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獨有偶。
暹羅國王納黎萱也在得知大明皇帝下詔聲討德川氏自立幕府非禮而要求其停止破壞禮法的事後,直接拍案而起,對大臣勃生等說道:
“這就是當今上國皇帝陛下的偉大之處!”
“以上國之威,維護禮教綱常,之前的緬甸莽氏亂禮,聖皇興大兵而討之,這次對德川氏亦如此,真正不愧為天下英主啊!”
勃生聽後則在這時回道:“殿下英明,有這樣偉大的天下共主在,我們應該予以配合,一起維護天下大禮,使之成為天下共識,而無人敢犯!”
“這樣,我們國家的社稷宗廟亦能得到長久延續。”
“沒錯!既然聖皇有匡扶天下大禮之雄心,我等同為正統嫡脈,自當繼續舉全國之力支援。”
“傳我旨令,給大明皇帝陛下上本,就說我暹羅國願為大明皇帝陛下出兵倭國,征討德川氏。”
納黎萱這時說道。
勃生忙稱遵旨。
這個時代,大明與周邊許多藩國是有自己的國際準則的。
而這個準則就是要阻止每個國家有篡位的情況發生。
篡位被視為壞大禮。
大明作為宗主國也是靠維護這種禮法來獲得國際名望的。
每每大明皇帝一旦願意去維護這種禮法,其他藩國都會因此對大明更加一條心,畢竟他們不希望自己被國內的野心家篡位。
現在朱翊鈞要求德川氏不得自立幕府,算是真的戳中了這些外藩的心,以至於他們比朱翊鈞自己還積極。
而其實,朱翊鈞要收拾德川氏也並不只是維護正統地位必須經由自己決定的禮,也是因為德川氏沒有足利氏好控制。
同時,還有扶持弱者在政治上獲得更高的地位,可以在經濟上得到更大的好處的原因在。
當然,朱翊鈞維護任何藩國的正統必須由自己這個大明皇帝承認的禮,也是有好處的,那就是,將來這些正統國君要想維護自己的正統地位,就必須在經濟上給大明做出更多的讓步。
不然,大明隨時可能會撕票,會廢掉他的正統地位。
總之,朱翊鈞的志向就是透過改造禮法,建立一個利益對大明最大化的國際秩序。
凡是遵守大明皇帝所定禮法的,可以繼續做自己國家的奴隸主,不遵守的就得等著被大明聯合所有藩國給消滅掉。
這些年。
朱翊鈞改造禮法後帶來的效益是看得見的。
不說別的,就算是懲辦國內犯人的烈度,都減輕了許多,不再以滅族殺戮為主,而開始以流放為主。
這背後的主要原因就是因為內部矛盾沒那麼劇烈,有更符合得勝者利益的處置方式。
就拿最近戚繼光內閣開始推行的奢侈稅來說。
原襄城伯李應臣、誠意伯劉世延現在就應該感到慶幸,畢竟皇帝沒有因為他們阻止和對抗奢侈稅而選擇殺他們,而只是流放他們。
不過,李應臣和劉世延現在沒有多慶幸。
對於他們而言,流放也讓他們很難受了。
要知道,這些老牌勳貴早就養尊處優慣了,遇正事一個比一個廢。
如歷史上無論是李自成入北京城還是清軍入南京城,大部分勳貴都直接投降跪迎,毫無血性,但在欺民兼併這方面卻一個比一個積極,以至於一個個富得流油,饒是到了明末,都有勳貴富有的能做出怒砸十萬金買名妓為妾的事來。
所以,對於李應臣和劉世延這些老牌勳貴而言,流放蠻荒簡直就如同要他們的命。
“我還不如死了算了,嗚嗚!這樣沒準還能埋在中土。”
“蝦夷是人待的地方嗎,我真是生不如死啊!”
李應臣這時就站在去往蝦夷的船上,迎風落淚。
跟著他一起來的幾個義僕倒是沒有落淚,而是見此越發的替自己老爺傷心,也就都咬緊了牙,同時也時刻盯緊著李應臣,害怕李應臣真的跳海自殺。
而等李應臣到了蝦夷,看見蝦夷漫山遍野的草原與寥寥無幾的人口後,就更是悲傷,一時只問著來接收他的駐地明軍把總沐昌勇:
“目前流放來這裡的人能活多久?”
“這個不知道,目前還沒有老掉的。”
沐昌勇回道。
李應臣很是意外的問道:“沒有?”
沐昌勇瞅了他一眼:“李叔,我還能騙你?我也是因為流放來這裡的,我本是黔國公府的二房庶子,因為私開金礦,被流放這裡,如今已有六年了,不但活得好好的,還成了這裡的把總。”
“你也是勳貴?”
“還是黔國公府的?”
李應臣這才喜笑顏開起來,忙問道:“那你是怎麼活下來的?”
“還能怎麼活,這裡也有奴婢伺候,就是當地的白人,他們很窮,隨便給他們一點糧食和棉布,他們就能成為伱的奴隸。”
“你只要讓你會養馬的僕從替你養好官馬,獲得的工錢,就能養活好幾個白奴。”
蝦夷島的土人基本上是從北方遷來的白人,只是歷史上後來倭人擴張,才讓當地土人基本上消失殆盡。
所以,沐昌勇這時才提到了白奴。
沐昌勇說後就指著前方正飄揚著紅底明字旗的盧鏜城說:“先進城吧,不必太擔心生病的問題,在這裡生病最多的反而是當地的白人,他們與世隔絕,染了我們常見的病,倒是不容易活,所以在這裡待的越久,他們的人反而越少。”
李應臣聽後點了點頭。
與李應臣同一個流放地的劉世延這時則正在去往蝦夷的路上,他也同樣不捨得中土,尤其是江南。
而且,到這個時候,劉世延才流露出了悔恨之色,因而看向也隨他一起來的一最忠心的義僕說:
“包允,你派個人回去,讓他們託親友給陛下上個本,就說我劉世延知道錯了,不該縱容自己的孩子我行我素,也不該仗著自己是開國勳臣之後妄議朝政,且求陛下讓我回去,哪怕回去也養馬都行。”
劉世延說著就蹲地捂臉抽噎起來。
很明顯,劉世延也是很怕去蝦夷的。
離開自己熟悉的地方,去一個陌生的地方,對於現代人而言,都不是一件容易接受的事,何況是安土重遷的古代。
還是劉世延這種人。
而且,他要去的還是一個傳聞遠在異國他鄉,乃至在異國他鄉都屬於很偏僻的地方。
但文明是需要他們這些犯罪的人去開拓的。
畢竟總不能讓立了功的人去定居這些蠻荒之地,進而開拓文明,那人家憑什麼還要積極立功?
不過,現在大明很多立了功的人也在往外遷徙。
這與大明帝國的文明本身就在對外擴張有關。
東萊和平戶、長崎、呂宋、緬甸木邦這些地方,已經有許多立功的官將,在將家眷往這些地方遷。
主要是因為這些地方在初步的開發後,已經有許多良田和產業。
他們把家眷往這些地方遷,自然是因為在這些地方的居住體驗已經超過在中土的體驗。
比如,在中土,一個七品以下的底層官員,在中土因為百姓不能隨便奴役和欺壓,賣兒鬻女的又越來越少,導致人力使用成本很高,也就很難體驗到人上人的生活,且可以兼併的土地也越來越少,所以還不如出來。
這樣既有大量良田可以兼併,還能更加真切的體驗到人上人的生活,畢竟這些地方的土人是可以被隨便奴役的。
何況,這些地方已經得到了初步開發,遷移來了許多漢人,所以在當地生活與在中土已經沒什麼區別。
這些都是改造禮法帶來的效果。
因為朱翊鈞改造了禮法,連現在推行奢侈稅也更容易,隨著大明在海外擴充了許多教化區,也在琉球、朝鮮、暹羅等國駐兵,打得名義都是維護禮法,而實際上也在這些地方設立了稅務監督官衙,凡是到各教化區與各藩國的奢侈品都會先被大明稅務監督官給檢視一遍有無稅票才能進入這些地方銷售,自然也就使得奢侈品的走私難度增加,利於奢侈品的徵收。
現在,透過徵收奢侈稅,國庫和內庫的收入的確在不斷增加。
稅雖然是入的國庫,但因為國庫借了內庫的債,所以內庫也跟著增加了收益。
而如此一來,朱翊鈞下江南的資金也越來越充足。
不過,奢侈稅的徵收,雖然明著反對的人越來越少,但陽奉陰違的人還是有不少。
最主要是武將們自己在陽奉陰違,尤其是戚繼光的舊部有些人在開始仗著戚繼光是首輔相信自己,而開始做陽奉陰違的事,只為了個人的利益最大化。
沒辦法,這個世界上總是有貪婪的人。
戚繼光的舊部也並不都是心存大義、不貪圖眼前好處的人,也有利慾薰心之輩。
臨清州的國稅司郎中胡燦就不對提前給自己行賄的商賈徵收奢侈稅,但他又不想自己交上去的稅賦看上去太少,就強行稱普通商販所販賣的普通商貨是奢侈稅,而導致許多商販怨聲載道。
胡燦自然也知道這樣做遲早都會被發現,也就提前派了自己的弟弟胡榮進京見了戚繼光,且交了一份賬簿給戚繼光,且對戚繼光說:
“這是家兄在臨清鈔關為國公府收的銀元的賬簿,請老爺過目。”
胡氏兄弟本是戚家家丁,只是後來放出府自立門戶做朝廷的官,才變成了戚繼光的舊部,但他們依舊稱戚繼光為老爺,為的是這樣可以顯得自己相比於其他舊部和戚家關係更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