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化帝朱見深話語剛落,其他聲音跟著響起,皆是充斥著戾氣。
“定要將這努爾哈赤生擒,壓服京師!凌遲處死!”
“腰斬!必須腰斬!”
“不對,先凌遲,將死之際,再腰斬!”
“……………”
大明一眾天子儲君,神色皆是氣勢洶洶,甚至都已經開始琢磨新的酷刑。
有這番情緒,倒也能理解。
畢竟站在這些大明天子的角度,努爾哈赤所代表的女真一族是一群茹毛飲血的野人,是侵奪漢家江山的異族。
這比望見李自成攻破北平城還要難忍,畢竟李自成還算是個漢人,而女真辮子,罪當千刀萬剮。
“停。”
季伯鷹掃了眼這幫天子儲君。
任由這幫人繼續討論下去,還不知道會弄出個什麼玩意的酷刑來。
對季伯鷹來說,他的核心目的是延長各個時空的大明國祚,而要延長萬曆時空的國祚,薩爾滸之戰是一個必不可少的關鍵。
做一個簡單的假如。
倘若薩爾滸之戰以大明全勝告終,那往後將會出現以下幾個可能。
第一,以努爾哈赤為首的後金將會直接崩潰,畢竟建州女真這幫野豬皮在萬曆關閉遼東貿易,不再進口女真人參之後,就已經連飯都吃不起了,十多萬斤人參泡爛了都沒人要,只能拿去喂野豬。
這薩爾滸之戰,就是野豬皮們拼上老本的一戰。
而戰敗之後,為了吃飯,女真各部大機率將會重新效忠於大明,就比如女真的葉赫部一般,成為大明國防戰力的一部分。
當然,大明也可以選擇將女真族盡數屠滅,以絕後患。
第二,用於征伐野豬皮的精銳王師得以回京,這樣一來,數年後的奢安之亂就大機率不可能禍亂十數年,朝廷有足夠的軍力在短期內平叛。
第三,薩爾滸之戰勝了,就不會有無止境的三餉加徵,大規模的農民起義就不會那般快的覆蓋大西北,後續大明更不至於落入內外交困的局面。
當然,在原本的歷史中沒有‘如果’這個詞。
但在季伯鷹這裡,則是不然,主打的就是一切皆有可能。
正欲開講萬曆年間的內政。
突然。
季伯鷹想到一個事,這個事在季伯鷹看來,對隆慶時空很重要。
“我去帶個人來,自由討論一盞茶。”
扔下一句話。
話音落,仙師之影便是從講臺上消失。
對於季伯鷹的突然離去,臺下諸位天子儲君倒也不奇怪,仙師自有仙師的安排,他們此刻更關心薩爾滸之戰的問題。
隨著季伯鷹離去,整個課堂瞬間炸開了鍋,開始議論紛紛。
老朱也沒有阻止,畢竟仙師走的時候說了,這一盞茶,自由討論,是允許說話的。
眾天子儲君主要的核心討論點都只有一個,那就是要怎麼打才能夠打贏這一場薩爾滸之戰,以及要怎麼把這位努爾哈赤給弄死。
“這個楊鎬雖然有不可推卸之責,但是我覺得,導致薩爾滸戰敗的更大問題,應該在萬曆身上。”
阿標聽了會,大部分都將罪責歸結在楊鎬之身,進而開口說道。
“可仙師方才已經說過了我兒朱翊鈞乃是中興之主,所以我覺得,主帥無能才應該是主要因素。”
素來都不敢在祖宗們面前的多說話的朱載坖,此時竟是罕見的與阿標唱起了擂臺,勢要為自己的好大兒正名。
或許對隆慶朱載坖來說,這個崽,是他在這課堂上在一眾祖宗面前翻身的唯一機會了。
“諸位,看地圖。”
正當大家對薩爾滸之戰爭議不休的時候,少年朱厚照笑嘻嘻的從懷裡掏出一份地圖,在這桌上鋪開之後,竟然是大明九邊的詳細地圖。
眾人都是一愣,尤其是弘治帝朱祐樘,腦袋上寫滿了問號。
這小子每天在想什麼,竟然隨身帶著九邊地圖。
唯有武宗朱厚照能理解弘治少年朱厚照的內心想法,畢竟當年他就是這麼熬過來的,做夢都想去邊關幹一仗,打出大明的國威來。
眾人,霎時圍在這鋪開的地圖旁,看向薩爾滸所在的位置。
“都讓開,太祖爺來了。”
老朱揹著手,走下講臺,朱家子孫們連忙是讓開一條道,把中心C位給老朱讓了出來,老朱棣和阿標一左一右伴在身側。
接著,就是唾沫橫飛,眾人對著這幅地圖,也不管動不動軍士,開始各種發表意見。
有說不該分兵而進,也有說是因為西路軍過於冒進。
“分進不是分兵,以薩爾滸的地形,分進而入沒有錯。”
“而西路軍選擇冒進也並沒有錯。”
“薩爾滸之敗,核心在於,這四路大軍中沒有任何一路能夠撐住努爾哈赤的短期衝殺。”
“但凡有一路大軍能夠拖住努爾哈赤,哪怕只是拖住一天的時間,其他三路都可以星夜完成合圍,對金軍進行圍殲之戰。”
“分進合圍,才是完策。”
老朱棣目光凌銳,凝聲說道。
………………………………
隆慶時空。
文華殿,偏殿學堂。
張居正扶著自己的美髯須,正微笑看著面前的九歲小孩。
這小孩長得白白淨淨,有點小胖,尤其是那一張肥嘟嘟的小臉蛋,讓人很是想捏上一把,這便是皇太子朱翊鈞。
隆慶二年三月,朱翊鈞被朱載坖正式冊立為皇太子,正位東宮。
五歲始,朱翊鈞便是開始讀書,學習極為用功,可以說是標準的皇家優秀接班人。
“太子殿下,這一篇《立政》,方才你背錯了三段,唸錯個十七字,須得抄上十遍哦。”
老張用最溫柔的語言對一個小學生說著最殘酷的懲罰,抄書。
“嗯吶,謹遵先生之言。”
面對抄書懲罰,小萬曆沒有分毫的不悅,反而是恭恭敬敬的給張帥哥行了個禮。
其實倒也不是說小萬曆有多麼的愛抄書,主要是不抄不行。
只要他敢說一個‘不’字,這訊息必然會傳到他的母后李貴妃耳中,那接下來小萬曆面對的可就不是單純的抄書那麼簡單。
接下來的大概流程是,他會被李貴妃召入後宮,然後罰跪,並且一跪就是半個時辰起步。
小萬曆這邊剛行完禮。
突然神色一變,驟然望向張居正身後,不過並未慌張。
“汝為何人!”
小萬曆鎮定一喝。
單單就這份氣度而言,這九歲的太子著實有幾分天子威儀。
張居正聞聲,瞬間反應過來,下意識折身望去,當看到是熟悉的仙師之時,頓時臉色大喜,連忙是起身鞠躬行禮。
“張居正,拜見仙師。”
“太子殿下,快快隨我拜見仙師。”
一邊行禮的同時,催促著朱翊鈞。
朱翊鈞一愣。
‘仙師?’
‘仙人?’
‘呸!’
他今天雖然方才九歲,但從五歲起就開始讀書了,對這世間之事已經有了自己的看法認知,他在看了很多書之後,總結出了一點。
神仙,就是扯淡的玩意。
“張先生,此人在騙你,世間哪有什麼仙人。”
方才九歲的朱翊鈞,義正嚴詞。
“殿下,仙師乃是玄清教化天尊,此番降塵大明,乃是為我大明延綿國祚。”
“褻瀆仙人,將遭致禍患,殿下定不可亂言。”
張居正加重了些語氣。
“子曰:子不語怪力亂神。”
“先生,這可是您之前教本宮的。”
這巨話的意思,就是君子當正道在心,對鬼神敬而遠之,否則將為鬼神所制。
張居正神色一愣。
自己竟然被一個九歲的娃娃給教育了,偏偏還無法反駁。
因為,這話確實是自己教的他還記得當時自己講完這一段之後,嚴肅告誡朱翊鈞,不要與他的祖父一般一味鬼神道學,鬼神要敬,但更要遠離之,要相信實幹才能興邦。
可能這就是,自己打自己臉,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一時間,張居正語塞了。
“你究竟是何方之人,竟然擅闖文華殿,還敢當著本宮的面蠱惑當朝閣老,可知罪孽深重!”
小萬曆一甩袖,厲聲呵斥。
“殿下,不可不敬!”
張居正心頭一慌,連忙是拽住朱翊鈞,生怕這小子繼續說出什麼大逆不道之言,一旦觸怒了仙師,可就完蛋了。
“哼。”
“沒想到伱這妖道,竟是蠱惑先生至此。”
“今日本宮若是被你這妖法屈服,有何顏面忝居這大明東宮之位!”
朱翊鈞怒視著眼前之人,年齡雖小,這話說起來倒是一套接著一套。
話音落。
轟!
一道雷霆,直接擊碎了文華殿的屋簷。
還不等小萬曆反應過來,又是一道雷音乍起,雷霆不偏不倚的落在朱翊鈞的頭頂。
頓時,朱翊鈞感覺身上一股麻痺之感襲來。
這道雷,季伯鷹特意控制了量,先前系統更新包更新的時候,給‘雷罰’這個功能最佳化了,讓季伯鷹得以控制這雷霆的強度。
方才這落在朱翊鈞身上的雷,季伯鷹將強度調到了人體能接受的36伏特之內。
撲通。
朱翊鈞瞬間跪了。
“小子朱翊鈞,拜見玄清教化天尊!”
旁側的張居正一愣,這就跪了?剛才不是很橫嗎?
只見朱翊鈞很是莊重的看了眼張居正。
“左傳雲:知錯就改,善莫大焉。”
‘有意思。’
季伯鷹看了眼跪著給自己行禮的朱翊鈞,這小胖子倒是頗為有趣,一點看不出來往後擺爛的影子。
果然,人一生的變化是具有顛覆性的。
接著瞥了眼張居正。
“你教了個好學生。”
張居正連忙施禮賠笑。
“仙師謬讚,仙師謬讚。”
季伯鷹看了眼小萬曆讀書時的桌子,上面已然是堆滿了各種的書,頗有一種百日衝刺,三年高考五年模擬之感。
一個九歲的小孩,就這般嚴厲,全然沒有童年快樂可言。
這讓他想起歷史中的朱翊鈞,在隆慶駕崩之後,小萬曆登基之後,張居正可謂是既給萬曆當臣子,又給萬曆當爹。
對萬曆管理之嚴格,簡直是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
甚至於,張居正給萬曆上課的時候,小萬曆就算是寫錯了一個字,張居正都要當面大聲訓斥,完全不給已經登基的萬曆絲毫應該屬於皇帝的面子。
至於玩樂,那更是不可能了。
在老張的觀念中,朱翊鈞是要做堪比堯舜的一代聖君的,就連吃喝用度那都得節省有度,過年都加不了幾個菜。
相反,老張自己鋪張浪費,從不節制,頗有一種‘只許首輔放火,不準皇帝點燈’的感覺。
當萬曆知道這事之後,著實是氣的好幾個晚上沒睡著。
曾有一次,朱翊鈞醉後打了宮人,他是當朝皇帝,莫說只是醉後打一個宮人,就是打死了也不算個事。
可張居正得知此事之後,當即將事態擴大化,以內閣的名義上書,直接將事情鬧到了萬曆他娘李太后面前,李太后把朱翊鈞叫來一頓怒罵,接著更是給朱翊鈞扔了一本《漢書》,並且翻到了《霍光傳》。
大致意思就是不聽張首輔的話,今天就廢了你。
好傢伙,萬曆一瞬間就嚇醒了。
最後還是張居正趕到場,以罰跪萬曆三個時辰結束,須知,這會的萬曆已經登基了八年,是正兒八經的大明天子。
“我要帶他去上一堂課。”
季伯鷹淡淡開口。
在隆慶這個時空,朱載坖這個只知道玩射擊的大號算是徹底廢了,季伯鷹對朱載坖唯一的期望,就是養好身體,把待機時間拉長。
既然大號廢了,自然就得開練小號。
先讓小萬曆聽一遍看一遍另一個時空的老萬曆走過的路,這樣的教育,最為直接。
畢竟現年九歲的小萬曆,看起來資質很是不錯,頗有明君之風。
“太子能得仙師授業,甚為幸事。”
張居正連聲回道。
“嗯。”
季伯鷹微‘嗯’了一聲,接著跪著的小萬曆就原地消失了。
隨後,目光落在張居正身上。
思索片刻,季伯鷹開口說道。
“張居正,有一件事,我對你提個醒。”
張居正臉色一正。
“請仙師賜言,張居正必定謹記於心。”
“你對朱翊鈞的教導,須記住,以引導為主,開掘他的自發性,而不是去一味逼迫,一味的去過分嚴格管教,我希望你能成為他帝王生涯中的燈塔,而不是揮之不去的夢魘。”
言罷。
季伯鷹身影於原地消失。
‘燈塔。’
‘夢魘。’
張居正皺起了眉頭,深思方才仙師對自己所說的這段話。
…………………………
洪武時空,醉仙樓。
當季伯鷹回來的時候,整個課堂上的學員,從太祖朱元璋到射擊達人朱載坖,都是一圈圍著小萬曆,每個人對這個可愛的小胖墩都是極為感興趣。
“這就是咱的九世孫兒。”
老朱顯然很是歡喜這個小胖墩的出現,笑著捏了捏小萬曆的胖臉。
這種上了年紀的人,對隔代的孩子,素來都是格外的親,這就是所謂的隔代親。
更何況此時在老朱的心中,萬曆是個中興之主,喜愛之情,溢於言表。
老朱棣幾個更是笑呵呵個不停,在小萬曆身上這裡捏一下,那裡捏一下,搞得小萬曆一頓不自在,有一種被一群老大叔老大爺集體猥褻的感覺。
若非是父皇朱載坖提前介紹了一番這些人都是祖宗,小萬曆已經跑路了。
“仙師回來了。”
阿標的聲音,一語將眾人拉了回來。
兒孫這兩個字,對阿標來說,是一種會呼吸的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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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