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瀟謹慎，往前探了一下身子。
“我住院的醫藥費，是你出的。花了多少錢？”
池城的裝備賣了，開始和肖瀟算賬。
“十來萬吧。”
具體數字，肖瀟也記不清楚了。她只記得，那是她的全部積蓄。
“十幾萬？”
池城話音剛落，又不耐煩地搖了一下頭，“這樣吧，我給你轉五十萬，算作醫藥費還有最近的生活費。”
他目光沉寂，神情異常嚴肅。
“拿了錢，趕緊走。”
又來這個……
肖瀟瞪了一眼池城。
“別再提合同沒到期的事情，”池城提前把肖瀟的嘴堵上，“我報警算是救了你，你也行行好成麼？趕緊離開，我已經要被你煩死了。”
突然，池城有了新思路。
“你不走，我走。”
話音未落，池城已經迫不及待站了起來。他走到門面，轉身看了一眼肖瀟，突然想起來了一件事。
“你卡號多少，我現在轉錢給你。”
肖瀟低著頭，囁嚅道，
“別想甩開我。”
池城沒聽清，他往回走了一步，
“你說什麼，大聲點。”
猛的，肖瀟抬起頭，
“我說，你別想甩開我。”
肖瀟揚起眼眉，目光幽靜沉著，彷彿一切都被自己拿捏穩了。
一時間，池城有些恍惚。
這小秘書看上去，不怎麼機靈的模樣。今天，她眼中透出的光芒，是他前所未見的，池城眉頭微蹙。
“你說說，你打算怎麼賴著我。”
賴，不至於。
肖瀟只是在執行命令，這是對亡者的承諾。
如果哪天，她確定池城不再需要自己，她會走，不需要他再提醒。肖瀟會很自覺地離開，但不是現在。
肖瀟平靜地看著池城，
“池總，我今天去了你的辦公室，”
池城愣住了，他一下子站在原地，呼吸有些急促。
“顧子林出入那個房間，就像進出自己家那麼簡單。他今天穿的衣服，你是認為很土很醜的格紋西裝。你走後，他每天都是這個裝扮。”
屋裡，安靜的落針可聞。
肖瀟觀察池城，他的嘴角在輕微顫動。
“我還聽說，改選董事長的會議，下週就會進行。池家的產業，很快就要改姓了。”
怒火，無名地從池城心底升騰。
但很快被澆滅了。
自己蠢，輕信了顧子林。可現在自己已經廢了，連手機都拿不穩，還怎麼向他報仇？
更別談奪回池家了。
算了，等死吧。
呵……
池城冷不丁地笑了一聲。
彷彿一切與他無關。
“別扯開話題，趕緊把賬號給我。”
肖瀟也不客氣，扯出自己的包，從裡面掏出一張銀行卡，遞了出去。
池城接過來，坐在桌邊一通操作，肖瀟很快收到了池城轉來的五十萬。
確認肖瀟收到後，池城終於鬆了一口氣。
肖瀟亮出賬號餘額，在池城眼前一晃，她突然笑了。
陰森森的，
“池總，謝謝啦。你的工資既然到賬，放心，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
池城目光狠厲，唰的一聲掃在肖瀟臉上。
還不等池城發作出來，肖瀟握著手機，已經準備出門。
她的臉上，忽然笑得明媚，“既然有錢了，我晚上給你做點好吃的。補充一下營養，你恢復得也快一些。”
好吃的……
這是把自己當小孩兒哄？
池城恨得要命，回身抄過枕頭，就在最後一秒，池城的手頓住了。
肖瀟已經閃出門外。
池城對著門，枕頭砰的一聲，砸在破門板上，隨後掉在地上。
“誰要你照顧！”
“等著，我馬上回來！”
門外，迴盪著肖瀟的笑聲。
屋裡，池城一陣陣頭疼。
由於剛才抄枕頭砸門，用力過猛，牽扯的傷口一陣陣發疼。
他眼前一黑，倒在了床頭。
他再醒過來的時候，肖瀟已經把飯菜擺在眼前了。池城傷口處竄上來劇痛，他低頭看去，只見紗布又換了。
“別看了，血浸透了。我已經給你換了新紗布。”
肖瀟遞過來一副筷子，
“吃飯，我熬了雞湯。”
池城這才聞到，一股濃郁的鮮香，不知道什麼時候鑽進了自己的鼻腔。他已經很久沒聞過這麼鮮美的味道了。
要不，明天再趕走她？
-
夜裡，池城凝視著天花板。
雨季剛過，天花板傳來發黴的味道。斑駁的房頂，劣質石灰牆皮掛著，搖搖欲墜，就像自己的命一樣。
今天，給了肖瀟五十萬，自己和她的帳，算是結清了。
等明天，自己休息好了，直接離開，讓肖瀟永遠找不到自己，也就徹底拜託這個大麻煩了。
池城嘴角一勾，安心的睡了。
第二天一早，趁著池城沒醒。肖瀟帶上手機，離開家直奔離城中村最近的醫院。
【愛民醫院】
這是個民營醫院，對身份檢查不嚴格。
剛走到醫院門前，肖瀟雙腿一軟，險些跪在地上。她勉強掛了個號，挪到診室門前。護士見狀，趕緊小跑幾步，扶著肖瀟。
肖瀟嘴角已經開始打顫，
“腫瘤科……”
在護士的幫助下，肖瀟坐在腫瘤科主任的診室裡。
“哪不舒服？”
主任瞥了一眼肖瀟。
肖瀟虛弱的雙手肘搭在桌面上，“麻煩你，幫我開迪信利單抗。我需要注射……”
主任這才放下筆，認真地看著肖瀟，
“你是什麼病？”
“胃癌。”
晚期這兩個字，聲音飄忽。還噎在肖瀟的喉嚨裡，她往下一墜，整個人癱倒在了醫生面前。
-
傍晚時分，肖瀟醒了。
她忽閃了一下眼睛，黝黑的睫毛，如鴉翅一般在扇動。
“你可算醒了。”
一旁，正在換藥的護士鬆了一口氣。
肖瀟環顧四周，這裡應該是醫院的注射區。隔著玻璃，注射室裡，還有五六個正在輸液的人。
“謝謝你。”
肖瀟強撐，坐了起來。
護士莞爾一笑，
“要謝啊，你謝謝我們的劉主任好了。是他安排你住在這兒的。”
護士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他應該還在辦公室，你要是身體能行，就去找他。你的病比較棘手。他想問問你病情。”
問病情……
肖瀟打心底泛出一陣苦澀。
去年過年前，自己確診胃癌，到現在已經大半年了。就在結果出來的那天，醫生告訴自己，如果用靶向藥，還能把壽命拉長几年。
那天之後，自己每個星期，都會在醫院注射迪信利單抗。
直到池城出事，肖瀟把所有的積蓄用在池城身上。
她的藥，也就停了。
還能活多久，他也不知道。
“劉主任。”
肖瀟敲響辦公司的門，劉主任一見是她，熱情地招呼肖瀟進門。
“怎麼樣？”
肖瀟昏迷後，劉主任安排她注射了迪信利單抗。也不知是藥物起了作用，還是肖瀟睡了一覺稍有緩解，她臉色好了很多。
“感覺挺好的。”
劉主任開始給肖瀟補病歷，為了避免自己的行蹤被人察覺，肖瀟用了假名字。
“你說你之前做過檢查，病歷又找不到了。我這兒就不給你重複檢查了，但這個藥，我建議你每星期過來注射。”
“劉主任，這藥，是多少錢一隻？”
劉主任扶了一下眼鏡，觀察肖瀟。這女孩穿得普通，整個人看上去很疲憊。她這種病，放著大醫院不去，來這種小醫院，應該不是本地人。
“你是自費，還是醫保？”
為了掩藏行蹤，只能自費。
“1100.”劉主任回答。
肖瀟點頭。
自己手上現在有五十萬，再注射兩三年的藥，不成問題。
謝過劉主任，肖瀟快步走出醫院。
肖瀟懊悔，自己怎麼能昏倒在醫院！
她要趕緊回去，說不定池城已經溜了。這傢伙要是真心藏起來，自己說不定在死之前，都找不到他。
想到這兒，肖瀟腳步越來越快。
醫院診室，劉主任撥開窗簾。
他掏出手機，按下一串電話號碼。
對方很快接通了。
“你伸出頭看看，”
樓下，一輛黑色的轎車窗戶拉下，探出一隻肥厚的手掌，衝著劉主任的辦公室窗戶揮了揮手。
“穿米白色T恤的姑娘，已經走到醫院大門前了。她，很合適。”
劉主任勾起嘴角，洩出一抹狡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