003
“今天我和你還是會去你上次的地點巡邏,你對那裡還有印象嗎?”大麥克繼續問。
奧爾的思緒被大麥克叫了回來:“有。”
大麥克溫和的笑了笑,鬍子遮住了他的嘴巴,但他的眼睛彎了起來:“那可是個繁華的地方。”
奧爾也儘量自然的對著大麥克以微笑回應。
“嘿!大麥克!新來的小傢伙!”左右兩邊也有警察走出了宿舍樓,對著兩人打著招呼——三棟挨在一起的聯排別墅,根據奧爾他們那棟樓的住宿情況,所有的樓如果住滿了至少會有四十個警察家庭。
魚尾區分局就在聯排別墅的對面,只要走過一條街就是。分局的左邊不遠處有兩家銀行,能看見那邊的保安正在把早晨新鮮送來的錢袋子從運鈔馬車上朝下搬運——那車廂看起來就是個放大的保險箱。
有個老人正一瘸一拐的挨個關上瓦斯路燈的開關,警察局前面停著一輛馬拉囚車,幾個明顯還沒來得及下班的夜班警察惺忪著睡眼把馬車上的犯人一個接一個拽下來,看見他們立刻露出“太好了”的表情高聲嚷著:“幫個忙!”
還沒靠近馬車,奧爾就聞到了一股濃重的酒臭味,更靠近馬車的車門,還能聞到從裡邊飄出來的嘔吐物的酸臭味。他眼神恍惚了一下,原主的記憶浮現在眼前。
原主第一天上班,也是從幫同事處理酒鬼開始的。
不能說是一模一樣,只能說是毫無區別。
“嘔!”一個被拽下來的酒鬼低頭就吐,奧爾下意識跳了一下躲閃,但靴子上還是被濺了一點,他的眉毛動了一下。
“嘿~小妞兒~”有個囚犯對著奧爾輕佻的叫著,甚至吹起了口哨。
“嘭!”吹口哨的傢伙還噘著嘴唇,大麥克已經一拳揍在了他的眼窩上,囚犯立刻向後倒去,後腦先是撞在了囚車的鐵門上,接著他就翻著白眼倒在了地上。大麥克沒饒過這個囚犯,他拽著他的領子把人拎了起來,又是一個巴掌把暈過去的人打醒。
醒來的囚犯再也沒有了剛才面對奧爾時的輕佻,他瑟瑟發抖著舉起手擋在臉前面,大概是傷了舌頭,所以他求饒的聲音有些含糊,但已經儘量大聲了:“我錯了!先生!我錯了!饒了我!”
大麥克隨便把他朝同事那一扔,其餘囚犯也立刻收起臉上的笑容,有幾個醉鬼竟然也突然變得清醒起來,走得穩路了。
“只是一群人渣,要讓他們學乖很簡單。”大麥克看向奧爾時,再次收斂起了剛才的兇悍,他憨笑著,一邊和奧爾走進警局,一邊說,“但我得說,你太瘦弱了,蒙代爾。不過,當你正式成了巡警,獲得警徽,我就能帶你去魚尾區警察俱樂部了,那裡有射擊場和拳擊場,在那裡訓練上一個月,你能立刻變得強壯起來。”
“當然,我迫不急待變得強壯了。”奧爾回以大大的笑容。
這是善意的提議與誠心的祝福,他應該接受。至於衝上去阻止大麥克毆打囚犯?
大麥克可是為他出頭,如果去阻止大麥克,那已經不是聖母,而是腦殘了。
警局一進門就是引導臺,警察們也在這簽到——囚犯和警察同時簽名,不會寫字的就用藍色的印油印下一個手印。昆茨簽字時發現,不會寫字的警察只比不會寫字的囚犯少了一點點。即使曾經是貴族後裔的皇家警察,接受基礎教育的也只是少數。
引導臺負責的文員警察叫鮑文·班迪尼克,有著比大約翰更大的肚子,還有著與他的肚子匹配的大嗓門:“看來你確實好了,小蒙代爾!這可真是太好了!”
他伸出粗短的手指,想拍一拍奧爾的肩膀,但是,他和奧爾之間隔著引導臺,還有他的肚子,他的肚子為主要障礙,班迪尼克的胳膊也不是很長,結果這個舉動只是讓他尷尬的將手伸在半空拍打著空氣。
奧爾主動向前一傾,握住班迪尼克的手抓了一下:“也祝你一切順利。”
“哦~哈哈哈!”班迪尼克收回了手,高興的拍了拍自己的肚皮。
奧爾扭頭看了看大廳的另外一邊,那掛著一張大黑板,上面是最近半個月的排班表。橫排是日期,縱列是魚尾區主要街道的名稱,警察被寫成了小牌牌。
牌牌上是警察名字的簡寫,比如奧爾自己的是A·蒙代爾。但這樣太容易重名了,於是名牌又有了顏色的區分。
“菜鳥!快點走!”奧爾還以為是叫他,結果是另外一個老巡警像是用腳踹著一個見習巡警離開。
這也提醒了奧爾,他東張西望的時間太長了。將視線從大黑板上收回來,奧爾快走兩步去到了大麥克的身側。
雖然他對警局的其它地方依然充滿了好奇——另外一側的大廳,那個關押凡人的籠子,還有傳來叮鈴鈴吵鬧電話鈴聲的遠處警探房間——但現在不是時候。
雖然剛才的酒鬼和囚犯讓他有些熟悉感,但也僅此而已,他依然沒有更多的原主第一天執勤的記憶。
“明天輪到我們在警局值班,我會帶你繞上一圈的。走吧,蒙代爾。”
大麥克態度十分溫和,他在醉漢的那件事上為奧爾出頭,他稱呼奧爾為蒙代爾而不是菜鳥——老懞代爾打點過的人?
為什麼老懞代爾沒說過?又或者不是沒說過,只是他的記憶裡沒有?
奧爾一邊跟著大麥克走,一邊回想,他很確定,是確實沒有。老懞代爾離開時,只給了原主一封任命書,告訴他根據任命上的地址前往魚尾區警察分居報名,又給了他兩百金徽,就匆匆的去趕船了。
這不太合理,既然能將人塞進皇家警察的隊伍,那也該給原主留下兩個可靠的人脈吧?即使是擔心這個一直活在象牙塔裡的男孩短時間內把人情都用光,也沒必要一點都不漏。
如果不是,大麥克是單純的善意?還是因為別的什麼目的?
奧爾充滿感激的對著大麥克微笑,和許多其他巡警一起,走出了警察局。他們剛出來就聽見“嗚~哐當哐當哐當!”的聲音,於是十幾位巡警一塊朝著警察局的右前方小跑起來,那裡是公共有軌蒸汽列車站。
“咔——”他們剛到站臺不久,公共有軌蒸汽列車就在站臺前停下了。
它的“腦袋”和電影中的老式蒸汽火車頭很像,奧爾沒在藍星見過真實的蒸汽火車頭,只是從感覺上,應該是比藍星的火車頭小。駕駛室在列車頭的頭頂,人們能清楚的看見被X形安全帶牢牢捆在座位上的列車長和副列車長——駕駛室裡沒有方向盤,只有長長短短的拉桿。
列車頭後頭掛著兩截綠色的車廂,車廂比列車頭高出一截,至少有三米高,但寬只多出一點點。車廂上漆著一個大大的十一。
根據原主的記憶,還有奧爾剛才趕車時的觀察,這車的速度和藍星的公共汽車可能差不多。
巡警們魚貫進入車廂,門口有一個穿著制服並且渾身酒氣的傢伙:“嘿,夥計們。”他對著巡警們問好,還打了個酒嗝。
原主雖然有自己的馬車,但也坐過公車——除了這種城市內的公共火車還有公共馬車——他知道這個醉鬼的制服代表他是售票員,但前面上車的巡警們甚至都沒搭理售票員,走進去就在位子上坐下了。
車廂裡是黴味、汗臭味、酒臭味甚至還有尿騷味的混合,一盞小鐵籠子一樣的油燈固定在車廂的正中,頑強的散發著暗淡的光。
車上其實已經有人了,但他們都集中在了車廂後三分之一的位置,極少數人坐著,大多數人擠擠挨挨的站著。
奧爾跟在大麥克身後,他還以為要朝後走,但大麥克把坐在第一排位置的巡警拽了起來:“讓讓,我們要去長溝街!”
那兩個巡警立刻站了起來,坐到後邊去了。大麥克自己坐到裡邊,讓奧爾坐在外邊。
公共列車鳴笛之後,哐哐哐的開動了,車輪在木軌上碾過,發出咯噔咯噔的聲音,木椅子也隨之有節奏的顛簸著。
一開始還有巡警小聲說話,不知道誰咳嗽了兩聲,就沒人說話了,車廂後段也是安靜的。售票員諂媚的笑著靠近一位大概是他相熟的巡警,被瞪了一眼,就回他專門的座位上去了——門口有個純鐵的高腳凳,高腳凳外邊還有一圈橫槓護欄。
售票員只有半個屁股靠在座位上,並且在那扭來扭去,顯然十分不習慣現在的情況。
奧爾甚至聽見後邊有個孩子的嗚咽,但只有半聲。
又有些記憶湧了上來,第一天帶原主的巡警是唐德尼·布萊特,三十歲左右,黑髮藍眼,很英俊,留著兩撇當前最時興的鬍子,他帶著原主坐著出租馬車前往的長溝街。出租馬車當然要比這種有軌列車舒服得多,但也要花更多的錢。
一個巡警可沒有那麼闊綽。
所以那位布萊特同樣給了他特殊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