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這……”
面對朱建鍵這直白到不能再直白的開誠佈公,顏日愉頓時不禁有些傻眼了。
沒辦法,他這個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擔負著‘看守’之責的南陽知府,自然清楚朱聿鍵所說並非虛言。
所以,他總不能硬是要求對方一個親王上演一出‘犧牲小我’的捨己為民吧?
“顏知府現在應該知道,為何本王只招募六百護衛,卻是引來了如此多百姓吧?只有如此,本王才有理由送他們幾升米,讓這近萬百姓及其家人能夠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啊!”
“只是本王能做的也僅此而已,先前修築城防跟振濟災民之事已經有人說本王狗拿耗子了。若是再多做一些,怕是就該被人說本王收買人心、所圖甚大了!”
正當顏日愉還在為朱聿鍵的直白與開誠佈公傻眼之際,耳邊卻是再次傳來了對方那滿是‘委屈’、‘無奈’的嘆息聲。
“殿下心懷百姓之心蒼天可鑑,何人敢如此詆譭殿下,下官願以身家性命為王爺擔保!”
正所謂以心換心,方得真心。看到朱聿鍵這本該花天酒地、奢靡無度的堂堂親王為了給百姓施捨點兒糧食,居然還要如此大費周張、蒙受委屈,原本此行還打著‘吃大戶’心思的顏日愉,此刻感動之下卻是脫口而出的說出了要為對方擔保的話來。
“顏知府過譽了,比起府尊為我南陽百姓所做之事來,本王實在是汗顏啊。想我唐藩落戶南陽已歷兩百餘年,南陽便是本王的故鄉,本王又怎忍心眼看父老鄉親受苦?只是……唉!”
隨著顏日愉的‘動情’,最初見面之時還互相看不上眼的兩人,此刻卻是已經有些惺惺相惜、互相欣賞的味道了。
“既然如此,下官也不讓殿下為難。下官厚顏請殿下借下官五千石糧食,待來年收穫之後,下官定當……”
聽著耳邊再次傳來的無奈嘆息聲,從最開始的‘軟飯硬吃’到‘軟飯軟吃’,顏日愉此刻卻是變成了‘硬飯軟吃’!
“府尊這是什麼話?只要百姓能夠渡過難關,本王又豈會吝嗇區區幾石糧食!只是府尊可曾想過,百姓渡過了今年,來年又該如何應對?”
然而,還沒等他把收穫之後還糧的話說出來,卻是被朱聿鍵面帶憂慮的揮手打斷了。
“呃,不知殿下之意是?”
面對朱聿鍵這基於事實的靈魂拷問,顏日愉頓時不由得一愣。
“常言道救急不救窮,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看到對方那有些不太確定的表情,朱聿鍵也不賣關子,直接給出了自己的解決辦法。
“殿下,非是下官不知此法,只是……只是……”
聽到朱聿鍵給出的解決辦法,這會兒卻是輪到顏日愉這個知府無奈苦笑了。
沒辦法,天災往往伴隨著人禍。這幾年南陽屢遭天災,絕大多數災民手中本就不多的田地,卻是早就被那些大小士紳給趁機兼併了。
至於官府手中的官田,呵呵,想當初福王就藩時,河南的田地都不夠萬曆賜封還得去湖廣、山東圈地,如今南陽府手裡又哪還有多少官田?
所以,朱聿鍵這從根本上解決災民困境的法子他不是沒想過,只是實在沒那個條件啊。
“呵呵,本王倒是還有些莊田,就是不知道府尊敢不敢‘借’了!”
正當顏日愉還在為手中無田,沒辦法從根本上解決災民的困境而無奈苦笑之時,沒想到耳邊卻是再次傳來了朱聿鍵的輕笑聲。
“什麼?借……借田!”
聽到耳邊傳來的輕笑,一臉懵逼的顏日愉這一回卻是真的有些反應不過來了。
特喵的自古以來只聽說過有借錢借糧的,什麼時候有聽說過‘借田’種地的新鮮事兒!
畢竟借錢還錢,借糧還糧。但這借田,特喵的到時候他拿什麼來還?
“怎麼,府尊這是怕了?”
看著對方那一臉懵逼的表情,朱聿鍵卻是故意裝作不知的使起了激將法來。
“哈哈,既然殿下都敢相借,那下官又有什麼好怕的?就是不知道王爺能夠借給下官多少田地!”
雖然明知這是朱聿鍵的激將法或者‘圈套’,但那又如何?在數萬災民急需安置的困境下,他此刻哪裡還顧得了那麼多!
“唐王府名下的莊田雖說也有千餘頃,不過除去各郡王府及本藩宗室外,本王所能支配的也就五百頃左右。府尊若是需要,儘管全部拿去便是!”
眼見顏日愉這個府尊老爺終於上鉤,朱聿鍵也是大方無比的把整個王府的田地全部給‘借’了出來。
說起來,後世的磚家及主流論調裡,大明的滅亡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因為藩王兼併佔據了大量土地所導致,並搬出了萬曆一次就賜給福王兩萬頃土地的事做例子。
然而很可惜,事實的真相卻是,這些‘賜田’不過是虛有其名而已。這些數量龐大的賜田,大明藩王們所得到的不過是每畝三分銀的租稅而已。各家藩王府所能真正支配的‘私田’,其實卻是並沒有那麼龐大。
所以朱聿鍵能夠拿出五百頃田地‘相借’,真的就已經是唐王府所掌握的全部田地了。
“五百頃,下官,下官代南陽百姓叩謝殿下救命之恩!”
見朱聿鍵果真把唐王府能夠支配的全部莊田都給‘借’了出來,只略一沉吟,顏日愉便做出了一個足以影響、改變他人生命運的重大決定。
……
“恭喜殿下!有了顏知府的配合,今後殿下行事可就方便多了!”
承運殿前,看著叩謝離去的顏日愉背影,剛剛安排完發放‘補償糧’之事的張書堂,恍然大悟之下終於是解開了心中所有的疑惑。
很顯然,顏日愉這個南陽府的府尊老爺,以及南陽的數萬饑民,便是朱聿鍵先前那一抹靈光所帶來的謀劃所在。
畢竟想要在大明崩塌前做好力挽狂瀾的各項準備,想要完全瞞過地方官府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所以,既然瞞不過,那就只能將其‘拉下水’不是?
“不過王府錢糧本就已經不多,如今殿下又將王府莊田全部‘借’了出去,那這今後的錢糧籌集……”
末了,在對朱聿鍵收服顏日愉之事表示了恭賀之後,張書堂這個如今的‘首席謀主’,此刻卻是不由得面帶憂色的朝他望了過來。
“呵呵,張叔無須擔心。不過些許錢糧而已,待過些時日咱的南陽中護衛練成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