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究……蕩平北元,生擒北元太尉乃兒不花,這可是天大的功績啊!難不成朕的位子要讓你來坐?
朱元璋一巴掌拍得龍椅震天響,整個奉天殿都回蕩著這聲悶雷。
“兒臣惶恐,兒臣絕無此意。”朱棣慌忙磕頭如搗蒜。
“父皇,四弟此番出征建功,亦無傲慢之心,懇請父皇收回剛才的話。”朱標趕忙出來打圓場,再不出面,父皇怕是要寒了滿朝文武的心。
“哦?朕倒覺得他挺想坐這個位子呢,標兒,你是不是忘了,在城門口迎接他時,他是怎樣的做派?”朱元璋冷笑著追問。
“您是太子,是大明的未來君主,他朱棣是您的臣子,哪怕您對他關愛有加,但他當時的舉止,可曾把大明太子放在眼裡?”此言一出,朱標和朱棣臉色驟變,這下總算明白父皇為何如此雷霆大怒。
“父皇息怒,是兒臣許久未見四弟,一時激動過了頭,忘記了父皇教誨的君臣之道,還請父皇責罰。”朱標也撲通跪下,連磕響頭。
“父皇,兒臣知錯,此事與兄長無關,全系兒臣一人之失。兒臣聞聽父皇讚譽之辭,一時忘乎所以,甘願領罰。”眼見兩位最寵愛的兒子互相求情,朱元璋緊握的拳頭才緩緩鬆開。
“都起來吧,朕知道你有大功,但功是功,過是過,二者不能混淆,更不能因功而肆無忌憚。”朱元璋沉聲道。
“兒臣銘記於心。”朱棣終於鬆了口氣。
朱元璋揮揮手,一名太監立刻捧出早已備好的聖旨,朗聲宣讀: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北伐諸將勞苦功高,特賜燕王金銀千斤、絹帛萬匹,穎國公傅友德……”
聽到自己名字的將領依次出列,齊齊叩首:“謝主隆恩。”
“平身。”朱元璋語氣平淡。
“燕王朱棣此次出征,雖冒險犯難,然功勳顯赫,猶如漢之衛青、霍去病,此無需贅述。然其輕視皇權,多次對太子失禮,特削去燕王、晉王各兩千親衛,編入傅友德麾下。”
“臣遵旨。”朱棣與傅友德相繼再拜。
晉王朱棡卻一臉愕然,抬頭正對上朱元璋的目光。
“晉王有何疑問?”朱元璋問。
“兒臣並無。”朱棡趕緊低下頭,同樣是北伐的一員,自己沒碰上敵人也就罷了,怎麼還被削掉兩千精兵?
“晉王須牢記,朕最厭惡手足相殘之事。”朱元璋不忘敲打這位三兒子。
寫信離間太子與朱棣,削掉兩千親衛已算是手下留情。秦王、晉王、燕王等幾位藩王就藩時,每人皆攜一萬五千精兵,雖削去兩千,但還不至於傷筋動骨。
“諸位愛卿隨朕馳騁沙場多年,久離故土,今日皆可歸鄉省親,朕已備好厚禮相贈。”朱元璋起身,為此次朝會畫上句號。
“謝陛下恩典,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群臣伏地,恭祝之聲迴盪大殿。
朱元璋望著眾人,那些曾經的同袍好友,如今已風流雲散。若他當年能再寬容些,今日留下的人或許會多一些吧?朱元璋心中暗想。
待朱元璋離去,群臣方起身。
退朝之後,朱標自然而然地與朱棣並肩而行,在眾多皇子中,兩人關係最為親密。因此,朱標並未將朱棣的失禮之舉放在心上,但朱元璋卻耿耿於懷,因為他想到了朱壽提及的未來。
倘若朱標真的遭遇不測,動手之人必是燕王朱棣無疑。然而,朱元璋此刻發現,秦王、晉王等藩王的實力同樣不可小覷。削一個藩或許會引起些許波動,但若同時削藩,則無甚大礙。
“四弟,父皇近日變化頗大。”朱標與朱棣低聲交談。
“嗯,按以往,父皇定會讓咱在京師住上幾年,斷不會動燕地的兵馬。”朱棣點頭贊同,這對敏感的政治動物已然察覺到朱元璋的意圖。
“看來北元已是強弩之末,北方駐軍確實過多。”朱標沉吟道。儘管軍戶制度堪稱良策,讓朱元璋豪言“養兵百萬,不耗百姓一粒米”,但這話顯然過於理想化。連年征戰,南方軍糧的調運量巨大。
“正是如此,我燕地百姓面黃肌瘦。”朱棣深有感觸,他也希望北方駐軍能適當減少,這麼多張嘴要吃飯,一旦開戰,糧食消耗更是驚人。
“四弟,隨我來,給你瞧個寶貝。”朱標神秘兮兮地招呼朱棣,儘管朱棣一頭霧水,但仍跟隨而去。
太子東宮,南側一間宮殿,四周戒備森嚴,連東宮尋常僕役都不敢靠近。
南窗下,一排花盆格外醒目。此時正值閏四月,土豆苗已破土而出,這個時節隨便找個土坑都能發芽。
“大哥,你這兒的土似乎缺水了。”朱棣見土壤乾裂,便想幫忙澆灌。
“別動,四弟,這是對比試驗,觀察這土豆在不同土壤中的生長情況。”朱標急忙阻止,這些都是朱棣辛苦培育的。
“對比試驗?”朱棣拗口地重複這個詞。
“對,是翰林劉學士告訴我的。”朱標點頭。這些都是劉三吾親赴朱壽處請教後記錄下來的,而後又傳授給朱標。
“什麼?兩分地能產五百斤土豆?那一畝豈不是兩千五百斤?”朱棣一聽土豆的產量,頓時坐立不安。
“大哥!見者有份,我燕地百姓已多年食不果腹,臨走前,你總得分我一些。”朱棣緊緊抓住朱標的胳膊,全然不顧自己身為燕王的威儀。
“你求我也無用,我手中就這麼點,剩下的都在劉學士那兒,基本都已種到田裡了。”朱標無奈搖頭。
“等秋收後,父皇定會賞賜諸位兄弟,少不了你的。”朱標安慰道。
“可我等不到秋天啊,我現在就去求父皇。”朱棣火燒火燎地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