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璘在歷史上的確有過役使營兵修建佛寺,乃至有,為修建佛寺籌款而不惜剋扣軍餉以至於譁變的事。
而這一世,陳璘雖然沒敢這樣做,卻因為統領的是水師,也的確存在有仗著在海上不宜被朝廷察覺,而做過許多役使營兵在海外陸地為自己開墾田地,以及用戰船夾帶商品走私的事。
所以,在王錫爵這麼說後,朱翊鈞也沒有否認,而袒護自己的嫡系將領陳璘,只是說道:
“海戰,還是陳璘掛帥最妥,大規模海戰沒有比他更有經驗的,雖其行為不端,頗有因私廢公之嫌,但正是因為這陳璘有諸多劣跡,才更能促使他立功贖罪。”
“是!”
王錫爵只得拱手附和。
接著,朱翊鈞就在離開侍御司後,對張敬修吩咐說:“以你自己的名義,讓錦衣衛把已掌握的關於陳璘為私利役使營兵、侵吞官產的舉報狀書內容,隱去姓名與筆跡後抄錄一份送給陳璘!不要對他說是朕的意思。”
張敬修拱手稱是。
錦衣衛其實早就收到了許多關於密告陳璘等水師將領的狀子,但因為朱翊鈞早就打算將來逼著陳璘等水師將領認真為朝廷做事,而沒有讓錦衣衛去認真查,而直接把罪證查出來,治陳璘這些水師將領的罪。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因為這個時代通訊條件差,這些水師將領一旦出了海,就是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皇帝的聖旨也管不了他們,真要把他們逼急了,他們大可遠遁到海外其他番地生存。
所以,水師將領大多都會忍不住,在中央監察系統監督不到的地方,做些違反軍紀王法的事。
當然,只要朝廷不把他們管的太嚴,這些水師將領也不會背叛朝廷,去海外獨立建國。
畢竟他們雖然出了海,但他們根還在大陸,且無論是糧食等物資補給還是有技術的優質兵員水手補充都離不了大陸,生活條件肯定也還是國內更好,所以,他們還是會選擇忠於朝廷,而不敢明著背叛朝廷。
要不然,歷史上的鄭芝龍也不會饒是成了海上霸主,都還想接受朝廷的招安去當一個受文官管制的遊擊將軍。
朱翊鈞雖然沒有嚴格追究陳璘做的那些事,但他知道,自己不是威脅不了陳璘也不是治不了陳璘,他只是有意要握住這些人一些把柄。
不過,如果陳璘真的戰敗,而又因為畏罪不回來的話,那他大可直接拿陳璘在大陸的宗族下手,乃至奪走陳璘在大陸的產業,且重金通緝陳璘,讓陳璘成為無根之萍。
而陳璘在收到張敬修秘密送來的舉報內容後,就擰眉苦思了一會兒,然後就立即命道:
“來人!拿呂宋的輿圖來!”
“大父,夜深了,明早在看輿圖吧。”
留在陳璘身邊的陳璘之孫陳懋修,這時勸了一句。
陳璘道:“現在就要看!快去!”
陳懋修只得稱是,然後走了出去。
結果沒一會兒,陳懋修就走了回來。
陳璘見此便問道:“誰來了?”
陳懋修回答說:“泉州李文和來拜,大父見還是不見?”
陳璘想了想就頷首,示意要見這李文和。
“是!”
於是,不多時,陳璘就見到了李文和。
李文和是泉州豪族李家的子弟,曾任過陳璘的幕僚,也就與陳璘相熟。
“晚生在此先向公道賀了。”
李文和見到陳璘就先笑著拱手作揖起來。
陳璘扶住了他,且驚訝問道:“吾有何事可賀?”
李文和繼續笑道:“公竟還不知?聖意已明,要讓公提督全軍,征討呂宋番賊!而這樣一來,公封侯爵之日可待也!”
“此事當真?”
“子梅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陳璘再次問了起來。
李文和道:“過段時間,自會有聖旨來,到時候公就知道了。”
陳璘點了點頭。
接著,陳璘就笑問道:“子梅來找吾,想必不只是為了道賀吧?”
“正是!”
李文和說著就湊到陳璘面前來,低聲說道:“公可知朝中權臣現在早就盯上了您?”
陳璘聽後瞅了李文和一眼,眉頭微微一鎖,就道:“但請細言。”
“公在海外的產業被他們盯上了!”
“就等著公這次解決了呂宋的事,而算總賬呢!”
“正所謂狡兔死,走狗烹;公該想想自己的退路,畢竟素來公這樣於海上領兵的大將就不被朝廷所容的。”
李文和也就繼續低聲說了起來。
陳璘則起身笑了起來:“退路?”
“正是!”
李文和回道。
“願聞其詳。”
陳璘笑著說了一句。
李文和便又道:“這次對征討呂宋一事,公若讓大軍獲勝,雖可能封侯,但封侯之後呢?”
“想必就是清算公之時!”
“要知道,公這些年在海外所積之財,已早令朝中權臣垂涎三尺,惡不能從公的產業上收到稅!所以,公還不如不執著於封侯虛名,且對征討呂宋之事,最好不讓大軍獲勝,或者先小敗再大勝,而讓西夷有可喘息之機,正所謂養番自保也!”
“養番自保?”
陳璘問道。
李文和頷首:“正是,番賊不能不剿,也不能全剿,公可以奪下馬尼拉,給朝廷一個交待,但也當讓番夷又撤離到達港等地的機會,屆時,公既有赫赫軍功在身,也依舊能參與走私大貨於歐羅巴諸地的貿易之利。”
“如此既有還有之事,何樂而不為呢?”
李文和說著就問了陳璘一句。
陳璘沉吟了一會兒,就突然神色凝重道:“可以是可以,但這次,走私西夷賺的錢,我要多加兩成的好處。”
“太多了!就算我們李家答應,但其他幾家大族可能不會答應,這些年他們損失也不少,正指望歐羅巴這條線慢慢回錢呢。”
李文和道。
陳璘道:“那我還是儘量爭個侯爵吧,就算將來抄家,也認了!”
“一成半!”
“我儘量去談。”
李文和突然說道。
陳璘道:“如此,就請子梅早日回來當我的幕僚,做我的軍師,我願將給你的月銀再加一倍。”
“承蒙伯爺垂青,晚生自當竭力促成此事來投。”
李文和笑著拱手回道。
而待李文和離開後,陳璘才收住了笑容,站在窗外瞅了外面海上的明月半晌,隨後就回到書房內,給張敬修回了一封信:“嗣文謹啟,來信已收到……”
在朱翊鈞少年,張居正還當國時,陳璘和張敬修這些就因為皇帝有意透過京衛武學培養親信而相識,所以,陳璘和張敬修這些人的關係也一直很好,常在私下通訊來往。
……
一旬後的一天晚上。
朱翊鈞也在一處廊亭下,看著宮牆外的一輪皓月,思緒不由得飄到了昔日在京衛武學與陳璘、張敬修、李如松等一起騎馬的時光。
“皇爺,東廠發現最近有大戶突然在往外大量拋售認購劵。”
這時,田義走了進來,向朱翊鈞稟報了一件事。
朱翊鈞聽後不由得神色一緊,然後回道:“知道了。”
接著,朱翊鈞就問道:“是誰在拋售。”
“多是東南大族。”
田義這時回道。
朱翊鈞聽後就不由得皺眉,在沉吟片刻後,就道:“你們東廠派一隊可靠的人去翁源伯府的老家潛伏起來,一旦有可疑跡象,立即向朕稟報!”
“是!”
田義離開後,朱翊鈞就再次看向了亭外,他其實還是擔心陳璘這些人會和走私的豪族勾結在一起。
因為陳璘的家族也是沿海豪族,也是屬於那個階層的人。
朱翊鈞是既需要用這些更熟悉海情的沿海大族子弟又得提防這些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