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之膜筋膜養生儀

一、夕陽殘破

花開無罪、惹紅塵是非,茫茫人海發現你的美,雙眸低垂,忍不住拭去你的淚……

從古至今,龍古鎮上流傳著這樣一句話:“三界必亂,禍源陰山,亂起龍古……”

但千百年來,龍古鎮上的人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過著安定祥和的富足日子,三界也並未出現任何亂象,久而久之卻也就成了人們茶餘飯後的笑談,甚至被後人漸漸地遺忘了。

一抹殘陽正掛於龍古鎮西邊的山頭,山間霧氣繚繞,夕陽餘暉普照大地,龍古鎮上炊煙裊裊,龍江圍繞著古龍鎮曲曲折折地向遠處流淌,一葉孤舟劃破江面,夜幕降臨了。一個衣衫襤褸、發如雪絲的老頭兒懷抱著嬰兒正從小鳳山上緩緩地走了下來。

兩天前,距離龍古鎮十里開外的一破廟裡突然擠滿了一群逃難的人,男男女女約三十來人,他們破衣爛衫,身上長滿了疥瘡,奇癢無比,在破廟掙扎著、哀嚎著死去,烏鴉啄食腐肉,野狼叼走殘羹,一時間鮮活的幾十人變成了累累白骨,破廟裡陰魂不散。

圓月高懸、夜空清朗,破廟四周不時傳來野狼的哀嚎聲,突然,一顆亮度超常的流星劃破夜空,很快便消失在深邃的宇宙中。

一三十多歲的婦女在破廟東北角的馬棚裡身子骨痛得甦醒過來,突聽見破廟門口馬蹄聲齊響,婦女朝破廟門口看去。

只見四名身穿土布長袍的大漢躍下馬來,從腰間抽出長劍慢慢地向破廟裡走去,刀刃反射寒光,照進了破廟的樑上,走在最前面的一名大漢事先衝進破廟,藉著從破廟屋頂上照射下的蒼白的月光,他見到地上全是白骨,他搶出破廟,向另一名大漢拱手稟報:“族長,他們都全死光了……您看是否?”他手指比劃著,示意放火。

族長面部露出了猙獰的笑容,點了點頭,接著道:“此地是中原地界,不易久留,以免引起事端,迅速撤離。”

幾名大漢躍上馬鞍,策馬向西邊奔去,破廟燃起了熊熊烈火,奔得數里,突然聽見破廟那方傳來嬰兒的啼哭聲,四名大漢勒馬駐足細聽,那嬰兒稚嫩的啼哭聲驚破夜空,族長斜著眼自言問道:“這荒郊野嶺,何故有嬰兒的啼哭?”

族長思索著望向先前衝進破廟那名大漢,質問道:你在在破廟裡你是否清點清楚?”

“已……已……已經看清楚了,沒……沒……有活口。”進入破廟的那名大漢支支吾吾的,甚是惶恐。

另一名大漢在旁應聲道:族長,這熊熊大火,不餓死也得燒死,不燒死也得被野狼叼走了吃,量他也活不過明天,何故放心上?”

族長不以為然,反駁道:“你們聽那渾厚的聲音,此嬰兒定不是凡胎,若是我部落叛軍棄嬰,必將後患無窮。還記得西塘之變嗎?金雅母當年心慈手軟留下了禍根,才導致我們族群爭鬥了上百年時間,至今還在內鬥,寧可錯殺,也不要放過,走。”

四名大漢驅馬回到破廟,大火正旺,照得四周通亮,嬰兒哭泣聲不止,四名大漢徑直往馬棚走去,族長抽出了腰間長劍,那名婦女見四名大漢直撲過來,心裡萬分惶恐,眼淚簌簌往下流淌,卻無計可施,她閉緊了雙眼,已做好了與懷中的兒子同歸於盡的準備。

突然,那婦女被一支手從身後提起,隨即騰空飄出了馬棚,她抱緊了懷中的嬰兒,來到破廟後山一草叢中,一花白鬍須老頭兒出現在眼前,老頭兒戴著一頂靈帽,帽子上隱約顯出一個“奠”字,他面板黝黑乾裂,在月光下甚是嚇人,那婦女又一陣驚恐,臉色蒼白異常,差點暈厥了過去。

老頭兒見狀,安慰那女子道:“姑娘莫怕,我不是鬼神,我是這裡的拾荒老人,路過此地,見那四名男子向你走來,定是來捉你的。”

婦女萬分感激,抽泣道:“多謝長老救命之恩,只是今日有仇家追殺,長老的大恩大德我母子兩無以為報……”她把嬰兒用大衣捆入懷中,跪在老頭兒面前磕了幾個響頭。

老頭兒將婦女扶起,正色道:“聽你口音你是也是中原人士,何故被西風族人追殺,向來中原與西風族人井水不犯河水……”

話說間,四名大漢吼叫著往後山趕來,為首的族長手中的長劍已刺向婦女懷中的嬰兒。

老頭兒運氣於左掌間,將母女兩推出十幾丈之遠,平穩落於草叢中。族長手中的刀刃閃電般速度向老頭兒刺將而來,喝道:“你是何人,竟狗拿耗子多管閒事,干預我族內部事務?”

老頭兒閉口不語,躲過了族長刺來的第一劍,另一名大漢在老頭兒右側橫劈下來一劍,老頭兒右腳輕輕點地,往後退開了十餘步,另兩名大漢分路去捉那母子去了。

老頭兒響了兩聲口哨,突然,七、八隻餓狼從草叢中瞬間竄出,呲牙咧嘴地狂叫著直奔四名大漢,四名大漢面部失色,揮舞手中的利劍往後退卻。

老頭兒尋得母子倆,雙手高高托起母子倆,腳尖輕著草尖直奔山下,他輕功著實了得,沒越開幾步,已到山下平坦處了。

那名婦女身上的疥瘡已潰爛流血,她緊握著老頭兒的雙手,望著高懸的圓月唉聲道:“我兒有救了……”她轉頭看著老頭兒,懇求道:“長老,我兒的命就託付給您老了,拜託您替我把他養大成人啊。”

老頭兒輕嘆一聲,道:我一個守墓者,靠拾荒來維持生計,恐難撫養你小孩成人啊……我一定想辦法救你們母女兩,讓你們迴歸故里,小孩不能沒有母親。”

那婦女苦笑道:“哼,我們哪還有什麼故里……”

婦女本想繼續說下去,但心想:如將實情說出,老頭兒和周邊村寨的人恐將招來殺生之禍。她即刻腰間掏出一個錦囊,遞給老頭兒,悽婉地道:“錦囊請老人家好生保管,在小兒年滿十八歲拆開,方可知曉他的身世,在此你就是他的再生父母,幫他起個名,讓他融入當地人的生活,我中了詛咒,身上的血液很快流盡,我死後,請把我的屍骨放置於廟裡,讓我和我的族人長眠以此,記住,一定要小心他們的詛咒。”

山頭上野狼和那四名大漢的慘叫聲逐漸停息,野狼終究敵不過尖銳的兵器,逐漸被四名大漢宰殺,四名大漢也被狼群抓得遍體鱗傷。他們簡單包紮了傷口,喊殺著從山上衝了下來。

那名婦女的氣息逐漸微弱,焦急地催促老頭兒儘快離開。

老頭兒接過小孩和錦囊,縱身一躍,跳入了十餘丈外的草叢中,落地之時,他用內力將隱藏在草叢深處的一石碑隔空推開,鑽進了古墓裡。

在搏鬥中一隻受傷最輕、年齡最小的狼緩緩地爬了起來,它用鼻子嗅了嗅躺在地上的同伴,在它們的身邊都轉了一圈後,它來到山頂,對著偏西的圓月“嗚嗚嗚”地哀嚎起來,在這寂靜的夜裡叫聲聽起來極為悽婉。

四名大漢來到那名婦女身邊,發現嬰兒已不在婦女懷中,族長用手試探婦女鼻息,已無生氣,他看著前方茫茫草叢,已不見老頭兒蹤影,他吐出一口唾沫,咬牙憤怒道:“他媽的,讓他給跑了。”他又抬頭看了看偏西的圓月,道:“給她補一劍,天快亮了,此地不宜久留,儘快找到那名嬰兒,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其中一名大漢抽出長劍往那婦女的腹部連刺了幾刀。

四名大漢分頭尋找那名老頭兒,草叢齊人腰部,他們猶如進入泥沼,難於前行,且猛獸經常出沒,四處暗藏殺機,他們彼此間不敢離得太遠。

突然,族長縱身越起,攀至一株十來米的乾枯樹杈上,一群烏鴉受到驚擾,撲騰著翅膀向四周飛去,他四下打量一番,草叢異常平靜,毫無風吹草動之跡象,更聽不到那嬰兒的哭泣聲了。

族長尋思:草叢如此寬泛,要一步步尋找那嬰兒是不可能的事情,如能聽到那嬰兒的啼哭聲,便可尋得方向,他運足內力,朝前方狂吼道:“何方神聖,可否現身一見,我們與你無冤無仇,不求別的,只求要回那嬰兒……”族長接連狂吼了幾聲,回聲在山谷間滌盪。

天色漸漸明朗、圓月輪廓逐漸模糊,四名大漢回到原處,臉上頗具失望、勞頓之色,族長心裡明白,大家勞累了一個晚上未能擒住那老頭兒,但必須在天明之前離去,他們已經擅自侵入了中原地界,中原向來是臥虎藏龍之地,功夫在他們之上的大有人在,如半路殺出幾路高手,他們定會命喪黃泉,但他又餘心不甘,那老頭兒功夫雖了得,憑他們四人合力,老頭兒未必能佔上風,主要的還是那名嬰兒,如不能斬草除根,日後必將引來禍患……

正思索間,另一名大漢問道:“族長,接下來我們還是否繼續尋找?”

族長抬頭看了看天色,他在心裡已有了盤算,緩緩地道:“先回去再說,今天的事,不許伸張,若是傳到了長老的耳朵裡,格殺勿論。”

另幾名大漢抱手應聲:“是”。

四名大漢躍上馬背,策馬向西邊奔去,那破廟的火一直燒到了馬棚,只剩得一堆灰燼。

古墓裡暗道眾多,深不見底,只要有一聲響動,回聲便隨著巷道漫無邊際地傳了開去,需等得兩根柱香的功夫,回聲從遠處又緩緩地傳了過來。

老頭兒懷抱嬰兒沿著右邊的第一條暗道摸索著向上走了十餘丈開外,來到一石壁處,他嘴裡默唸了幾句咒語,一道石門“轟”地一聲向左邊開啟了,他走了進去,石門又“轟”的一聲關合上了。

老頭兒點了一支蠟燭拿在手中,燭光照亮了四壁,四壁均由花崗岩壘砌而成,空間不大,但足可容下百來人,四壁上刻著梵文,硃砂色大部已脫落。

“乖乖的別哭咯……”

老頭兒把熟睡的嬰兒放在一石凳上,獨自走到東北角,點亮了東北角神臺上的兩根白燭,一尊面部凶神惡煞的石雕赫然浮現眼前,石雕高約莫十餘丈,似人卻是獸,它怒吼著指向了西方,似乎在等待一場惡戰。

老頭兒跪拜在石雕面前,深深地懺悔道:“哈達(外族語),又給您添麻煩了,我沒能保護您所守護的靈山上的蒼生,讓他們遭此劫難,我深深地向您請罪。”老頭兒轉頭看了看熟睡的嬰兒,接著道:“我們古墓迎來了新的主人,他已失去了母親,上蒼有好生之德,望您大慈大悲保佑他健康成長……”

老頭兒口唸梵文,緩緩起身,將那婦女交由他保管的錦囊塞進了石雕腳下的縫隙中。他在暗自尋思:一位髦髦老頭兒怎能養活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兒?這是他這輩子遇到的最棘手的事情。隨即,他又轉念一想:嘿,抱了這小子那麼久,還沒一睹他的真容。

老頭兒提著蠟燭來到嬰兒旁,嬰兒被花粗布包裹得嚴實,待燭光照近時,老頭兒被小孩那精巧秀氣的五官給愣住了,他內心升騰起無比的讚歎,“嘖嘖嘖”地連讚了幾聲,讓老頭兒更為驚喜的是嬰兒額上的印堂微微泛起粉紅之色,他想起了“印堂開天光”的傳說,心底下暗暗尋思,難道真有此事嗎?

老頭兒情不自禁地捏了捏嬰兒肥嘟嘟的小手,他隱約地感覺到嬰兒手少陰心經的“神門”穴和手太陰肺經的“太淵”穴的兩股真氣在頻繁地交換著,老頭兒感嘆道:“真是天降聖靈啊,你跟隨爺爺,怕是耽誤了你的前程咯。”老頭兒想起他那慘死的母親,不禁眼淚簌簌起來。

突然,幽深的古墓深處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狂吼,空幽得嚇人,嬰兒被這極為恐怖的狂吼聲給嚇醒了,哇哇地哭出聲來,嬰兒手腳並舞,撐開了花粗布,肥嘟嘟的小腿露了出來。

老頭兒擔心嬰兒遇寒著涼,欲用花粗布將其裹上,撫摸到嬰兒的肌膚時,隱約感覺嬰兒肌膚潰爛,有血濃流出,老頭兒將燭光照近,發現嬰兒全身都是膿包,部分已經潰爛,他不禁駭然,心想:難道這小子也感染疥瘡、中了詛咒嗎,這該如何是好?心神不定的他一時也拿不定主意了,嬰兒的哭泣聲在古墓深處迴盪……

一道光亮從西北角的石壁頂的縫隙處透射下來,照在一潭清水中,清水將光亮反射至四周,在石門頂部的花崗岩上,隱隱約約地浮現“幽靈閣”三個大字。

老頭兒抬頭看了看縫隙中的光亮,知道天已經亮了,不知那四名大漢是否離開,為了嬰兒的安全,他決定抄小道,但小道多年未涉足,不知是否順暢,如遭遇麻煩,豈不是白費周折,但轉念一想,總比被那四名大漢追殺要好些。

老頭兒來到自個的床邊,換上了一件灰色土布衣服,將頭上的帽子摘了去,翻找到一件冬長衣,將嬰兒裹上,捆於胸前,又帶上一些盤纏,將一鐵鍬拿在了手裡。

來到石門前,老頭兒默唸幾句咒語,石門轟地一聲開啟了,他沿著暗道,向前走了幾步,轉向北邊的一條暗道而去,走了幾步,又轉向南邊的一條暗道,徑直走到了暗道的盡頭,一堵十餘丈的絕壁擋在了面前,絕壁下白骨累累,散發著惡臭,老頭兒清咳幾聲,運足了內力,待丹田膨脹欲裂,將真氣輸送腳尖,兩腳輕輕一彈,如飛鳥般臨走與絕壁之上。

翻過了絕壁,是一條極其狹窄的泥洞。

老頭兒側著身子,雙手護著懷中的嬰兒,艱難地、一步步向前挪動,嬰兒的啼哭聲和腳下踩出白骨發出嘎吱嘎吱聲混在一起,聽得讓人心中發顫。

這是一條盜墓者掘出來的泥道,地上的白骨多數是盜墓者的屍骨,每一波掘墓人來到此地,都會聽到從古墓深處傳來的撕心裂肺地狂吼聲,嚇得腿軟癱地、暈厥過去,待醒來時,已是飢餓無力,再難起身爬出洞外了,亦或是被毒蟲、地鼠咬傷了筋骨,只能眼睜睜地等待死亡降臨,很少有人能從靈山古墓活著爬出去,即使僥倖出去,或是瘋癲、或是失去了蹤跡,人們談到靈山古墓,無不色變,後人都閉口不談,漸漸地已將靈山古墓給遺忘了。

老頭兒來到稍寬敞處,但前邊被泥洞上方的鬆土塌方下來給堵住了去路,只留下兩指縫隙,人是決然過不去的。

洞裡空氣越來越稀薄,燭光微弱地閃爍著,如不盡快刨開泥土,兩人很快便會被困死於此,他把蠟燭放至於風口處,掄起鐵鍬,一剷剷地把泥土移開,懷中的嬰兒倒也配合,此刻不鬧也不哭,已經安然入睡了。

泥土塌方多年,壘得嚴嚴實實的,老頭兒用了很長時間才鑿出一供人通行的小道,此時,蠟燭已經燃盡,四周陷入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老頭兒把鐵鍬插在身後,撫摸著牆壁緩慢前行,腳步不知深淺。

行得數里,泥洞逐漸寬敞,雙手伸展已然摸不到兩邊的泥牆,再行數里,隱約見到前方星火閃動,黑洞之中哪來的燈火,莫非遇見了“鬼打燈”?

老頭兒想起了十年前呂長山組織人員盜墓的事情,聽逃出來的姜天洋等三人說,有七、八十人在洞中遇見了“鬼打燈”突然間全部消失了,連屍骨都找不見。

後來姜天洋瘋了,其餘兩人因過度驚嚇,先後投河自盡。再後來聽說呂長山也逃了出去,有人在靈山腳下的西風樓見到他,再後來呂長山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老頭兒暗暗地咒罵道:“不是初一十五出門也碰見鬼,真他孃的晦氣”,他本想大罵一聲,但又怕吵醒懷中的嬰兒,他在心裡喝道:“老子是靈山古墓的主人,別在我面前裝神弄鬼的,嚇到我的孫子……”他解開褲頭,在泥洞邊上撒了一泡尿,“各路牛鬼蛇神,吃了這杯酒你們就上路去吧,別來打攪我們爺孫倆了!”

突然從身後那幽深、黑漆漆的古墓中傳來一聲狂吼,此地已離古墓已有一段距離,雖然不及雷鳴,但依舊震耳,那狂吼聲向前方傳了開去,他感覺沒有那麼孤單了,他下意識地撫摸著熟睡的嬰兒,握緊了鐵鍬,加快了腳步,那星星點點隨著老頭兒飄了一段距離後逐漸失去了顏色。

又行走數里,突聽見前方流水聲大作,光亮逐漸顯出,已經走出泥洞,到了山間的洞口處,一條兩丈寬的暗河從洞口流出,時而湍急、時而平緩,河水沿著山道向山下流淌。

老頭兒縱身一躍到了河對岸,他往前走去,山間樹木繁茂,他來到一平地處放眼望去,龍古鎮盡收眼底,夕陽已沉入山邊,鎮子裡炊煙裊裊,自己已身處小風山山頂。老頭兒沿山路徐徐而下,此處人跡罕至,荊棘茂盛,每走一步得需鐵鍬開路。

來到鎮上,暮色已經沉了下來,老頭兒見懷中的嬰兒久久未醒,他用手試探了嬰兒的鼻息,嬰兒的鼻息甚是微弱,老頭兒心裡萬分焦急,徑直向姚半仙的草堂奔去。

眾人見到老頭兒兒懷抱嬰兒,急匆匆的樣子,無不驚訝吆喝,取笑道:“這糟老頭兒幾日不見,去哪弄了個嬰兒回來?想必在外找了個小,是害怕他人知道才如此慌張難堪吧?”,眾人呵呵地笑開了。

老頭兒哪顧得上這些閒言碎語,悶著頭往前趕路,一群孩童好奇地跟在他身後嬉笑打罵。來到姚半仙家門前,天色已黑,老頭兒被一家丁攔住,說今日他家主人身體不適,不宜見客,告訴老頭兒明日再來,老頭兒硬闖,將家丁記恩敲翻了跟頭,進到堂屋,一口硃紅色的棺材橫在屋內,棺材前兩根蠟燭燃得正旺。

家丁記恩衝上前來扶在棺材旁失聲痛哭起來,老頭兒駭然,問道:“何人裝於棺材裡?”

記恩擦拭著眼淚,回答道:我家主人昨日還健步如飛,奈何今日卻說陽壽已盡,在飯桌上仰頭便倒,氣絕身亡了。”

老頭兒不禁心裡暗暗失落,可惜了姚半仙那高超、精湛的醫術,多少垂危之人在他手裡起死回生,而今自個也躲不過這無情的歲月,他仰天長嘆道:“人生自然,終究還是迴歸自然,誰也逃脫不了這恆古不變的定律。”

老頭兒為姚半仙插上了三炷香,正準備離開去尋其他良醫,突然發現棺材蓋板上有一食指大小的窟窿,從窟窿裡冒出一陣陣熱氣來,他想到這妖半仙亦正亦邪、亦陰亦陽的,是個捉摸不定的老東西,他一定是在對我使詐。

老頭咧嘴一笑,用手指堵住了那窟窿。

半響,棺材裡有了動靜,只聽得棺材板被敲得砰砰砰作響,嚇得家丁屁滾尿流,呆坐在地上動彈不得。

“砰”地一聲悶響,那棺材蓋飛了出去,一人從棺材裡跳將起來,口中唸叨:“悶死我了、悶死我了……”這人穿著黑色壽衣,嘴角上留著兩撇八字鬍,尖嘴猴腮般模樣,生的甚是古怪。這便是神醫姚半仙,因在算命、看風水方面也造詣非凡,眾人又給他起了個外號叫“妖半仙”。

老頭兒喝道:“好你個妖半仙,竟然敢詐死,嫌我是活死人晦氣不歡迎是不是?”

姚半仙喘著大氣,道:“你個糟老頭兒,怎麼現在才來,害我在棺材裡悶死了、悶死了……找我有什麼事,快說,我不喜歡囉嗦之人。”

原來姚半仙已經算準糟老頭兒會上門找他,那日夜裡,姚半仙正側臥在床,昏昏欲睡之時書桌上的渾儀不停地抖動起來。

姚半仙心神不寧地走出屋外,觀測天象,正值月明星稀,突然一顆亮度超凡的流星劃破天際,消失在靈山古墓那方,他進到屋內,利用“方術”旋轉起了掛在東南方牆上的八卦圖,八卦圖越於紙上飛速旋轉起來,旋轉至坎位時戛然而止,中心的太極隱約顯出糟老頭兒懷抱著嬰兒正被四名大漢追殺的場景……。

姚半仙掐指一算,預感大事不妙,他不想捲入這場浩劫,想透過詐死的法子來瞞騙老頭兒,不料,冥冥之中已有安排,他的這出損招卻被老頭兒識破,此乃天意。

老頭兒把嬰兒從懷中解下,嬰兒已是奄奄一息了,姚半仙端詳了嬰兒片刻,接著又翻看了嬰兒身上的疥瘡。

部分疥瘡已經出膿、流血了,他把起了嬰兒右手上的脈搏,左手捋了捋嘴角上的兩撇八字鬍。

姚半仙感覺嬰兒脈搏雖然已經極度微弱,但體內兩股真氣深藏於心部和肺部,直衝“神門穴”和“太淵穴”,他不禁愕然,心道:“這小子天生有如此內力,命不該絕”。

待姚半仙觸控嬰兒身上的疥瘡時,一股妖邪之氣刺痛了他的手指,他下意識地將手指收了回去,片刻,他嘆了一口氣,緩緩地道:“這小子中了詛咒。”他看了看老頭兒,接著道:“跟我來……”

姚半仙向後堂走去,老頭兒懷抱嬰兒緊跟其後,穿過後堂的院子,姚半仙來到一石碑前,石碑上刻著三個大字“陰陽宮”,字的下方是一幅八卦圖,姚半仙在八卦圖上按照方道點畫了一番,石碑向右邊旋轉開來。

一暗道呈現眼前,暗道盡頭是一密室,密室裡燈火通明,老頭兒隨姚半仙走了進去,密室如堂屋大小,東南牆邊一書架擋住了整個牆面,書架上盡是一些稀奇古怪的書籍,有《方術經》、《楠宮迷經》、《古巫仙術》、《皇帝內經》、《易經》等幾十種名目繁多的典籍,密道內物品均按八卦方點陣圖擺設,極具典雅古樸。

姚半仙接過嬰兒,把嬰兒放置於密室中央的太極石床上,石床呈古黑色,系天外隕石。

二十年前的一天夜裡,渾儀抖動得厲害,姚半仙夜觀天象,發現北斗星斗柄指向紊亂,玉橫星忽明忽暗,突然南宮星雲和北宮星雲相互交匯在了一起,碰撞出一幅異常奇美的太極圖來,深邃的宇宙中星星點點,向四周散了開去,消失於茫茫夜空裡。

接下來的兩年中,渾儀抖動不停,一天深夜,一顆圓桌大小的流星燃燒著向龍古鎮附近的江面上砸去,渾儀才停止了抖動,流星砸到江面瞬間,掀起了千層巨浪,龍古鎮靠近江水的東北角被水淹沒了,房屋倒塌、一片狼藉,也沖走了好多人。

待潮水退去,姚半仙組織鎮上的人對隕石進行打撈,請來工匠將隕石磨平,在石心處雕刻了太極圖樣,放置於自家的密室中,此後每天晌午,姚半仙都側臥於隕石上,參悟天玄之道,祈福上蒼普度眾生,日積月累,造詣頗深。

姚半仙取來銀針,針頭炙烤於長明燈上,待針頭通紅後,姚半仙解開嬰兒包裹著的粗布大衣,左手食指中指在嬰兒手肘關節處輕輕地揉了揉,將滾燙的銀針刺向嬰兒的“曲池”穴,一股濃稠、黑色的血液冒了出來,緊接著又將銀針放置於長明燈火焰上炙烤,待銀針針頭通紅透亮時,姚半仙讓嬰兒平躺與左掌之上,右手握捏的銀針向任脈的神“闕穴”刺去。

嬰兒“哇”地一聲哭出聲來,手舞足蹈地掙扎著,嬰兒嘟著小嘴似乎在尋找什麼。

老頭兒大喜,道:“此乃神人也,果然名不虛傳,不愧是活神仙。”

姚半仙輕輕地哼了一聲,道:“雕蟲小技,不足掛齒。”他轉身在書架上取來一陶瓷瓶,塞在老頭兒手心裡:“每日子時塗抹嬰兒患處,病情可控,但不能痊癒,不知何年何月復發,那時,神仙也無力迴天了。”

老頭兒甚至驚奇,追問道:“這是為何,你如此高明的醫術也無可奈何嗎?”

姚半仙平靜地回答道:“陰中有陽、陽中有陰,世間萬物本是陰陽平衡,相互制衡,然而,這小夥已不是病理那麼簡單了,他被下了詛咒,邪氣封住了陰魂門,陰經真氣終究會乾涸,那時必將陽氣奮亢,全身潰爛、血流乾涸,我給你的陰虛膏也暫且緩解他的病情罷了,他的疥瘡何時發作,這要看他的造化了。”

老頭兒看了看手中的陶瓷瓶,他緊緊地捏在了手裡,猛然想起嬰兒母親在靈山上氣絕身亡前與他說的話,他懷抱著哭鬧不止的嬰兒悲傷到了極點,喃喃地道:“難道就沒有可行之策,老朽願搭上這條性命。”

姚半仙瞥眼看了看老頭兒,道:“辦法不是沒有,只是……”姚半仙欲言又止。

老頭兒追問道:“只是什麼……快說?”

姚半仙看著哭鬧中的嬰兒,提高了嗓門:“你看他的嘴,好像在尋找吃的,你若有奶嘴就讓他吸兩口,你就不擔心他被餓死麼?唉……先讓他吃點東西吧!”

老頭兒隨姚半仙走出了密室,來到堂屋,家丁端上來一碗香氣正濃的玉米粥,老頭兒用勺子舀了玉米粥喂嬰兒,嬰兒自打出孃胎後從未嘗過母乳的味道,接觸這粘稠稠的玉米粥後,他毫不猶豫地吃了起來。待吃飽後他躺在老頭兒的懷裡呼呼大睡了,

老頭兒欲問姚半仙如何破解嬰兒身上的詛咒時,忽聽見屋外人聲浮動,家丁出門檢視,幾名男子急匆匆地闖了進來。

姚半仙走上堂屋前,原來是東街頭的張宛年和幾名隨從,近姚半仙跟前,張宛年跪拜磕頭,驚恐地道:“死了,都死了,家門不幸啊,兩個月來我張氏家族一連死了七、八名男丁,難道天真要亡我張氏不成?懇請半仙施恩法度,拯救我張氏於水火!”

張宛年的腦門磕破了血,幾名隨從也都跪拜於地,磕起了響頭。

姚半仙上前扶起了張宛年,驚奇地道:“何故如此慌張,且慢慢說與聽聽?”

“請半仙隨我一同前往……”

姚半仙到臥室取來“感念棒”握於手中,隨張宛年等人出了門,老頭兒懷抱著嬰兒也跟了出去。

一行人趁著月色穿過長長的街道,街上已見不著其他人影了,鎮上的人大多數已經入睡。來到一拐彎處,張宛年領著大夥折西而行,進入一小巷,穿過一片叢林,再沿著曲折的山路徐徐而上,即將登頂時,看見一棵枯樹獨自矗立於正前方,枯樹上的一椏枝如人的手臂般長長地伸展開來,椏枝上掛著一具屍體,屍體披著白色長褂,長髮垂肩,雙腳僵直,此時的圓月正掛於枯樹枝頭。

突然,一隻烏鴉“呱呱呱”地驚叫著往圓月飛去……

張宛年指著屍體,驚恐地道:“這天殺的,我找了他好幾天,出門那天,他正穿著這白大褂,想不到他竟然吊死在這裡了。”

大夥都不敢靠近,害怕沾上汙邪之氣。

姚半仙上前檢視屍體,屍體的面部被濃密的長髮蓋著,散發出惡臭,他用“感念棒”撥開了屍體的長髮,屍體舌頭吐露,雙眼被烏鴉啄食了去,血液從眼眶流出,一陣風吹來,屍體隨風搖擺,惡臭更是刺鼻。

姚半仙轉過頭來,平靜地道:“很可能是上吊自盡,把他放下來我再觀察。”

一名隨從從胯間取出一把斧頭,砍斷了椏枝上吊屍體的繩子,屍體砰地一聲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姚半仙點燃了蠟燭,再仔細檢視了屍體,發現屍體是一具男屍,四十歲年紀,除了脖子被勒傷的痕跡外,身上並無其他傷口,排除了被謀害的可能,他抬頭看了看吊屍體的椏枝,椏枝成人伸手便可觸碰,他再看了看下方壘砌的石塊,肯定地道:“是自殺,上吊自殺,你把他的情況和我說說?”姚半仙看著張宛年。

張宛年驚恐未定,道:“這兩年,我張氏家族被魔鬼纏身,成年男丁均生了一種怪病,先是喉嚨處奇癢無比,隨後出現了潰爛,疼痛難忍,尋遍了良醫、散盡了家財,均不見良效,最後走投無路,亦或自盡了之,亦或背井離鄉,另謀他去,我張氏家族自上而下無不人人自危……”

張宛年指著地上的屍體繼續說道:“就在前兩日,我這四叔因受不了這病痛折磨,整天嚷著尋死尋活的,那天他穿著白大褂出了門,我怕他做什麼傻事,暗中跟了他幾條街,誰知來到豹頭鋪轉角處他卻不見了蹤跡,我們苦苦尋了他三天,仍不見蹤影,後來聽人說在鎮子的後山上發現了一個吊死鬼,穿著白大褂,恐怖至極,我們這才上山尋找,這便是我四叔。因我張氏祖上與半仙曾祖父曾深仇,不敢妄自求救於半仙,眼看著家族的人脈即將散盡,這才厚顏無恥找上門來,實則無奈……”說到痛處,張宛年哽咽了起來。

姚半仙感慨道:“唉!冤冤往事,轉眼即飄入雲煙,又何必放在心上,我又哪曾想到過此事?”

張宛年感激涕零,道:“求半仙賜於破解之道……”

姚半仙轉過身去,右手輕輕觸碰那屍體的頸部,按了按喉結處,咔地一聲作響,屍體嘴部噴出一股令人作嘔的臭氣來,隨後屍體像活過來一般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姚半仙道:“他已經安息了,今後你們陰陽兩隔,他泉下有知,不會再打攪你們的生活。”姚半仙右手掐指,思索片刻問道:“你祖上有一人死得蹊蹺,禍端發於喉部,你可知曉?”

話說間,圓月已漸漸沒入雲層,四周暗淡了下來,突然密林深處出一股瘴氣湧出,一接親隊伍身穿大紅長袍,男男女女的約莫二十來人敲鑼打鼓地從林中輕走了出來,中間那四人還抬著一頂大紅花轎,他們沿著小路向山上而來……

張宛年驚奇道:“這荒郊野嶺大半夜的還有接親隊伍?”

待接親隊伍離得近時,卻看見一行人哪裡是在走路,他們半身透明,猶如絲帶般輕飄飄地隨風飄了過來,他們面部慘白,嘴唇緋紅。

姚半仙低聲道:“大夥小心,我們遇到了鬼接親,此處陰氣重重,陰陽失調生瘴氣,大夥屏住呼吸,聽我安排。”

姚半仙用感念棒在一夥人四周劃出一道“隔離符”來,口中唸唸有詞:“陰有道、陽有道,鬼有道、人有道,魔有道、神有道,各自行其道,互相不干擾,陰陽協調、各自安好,爾等慥慥、太極中燒,若吾擾爾道,定會把路繞……”

“鬼接親”隊伍沒能跨過“隔離符”,他們繞過姚半仙等人的身旁,正向龍古鎮後山的野墳堆飄去,飄出數十米遠,老頭兒懷中的嬰兒突然大哭了起來,哭聲響徹夜空,眼看著“鬼接親”隊伍中兩名紅袍大漢手持“鎖陰鏈”向姚半仙等人直奔過來……

老頭兒大喝道:“別他媽裝神弄鬼,嚇到我孫子了,有事衝我來……”老頭兒雖鼓足了勇氣說這話,但他心裡也沒了底兒。

姚半仙右手握緊了感念棒,已擺好了迎戰的姿勢。

此時,圓月從雲層中探出了頭,四周又明亮了起來,“鬼接親”隊伍漸漸消失在了月色之中。嬰兒的哭泣聲卻漸漸地停止了下來。

幾隻烏鴉不知從何竄了出來,棲上了枯樹枝頭。

姚半仙看了看天色,已是二更天,道:“此地不宜久留,把屍體就地掩埋後速速離去吧”

張宛年有些猶豫道:“四叔自幼命途多舛,連死了也不安寧,能否尋得風水寶地葬之。”

姚半仙勸道:“他既選了此地,就讓他再次安息吧,別犯了大忌。”姚半仙從腰間掏出拇指大小的葫蘆瓶,瓶口接於屍體嘴角處流淌下來的屍水,念道:“你安息吧,去你的極樂世界享受快樂”

張宛年轉念一想,覺得姚半仙說得在理,吩咐隨從將其四叔屍體埋於枯樹下。

大夥來到鎮上“豹頭鋪”附近的風木亭歇腳,張宛年和姚半仙說起了祖上的事。

原來張宛年的曾祖父張耀宗在過八十大壽那天,誤食了一塊骨頭,兒孫們眼睜睜地看著張耀宗呼吸困難、胸悶氣急,卻想不出好的法子來,有人在張耀宗背部不停地敲打,但那塊骨頭始終卡在喉嚨處,吞不下去、吐不出來。

不多時,張耀宗就氣絕身亡了,兒孫們將張耀宗穿戴好後裝進了棺材,請來法師為張耀宗超度,法師興致正濃時,突聽見棺材內有響動,待貼近耳朵仔細聽時,從棺材內發出“嗯嗯嗯”的吼聲,法師害怕棺材“炸屍”引來禍害,找來繩索將棺材捆綁得嚴嚴實實,迅速將張耀宗入土掩埋並溜之大吉了。

姚半仙內心有了盤算,他大致知曉了張耀宗墓地的方位後,讓張宛年等人暫且回家等候,他自有辦法處置。

姚半仙和老頭兒回到了家中,已經是四更天了,鎮上的公雞陸陸續續開始打鳴。

來到堂屋,老頭兒問姚半仙道:“這小子身上的咒如何才能去解,我知道你有辦法,不要再和我賣關子了?”

姚半仙從腰間掏出那隻小葫蘆瓶,遞給老頭兒,道:“擦於疥瘡處,每日三次,別在午時使用,否則亂了真氣。”

老頭兒接過葫蘆瓶,捏在手裡,他仔細看了看葫蘆瓶,愕然道:“這不是那屍水,怎麼?”

姚半仙道:“這小子中的是魔咒,陽氣亢奮,需至陰之物才能降服,正所謂一物降一物,屍水乃屬陰中之陰,是治陽之靈藥。”

老頭兒略有所思,道:“這一瓶屍水就可痊癒嗎?”

姚半仙回答道:“非也,正所謂九九歸一,需要九具屍體的屍水擦拭患處,那時這小子全身的皮毛將會全部退去,體內的陰符咒得於開化,他猶如蛇華為龍,便可獲得重生,能不能找到九具投緣的屍體就看他的造化了?。”

老頭兒聽得神乎其神,猶如霧氣繚繞於眼前,半天摸不著頭腦,但他暗暗讚歎姚半仙如此神通,能預未來、亦能知過去,對姚半仙肅然起敬起來。老頭兒繼續問道:“怎樣才能找到另外八具屍體?”

姚半仙看了看天色,道:“今天夜裡有沒有勇氣和我一同上陰山?那裡亂墳如麻,可不是好惹之地。”

老頭兒道:“老朽獨守靈山古墓十四載,什麼鬼神沒見過,只要能拯救這小子,就算闖入十八層地獄又有何懼?我和你去。”

陰山古人叫人山,因輪廓似人而得名,後人又將其改名仁山,位於龍古鎮西北方,是通往靈山的第一座大山,有一個主峰和兩個次峰,次峰排列在主峰左右,如人的左肩右膀,陰山向龍古鎮方地勢平緩,有幾個不大的小土坡,背面是一懸崖峭壁,千年古藤纏繞絕壁之上,此處鳥獸罕至,更別說人類涉足了。

一百多年前,一白頭老翁路過龍古鎮,他來到鎮上定了定羅盤,發現陰山猶如一尊大佛盤坐,兩手臂伸出將龍古鎮抱於懷中,感概這是一塊絕佳的風水寶地,從這之後,龍古鎮上的人趨之若鶩,都將家山祖墳都葬於陰山之上,隨著時光更迭,古龍鎮上多數人家已物是人非,陰山上多數墳墓已無人照管、年久失修,時至今日陰山這塊風水寶地卻成了亂墳崗。

三十年前,在一個雷雨交加的雨夜,有人在鎮頭的破廟邊看見鎮上的瘋老頭兒風青三提著燈籠,被一對穿著藏青色長褂的男女左右攙扶著、嬉笑著一拐一瘸地走進了陰山,消失在雨夜中。

至此之後,瘋老頭兒再也沒有出現在鎮上,有人說他被那對男女吸乾了血,成了亂墳崗上的孤魂野鬼,也有人說他被那對男女施了魔法,在守護陰山上的亂墳崗,遇人闖進亂墳崗,他便吸乾那人的血,從那以後,再也沒人涉足亂墳崗,亂墳崗逐漸被人遺忘了。

天色漸漸暗淡了下來,老頭兒給嬰兒洗了個澡,揭開那瓶小葫蘆蓋,將液體倒了出來擦拭嬰兒身上的疥瘡,嬰兒吃了些米糊便躺在老頭兒的懷中睡著了,老頭兒看了看天色,有些焦急。

老頭兒來到姚半仙臥室,姚半仙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老頭兒搖醒了姚半仙,急切地問道:“天都黑了,我等你動身,你咋還躺在四角山上?”

姚半仙好奇地問:“動身?去哪?”

老頭兒急了,怒道:“天亮之時你和我說的難道你忘了,你這妖半仙說話怎地不算了?”

姚半仙思索著爬了起來,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好像是有那麼一回事,我還以為你回靈山古墓了,還早,讓我再睡會兒?”姚半仙側身又躺了下去。

老頭兒一把姚半仙拽了起來,喝道:“都什麼時候了,你怎用時間了消遣我爺孫倆,快帶我去,事情辦完我爺孫兩自會離去,不再打擾。”

姚半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白大褂,他將頭探出窗外,黑夜空曠無雲朵,一輪圓月正掛山頭。他取來感念棒出了門,老頭兒緊跟了上去,來到門口,姚半仙和家丁細說了幾句便往陰山方向走去了,老頭兒懷抱著嬰兒緊隨其後。

穿過幾道衚衕,沿著青磚古道再行上幾里路,來到鎮頭的破廟邊,破廟四周長滿了枯草,兩株百年菩提榕毅然挺立廟前,一陣掠過,榕樹葉子沙沙作響,幾隻烏鴉感覺到了異樣,撲騰著翅膀從榕葉中鑽出,呱呱呱地叫著向陰山頂上飛去。

路過破廟便來到了陰山腳下,此時圓月已跳出了山間,像一個燒紅了的圓盤掛於東邊天際,常言道“十五的月亮十六圓,十七更耀眼”,果真農曆十七的月亮比起任何時候都要攝人心魄。

姚半仙和老頭兒一前一後沿青磚鋪設的小道走進了陰山,他倆沿小道緩慢而上,姚半仙右手持感念棒,左手端著古羅盤在前方探路。四周亂墳林立,青磚石碑殘破,猶如走進了陰曹一座古城,但古城並未車馬喧囂,而是出奇的安靜,可以聽到自個的心跳和呼吸,偶爾身邊發出的蛐蛐聲還提醒著姚半仙和老頭兒他兩尚在人世。

漸漸地他兩把月光甩在了身後,來到陰山第一道土坡的背陰處,此處雜草亂木叢生,霎時間陰風陣陣,地上冥錢紛紛翻滾……兩隻夜窪子呱呱呱地叫著從老頭兒的頭頂上掠過,為寂靜的山谷增添了一絲涼意,夜窪子在前方的樹幹上停了下來,似乎在等待姚半仙和老頭兒,要半仙和老頭兒走進時,夜窪子撲騰著翅膀向前方飛去。

突然,老頭兒身後一陣涼風刺骨,只聽得身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向他倆跑了過來,身後還傳來了一年輕女子悽婉的哭泣聲,聲音時遠時近在山谷中迴盪。

老頭兒欲轉頭向後看時,姚半仙一把拽住老頭兒的袖子,急切地道:“別回頭看,我們遇到了鬼哭墳。”

老頭兒道:“這是為何,是人是鬼怕他作甚?”

姚半仙道:“此處陰氣過剩生邪氣,肯定有一名女子葬於附近,你若看到不該看的,若陽氣不足於壓住陰氣輕則背脊發涼滲一身冷汗,重則臥床不起。”

老頭兒聽從了姚半仙的話,他低著頭緊跟在姚半仙身後,看了看懷中熟睡的嬰兒,右手握緊了鐵鍬。

他倆繞過了土坡,迎來了月光,那身後的叨擾聲也消停了下來。

趁著月光,他倆繼續沿山道而上,不過多時已然來到了半山腰,山腰上道路縱橫交錯,一座座小土包分佈其中,山上多年未曾有人涉足,小土包上長滿了枯草,偶爾見到一些石碑立於草叢中。此時皓月當空,他倆駐足歇氣,放眼望去 遠方的群山低矮,在月光的映照下輪廓越發清晰,層巒疊嶂地消失於視線盡頭。山腳下的龍古鎮猶如熟睡般的嬰兒被陰山兩側次峰向四周伸展開的峰巒懷抱著……

姚半仙讚歎道:“果真是風水絕佳之地。”他環顧了四周,又感慨道:“唉,物極必反,如今成了亂墳崗。”

身後的松樹林中發出幾聲咕咕咕的叫聲,一群野鳥從林中竄出向陰山的次峰飛去,林中突然又發出幾聲鳥兒的慘叫聲後,四周又恢復了平靜,安靜得出奇。

老頭兒問姚半仙道:“你這是要到何處去,弄得如此神秘?”

姚半仙看了看古羅盤,道:“就在附近了,等會兒動手的時候別說話,別莽撞,聽我安排。”

老頭兒覺得姚半仙說話總是前後不著尾,讓他半天摸不著頭腦,難道這是他能成為半仙必須具備的條件,他沒有過多思索,他看了看懷中熟睡的嬰兒,心道:只要能救這小子,姚半仙的吩咐他只管聽從罷了,接著老頭兒下意識地“嗯“了一聲。

姚半仙見老頭兒答應得勉強,嘖嘖嘖了幾聲,道:“瞧你這糟糕樣,我還不曉得你心裡想的是啥?不圖別的,就為了……”姚半仙不想把天機道破,只好打住了。

老頭兒又聽得一頭霧水。

姚半仙順著古羅盤的指向,走進了一條小道,老頭兒緊跟了上去,走得一段距離後,來到一土丘邊上,土丘上分佈著十餘個小土包,雜草掩沒了小道,他用感念棒撥開了雜草,走進了土丘,藉著慘白的月光挨個查詢小土包。

小土包的石碑多數已經倒塌,壓在地上嚴嚴實實的,找到了第十三個小土包時,石碑依然挺立,但已被青苔覆蓋。

姚半仙撥開了青苔,幾個大字出現在眼前:張耀宗老大人之墓。姚半仙不勝欣喜,道:“總算找到了,張宛年說的就是這個墳墓,能否躲過此節就看他們的造化了。”

老頭兒心裡有些不快,心道原來這妖半仙山陰山竟是為了姓張的那小子,我來瞎湊什麼熱鬧,他氣沖沖地欲轉身離開。

姚半仙一把拽住老頭兒,喝道:“你這糟老頭兒,搗的什麼亂,想不想就這小子的命了,非得讓我道破玄機麼?”

老頭兒覺得姚半仙說話在理,不再作爭辯。

姚半仙大致檢視了墳墓四周的環境,他站在墓碑前正中央端起了古羅盤,古羅盤的指標搖晃著停了下來,指標指向了遠方山脈的一埡口處。

片刻,姚半仙道:“墳的向山是埡口,陽氣順埡口流失,後世之人體質虛弱,容易犯病。”

姚半仙舉起了手中的感念棒,對著圓月,口中唸了幾道咒語,感念棒發出一陣光亮變成了一把鋒利的鐵鍬。

老頭兒看傻了眼,心道:這姚半仙還真有點本事。

藉著月光他兩掘起了墳墓,鐵鍬剷土的聲音清脆有力,若不知緣由的人,定認為他兩是盜墓賊。老頭兒本想把嬰兒放置於地上,好施展拳腳,但又怕嬰兒被野獸叼了去。

一炷香的功夫過去,墳墓露出了土紅色的棺材蓋子,姚半仙將蓋子上的泥土都鏟了乾淨,並檢視了棺材腐朽情況,發現底部有部分木質鬆脫外,其他部分依然完好,若不是用上好的檀香木製作,幾十年時間,恐怕此棺材大多已化作泥土。

姚半仙用手拍了棺材蓋子,一連拍了三響,口中唸唸有詞:“地下的老鬼,各路鬼神已開道,我等來叨擾,圓月已中燒,陰陽河淼淼……”

見棺材裡無任何響動,姚半仙手持手中的鐵鍬,對準了圓月,又唸了幾句咒語,手中的鐵鍬發出一陣光亮後變成了一根撬棍。

姚半仙把撬棍塞進棺材蓋板與棺材縫處,使勁地撬開了棺材蓋板,老頭兒運足內力,將棺材蓋板推開,一陣藍色的火焰從棺材內緩緩升起,向四周飄去,煞是好看。

隨著一陣惡臭從棺材內溢位,老頭兒和姚半仙紛紛作嘔。

姚半仙用長袖在棺口扇了扇,待棺內汙濁之氣飄散後,發現一具乾枯的屍體側躺於棺材內,棺內的壽衣、被褥等葬品凌亂不堪,乾屍的面部猙獰,雙眼鼓瞪著,極具恐怖之色,兩支幹枯古黑色的手分別緊緊捏住被褥,似乎還在作垂死掙扎的樣子。

姚半仙看了看老頭兒,道:“如我料,這老鬼在棺材裡回了陽,定是那卡在喉嚨的骨頭落了下來,他在棺材內作了一番掙扎,但無人搭救,最後缺氧絕望地死去,他死不瞑目啊,難怪後人遭此劫難,可恨那草包法師無知,否則這老鬼也不是這個死法了。”

二人將屍體展平,整理好葬品和壽衣後讓屍體平躺於棺內,姚半仙右手揉了揉乾屍的頸部,發現頸部陰氣襲手,他順著頸部又揉至胸部,在胸部用力往下按了三下,只聽得乾屍“呃”地尖叫了一聲,一股怨氣從棺內升騰了起來,瞬間化為烏有。

姚半仙道:“你落氣了,安息吧,老哥哥,命中註定要我送你一程啊。”

乾屍那一聲尖叫驚動了四周,一隻夜鷹突然從林中竄出向陰山頂上飛去,飛過了圓月,落到陰山頂上的枯樹上咕咕咕地叫了起來,那叫聲空曠幽怨,似乎在向地獄之門呼喚,每一聲都牽扯姚半仙的心。

姚半仙隱約感覺到一絲不詳的預兆正籠上心頭,但不知又是何事?他吩咐老頭兒加快了進度。他將古羅盤的指標對準了遠方埡口上的主峰,將棺材的指向右邊挪動了一個方道,棺材的向山移出了埡口,與指標的指向重合成一條線。

準備蓋棺時,姚半仙見乾屍的雙眼依然鼓瞪,絕望地望向夜空,他從懷中掏出一張冥紙蓋在乾屍的面部。他在屍體的底部摸到一些潤滑油膩的東西,他知道這便是屍油了,他從懷中掏出另一張冥紙將屍油包裹好後塞進了懷中。

老頭兒運足了內力,將棺材蓋推了過來蓋實了棺材,他倆跳出墓坑,鏟了之前的泥土將棺材埋上。

待將棺材埋好後,圓月已經偏西,已是三更十分,姚半仙將古羅盤揣於懷中,手持感念棒領著老頭兒沿來時的路返回,那隻夜鷹已不知去向,叫聲也不知從什麼時候停止了,山間安靜得出奇。

二人進入了來時的那片松樹林,林中霧氣繚繞,一股奇香的味道撲鼻而來,越聞越香,越香越醉人,突然前方兩個白影閃動消失在林中。

老頭兒身後傳來年輕女子的幾聲尖聲邪笑,他猛地回頭,看見一個全身血淋淋的白衣女子站在身後不遠處,那女子的長髮垂至胸前蓋住了面部,幾隻帶骷髏的白色爪子向他兩抓將過來,他快速提起鐵鍬一一將爪子格擋了開去,幾隻爪子飛出幾米遠後消失在林中。

姚半仙心裡咯噔了一下,莫非遇到了“鬼燒香”?俗話說“遇見鬼燒香,不死也元氣大傷”他心裡一陣緊,驚呼道:“快屏住呼吸,儘量不要吸這味道,會產生幻覺,跟緊我,別落下了。”姚半仙手舉著感念棒開路,快速奔跑了起來,他想盡快跑出這片林子。

老頭兒抱緊了懷中熟睡的嬰兒,緊跟了上去。那帶血的骷髏爪子跟在身後抓了過來。

突然前方多了幾條岔道,姚半仙已經來不及掏出古羅盤,他下意識地向最右邊寬敞的岔路奔了過去。

哪曾想他兩誤入了另一片林區,這片林區更加陰深,前方的景象在霧氣的瀰漫中若隱若現,周圍的樹幹上掛著幾十顆血淋淋的人頭,人頭似乎剛被砍下,還在滴血。突然聽見前方有呼喊聲,後方傳來應答聲,一呼一答在這片寂靜的林中更增添了一絲恐怖。

姚半仙心裡暗暗叫苦,罵道:“媽的,走錯路了,誤入了鬼窟,這如何是好?”

二人慾掉頭返回,卻在不遠處一口鮮紅的棺材橫在了路中間,棺材頭點著兩根白燭,一長髮飄飄的青衣女子點香跪拜,身後四名女僕跟著行禮。

姚半仙立足道:“我等誤入了貴地,敬請寬恕,我等速速離去,絕不叨擾。”

那名青衣女子轉過頭來看了看二人,她又看了看姚半仙手中的感念棒,嘴角掠過一絲陰笑,她慢吞吞地轉過了身子便不予理睬姚半仙和老頭兒了。

老頭兒急了,搶上一步,喝道:“別在我面前裝神弄鬼的,老子專是服侍鬼的,有本事放馬過來……”

說話間,他兩身後傳來一聲空靈幽怨的吼叫:“人道你們不走,鬼道你們偏闖進來……”

話音未落,眼見兩口無蓋棺材從他倆身後“嗖嗖“地飛了過來,姚半仙舉起了感念棒,唸了幾道咒語,兩口棺材化成了兩隻稀奇古怪的飛鳥向林外飛了出去。

一塊白骨從姚半仙左邊飛將而來,哐噹一聲打掉了姚半仙手中的感念棒,只見感念棒滾到了路坎上。緊接著白骨如雨點般從四周射殺過來,老頭兒用鐵鍬一一擋了開去。一大隊呲牙咧嘴的赤發鬼手持鎖陽鉤也殺了過來。

姚半仙心裡驚恐,沒了感念棒法咒將無法施展,他奔了過去,拾起了地上的感念棒,不料右腳踩空滑落路坎,掉進了無底深坑中,老頭兒抱緊了懷中的嬰兒縱身一躍,也跟著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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