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親們,聽我說,大家安靜,先都安靜下來。”
還沒開始拜天地。
就已經這麼鬧哄哄,鬨堂大笑聲直接蓋過了臺上老支書給婚禮致辭。
殷老漢與馬秀蘭這一對老夫妻也終於坐不住。
他們慌忙上臺。
又同時間暗地裡慶幸,還好昨晚就想好了對策,不然看現在這架勢,即便是陸陽答應上他們老殷家來做這上門女婿,也會被這幫人羞辱的無地自容,從此沒臉見人,就是老殷家,看似得利,可是誰知道這樣招來的贅婿會不會因此而心裡出問題,把這一切羞辱都記恨在他們老殷家頭上,懷恨在心,到時候報復在他們閨女么丫頭身上,或者報復在年老力衰的他們老兩口身上,那都將會是一場未來的災難。
兩口子的腳步不禁又加快了幾分。
臨到頭。
馬秀蘭卻又有些心虛道:“當家的,要不還是你來吧?”
她落後了殷老漢半個身子。
殷老漢很沒好氣的也小聲道:“老孃們就是事多,昨天不是很會說嗎?數你的聲音最大,還好陽子他不和你一般見識,哼,這回知道被鄉親們戳脊梁骨難受了吧?”
“滾一邊去,頭髮長見識短的老孃們,我就知道不該聽你的,家裡大小事,以後還得由咱老爺們說的算。”
劈頭蓋臉就是對著自己的媳婦一頓臭罵。
殷老漢心裡面的憋屈啊!
給老殷家傳宗接代的大事,經過昨天的那一鬧,又得要再延期,還得要搭上一筆鉅款。
而這一切,還不得怨這老孃們,把大丫頭寵上了天,完了又出什麼用妹妹代替姐姐的騷主意,這下好了,不僅白搭上小女兒,還得再搭進去5000塊錢,才能把這件婚事給擺平,一想起來他就覺得心肝肺疼,渾身上下也都不得勁。
臺下又鬧哄哄的。
頓時就很不耐煩,張嘴就是衝著臺下嚎了一嗓子:“行了行了,都閉嘴吧,我說你們這幫狗孃養的,到底是來喝喜酒的,還是準備今個要揚了我殷老四的家,啊?”
他是村子裡的第一個萬元戶。
在十里八鄉也有名,不提整個範鎮,單就只提這周圍的幾個村子,敢說自己比殷老漢家裡面有錢的,根本就不存在。
也甭看他老漢平時話不多,顯得怕老婆,半天也憋不出個屁來,一天之中起碼有一大半的時間都戳在木工間,埋頭幹活,對上手的木頭精雕細琢,連左鄰右舍一天到晚也很難見到他老漢的人,可是他現在張嘴嚎這嗓子,大家還真有點怕他。
八八年,已經不再是十幾年前那個講究人人平等,吃大鍋飯,越窮越光榮的時代。
現在國家允許私有制,鼓勵個體經營戶加大經營,鼓勵公私合營,允許私人辦廠,各種民營企業如雨後春筍一般出現在神州大地。
貧富差距也在逐漸拉大。
就拿昭縣來講,這裡是祖國南方湘省西南雪峰山下的一座貧困小縣城,但是又因為靠近沿海改革開放的試驗區,民營經濟最為活躍的省份廣省,一些比較的新潮的風氣,隨著時代的春風,也就不可避免的被逐漸帶過來。
比如:笑貧不笑娼!
比如:縣城裡的大小老闆們,模仿起來沿海的港商,臺商,學他們一樣光明正大的包二奶,三奶,走到哪談生意都要帶上個漂亮小秘書,好似不如此,就不能顯得自個有錢,以至於都形成一股風氣。
當然,這股風氣目前還沒有刮起來,大概要等到九十年代中期。
但是隨著改革開放的加深,人心不古,卻已經是事實,錢的重要性,即使是在上槐村,在樸素的村民眼中,一樣也正在蹭蹭蹭的往上升。
意識到這一點。
一時間,臺下的喧鬧終於安靜了下來。
連老村支也回過頭,揚了揚手中紅紙,苦笑道:“早知道這個司儀應該讓你自己來。”
他的牌面還不及殷老漢。
當然殷老漢也不敢拿喬,也是連連謙虛道:“族叔這是說哪話,伱是村長,村裡面就數你最德高望重,而且即使是論輩分,翻遍族譜,你也要高我一個臺階,這個司儀要是你不當,誰還能再有這個資格,休要再客氣了,待會我還要向你多敬幾杯,向你賠不是才對。”
原來老村支也姓殷,且在村裡的殷姓中論輩分極高,只不過是大家的關係早已經出了五服,往上數是同一個祖宗,但是平時往來已經不再是以親戚相稱,老輩也都只管這種叫“黃親”,又稱“親黃”,但倘若是遇到正式場合,依族譜上的輩分來叫聲族叔,也是理所應當。
老村支見殷老漢連族譜都搬了出來,也就只好作罷,放下心裡面不再蹚渾水的想法道:“那也行,待會的婚禮儀式就還由我這把老骨頭來主持,只是在此之前,你也應該要向鄉親們解釋一下吧?”
不然,唉,就等著被嚼舌根吧。
殷老漢道:“族叔你說的對,這也是我接下來要說的,格老子的,不知道是哪個王八蛋在瞎傳,說我老殷家今天嫁女兒嫁的是大女兒,分明我老漢要嫁的是小女兒,八字也都相合,早就送去給下槐村地仙黃婆子看過,有她作證,鄉親們若不信,大可以去找下槐村地仙黃婆子證實。”
臺下所有左鄰右舍村民們都面面相覷。
你都說了八字相合,那我們還說什麼,搞得誰不知道你的那兩個女兒是雙胞胎,同一天同一個時辰出生是的。
不過也沒關係,大家取笑的本就不是這個,而是“倒插門”,是明知道要娶個小結巴媳婦卻還甘願當上門女婿的陸陽,好好的年輕小夥子,身強力壯,就為了巴結上萬元戶,連祖宗都不要的玩意,還不讓人說了是吧?
在鄉下這種地方,村民們的感情最樸實,嫉妒也都是寫在臉上,尤其是你還不要臉,你比他們過得好,那他們就非得要說,逮著你的痛處說。
直到臺上的殷老漢又繼續道:“我可能還有一些話沒有說清楚,今天我老殷家是在嫁女兒,嫁女兒,可不是在招贅婿,很多鄉親們可能是看到了婚房是在我們老殷家,婚禮儀式也是在我們老殷家舉行,就誤以為了我們老殷家是在招上門贅婿,但其實不是,大家都誤會了。”
嗡嗡嗡....
下面一陣騷動,所有人更加面面相覷,並紛紛議論起來。
“開什麼玩笑,哪有人正兒八經的娶媳婦,把婚房,還有舉行儀式的地方也安排在老丈人家的,不通,一點都不通。”
“就是,這怎麼能讓人信服。”
“我不信......”
“我也不信,可是沒道理啊,不是正兒八經的婚嫁,那他殷老漢上來解釋什麼?當著這麼多人面撒謊,否認了倒插門的事實對他有什麼好處?將來等到孩子出生了,想要上戶口,上老殷家的族譜,難道還能瞞得住大家不成?這不等於自己打自己臉,而且還不得被到時候受了他欺騙多年的鄉親們一人一口唾沫星子給淹死,不通,一點都不通,他殷老四沒有這麼蠢。”
“這也不通,那也不通,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總不至於這整件事情都是個誤會吧?”
“狗屁誤會,我看就是大家夥兒都罵的太難聽了,眼見他殷老四自己這新招的上門女婿不頂事,是窩囊廢一個,這才後悔了又上臺來改口了,嘿嘿,要我說,心臟要是不強大,想當這個上門贅婿還真不好當。”
說什麼的都有,總之又是一片嗡嗡聲。
陸陽面色很平靜。
因為殺手鐧馬上就要出來,只需要這個殺手鐧一出來,相信局面馬上就要反轉,嘲笑他的人,哼,到時候可不要眼紅,不要羨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