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龍一回來之後便以身體緊貼著宋青小繞了一圈後,將腦袋湊到宋青小面前,將嘴一張,‘卟’的吐出一小塊碧綠之物在她面前。
宋青小見它這模樣,不由伸手將它眼角處沾的粉沫擦去,這才以靈力將它吐出的碧綠之物托住,將其攝到面前細細研究。
“這應該是魏芝那寶物的一角。”寶物之上還有殘留的小龍牙印,應該是在法寶施展的瞬間,被它一口咬下來的。
就算是寶物已經損毀,但殘留的碎片之上依舊靈性十足,可想而知這物品若是完整時期應該是十分珍貴的了。
魏芝身上竟然留有這樣的好東西,再加上楚逸之死又替她阻了一時半刻,也難怪她能順利逃脫。
“算了。”宋青小摸了摸小龍的腦袋,看它有些沮喪的樣子,“跑也就算了。”
能從龍魂之手逃脫,魏芝的這個寶物恐怕有其獨到之處,應該是屬於某種遁逃寶物。
再加上那法寶之上有她族中長輩的秘法加持,更增添了寶物妙用。
雖說沒能一舉將當年這個逼得自己差點兒走投無路的仇人殺死,不過來日方長,將來還有殺她的時候。
她從半空之中落了下來,紫焰飛了回來,落進混沌青燈之中,被她收入體內。
金色的小龍被她這樣安撫之後,眨了眨眼睛,隨即親暱無比的以頭碰了碰她胳臂,也跟著化為金影,飛入她眉心之中。
顧春行的身體‘哐鐺’落地,身上的冰晶因她下落過程中被砸碎了,這也給了她一絲快速破冰的契機。
只聽‘轟’的碎冰塊響裡,她呲牙咧嘴的從地上爬了起來:
“好冷。”
宋青小雖說手下留情,但強大的冰系靈力卻仍將她傷到了,使她暫時失去了作戰的能力。
兩柄板斧落在離她身旁不遠處,倔強的少女數次想要伸手去揀,卻因才脫困的緣故,竟無法順利的將自己的法寶抓起。
直到半晌之後,她才吃力的將斧柄抓了起來,藉著兩斧的高度,如杵柺杖一般將自己的身體撐住,保持著站立的姿勢。
宋青小神識一掃,接著虛空一抓,便將那死去的範氏族人、楚逸身上所攜帶的乾坤芥收入手中。
她一將東西收完,便往銀狼的方向走了過去。
“嘿。”勉強站立的顧春行見她這舉動,不由發出一聲招呼:“我還在呢。”
“我說了留你一命。”宋青小聽她開口,卻頭也不回,只是將手一招,那圍著銀狼的六顆星辰便飛了回來,逸入她身體之中。
銀狼的前爪搭在獸王的身上,吐著舌頭,發出‘霍霍’的聲響。
它的腦袋都要抬不起穩了,卻不願低頭,微微的顫動,警覺的豎起了耳朵。
宋青小將星辰大陣一撤,它像是感應到靈力的波動,發出一聲威脅的低吼,但隨即又像是嗅到了熟悉的味道,那低嘯聲又化為輕輕的喘息。
帶著血絲的唾液從它舌尖處滴落,它身上的氣息越來越微弱。
見它這模樣,宋青小的眼中閃過一絲焦急,卻仍是伸手想將它抱起來。
它轉動了一下血紅的眼珠,在她碰到它的時候,將前爪一收,又低頭試了好幾次,將獸王的脖子叼住,吃力的將其咬到嘴中。
就算是它的情況不妙到令人十分擔憂,但見到它試了好幾次仍要將獸王抓住的架勢,卻仍將宋青小逗笑了。
她殺死範氏族人、楚逸時神情冷漠,此時那絲冷意卻在銀狼面前消融。
顧春行撐著雙斧,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你要小心楚、範兩家。”
她提醒著。宋青小一下便反應過來,那最先被她殺死的人,應該就是範氏的族人了。
至於那八年前追殺她的男人,應該就是顧春行嘴裡的楚家了。
“楚家?”她將叼著獸王不放的銀狼抱了起來,問了一聲。
顧春行應了一聲,點了點頭。
“無所謂了。”宋青小頓了頓,並不在乎自己得罪了世族。
對如今的她來說,世族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無法撼動的龐然大物。
隨著她實力的提升,這些世族在她眼裡已經並沒有那麼可怕了。
正如當年楚逸、魏芝二人毫無顧忌追殺她一樣,那時的她在這兩人眼中只是不起眼的弱者,如今的楚逸、魏芝在她眼中也是一樣的。
她身上有時秋吾的追蹤神識烙印,相比起時秋吾,得罪一個世族便並不是什麼‘大事’了。
更何況她得罪的世族也不止楚氏一個,還有范家。
如果說殺死範江渠是範氏與她之間所有恩怨的起始,那麼在玉侖虛境搶走了範五寶物之後,雙方本來就是不死不休的仇恨了。
這樣的情況下,多殺范家一個人也不會令情況更壞了。
她的聲音輕輕細細,讓顧春行難以與先前以雷霆手段殺人的宋青小形象相結合。
其實顧春行還想問她星空之海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對於為什麼星空之海會消失,她當年丹碎之後被逼入邊界之門又發生了什麼事都感到十分好奇。
這樣的境遇,竟會令一個金丹碎裂後修為廢除的人,短短几年之內,便能進階到這樣的地步。
不過這屬於宋青小的修行秘密,她未必會說,顧春行也識趣的並沒有開口。
她饒了自己一命,正如她一開始的承諾。
雖說宋青小這一次留手,極有可能給顧春行造成極大的麻煩,可是顧春行卻領她情的。
見宋青小抱起了銀狼之後,像是想要離開,顧春行猶豫半晌,終於開口:
“喂。”
宋青小腳步站住,卻並沒有轉過頭,像是在等她開口。
“你要小心裴家。”顧春行吃力的扯了扯嘴角,“當年的追捕令,除了議會頒發之外,”她頓了頓,接著才說道:
“最終請得動化嬰境強者出馬的原因,其實是裴家釋出了任務。”
帝國的武道研究院是模仿了天外天的武道研究院所形成的一個以世族聯盟成員為主的勢力中心,網羅世族成員,分別分為神級、上、中、下等總共四品的武士成員為主。
一般來說,帝國的任務大多出動中、下品的武士,上品武士很少出動,就算是有動作,已經是世族之內一般難以解決的問題,例如遇到了強大的修行者,或是有天外天的一些人擅闖入帝國。
而神級的修士,已經是傳說之中的了,負責的是天外天的業務,他們是屬於各大世族的核心成員,至少已經達到了合道之境以上的修為,以顧春行的修為,是不能接觸的。
當年宋青小的任務,原本並不應該驚動議會高層。
畢竟她雖說擅闖皇室,但也僅只是丹境的修為罷了。
對於皇室的人來說,她當日就算引起了一些騷動,可事件並不大,以她實力,最多出動下品修士就足以解決了。
而魏芝、楚逸兩人,已經是屬於武道研究院中的上品修士了。
能進入化嬰境的世族嫡系血脈,將來是會被議會重點培養的,照理來說宋青小手上就算有一把疑似龍牙的複製品,殺死了範氏的晚輩,也不應該引起這麼大轟動。
但不知為何,當年的裴家以極為豐厚的條件,提出了暗殺任務。
武道研究院組成之後,議會雖說以維護世族利益、帝國暗地裡的安定為主,同時武士們也會有私下接受各大世族發放任務的機會。
世族一般有私事,不能透過議會解決時,便會自己私下掏腰包發放任務,吸引想要賺外快的修士為他們服務。
裴家當年出了一個十分優渥的條件,這才引得了楚逸、魏芝這樣兩個化嬰境的修士聯手。
只是這個條件是什麼,顧春行卻並沒有說。
她也是世族中人,雖說因為不願意欠宋青小的人情而提醒了她,但世族聯盟仍在,她並沒有退出,便必然要遵守規則。
宋青小將她提的裴家記在心裡,她頭微微一轉,露出半張面頰:
“謝了。”
“不用謝我的。”顧春行愣了一下,緊接著咧嘴一笑,“我只是不想欠你人情罷了,我的老母親還在等我,我確實有不能死的理由。”
她淡淡的說完這話,又補充了一句:
“更何況我提醒你之後,回去也會如實報告議會的,將來議會可能會針對你,提高出任務的武士資格,你放過我到底是福是禍還不好說呢。”
說到這裡,她又正色道:
“但下一次動手時,如果我出任務,我依舊不會留情的!”
宋青小聽她說到這裡,不由露出笑容。
這個少女的性格倒是極有意思,恩怨分明,且有話直說。
相比起陰險毒辣的魏芝、六號等人來說,大大重新整理了宋青小心目中對於世家女的印象,令她對於帝國的世族印象一下好了許多。
“我也不會留情的。”
顧春行怔了一怔,接著又咧嘴大笑,這一笑像是牽動了她體內的傷勢,令她臉色一白,又忙不迭的將胸口捂住:
“那可說好了。”
“嗯。”宋青小點了點頭,又淡淡的道:“走了。”
少女輕柔冷清的嗓音還響在顧春行耳邊,但眨眼之間,她的身影已經在原本的地方消失了。
銀狼所在之處,僅留下了大灘金色的血液,像是先前那頭像是被利刃貫穿了身體之後的黑色妖獸留下的。
顧春行猶豫半晌,休息了一會兒,等到稍蓄積起幾分靈力之後,才返回帳篷之內,取了東西出來,將那一塊沾了金色血液的地皮剷起來,裝進了一個大口袋中。
魏芝不知道死了沒有,楚逸、范家的人卻是已經靈息全無,這裡發生的事,她得趕回議會,儘快報告給幾位大人知道的。
冰封化解,露出當年的戰場樣貌,在當年損毀的痕跡之上,又添了數道新的痕跡,留下了楚逸、範氏族人的屍身在此處。
宋青小離開星空之海後,照理來說她此時應該想辦法逃跑,避過時秋吾再說。
可是從她當年逃離帝都之後,據魏芝所說,時間已經過去了八年多之久。
仔細算來,從她當年在安隊長的安排之下,躲入帝國的預備隊到如今,已經十年的時光沒有見過她的母親了。
當年她被帝國的武道研究院追殺,她的身份曝露之後,應該唐雲也會受到世族的調查,不知她有沒有遭到世族毒手。
那會兒她自身難保,實在無暇顧及她的母親,如今從星空之海脫困之後,哪怕要逃跑之前,無論如何也應該去打聽一下唐雲訊息,及處理一些本來早就該處理的事的。
再加上銀狼傷勢越來越重,時秋吾留在她身上的神識烙印,她也要想個辦法將其驅除,否則將來無論她逃到什麼地方,只要有這氣息在,終究難逃時秋吾之手。
打定主意之後,宋青小便決定先返折回帝都一趟再說。
時秋吾這會兒正被天外天的高手纏住,據蘇五判斷,來者是天外天武道研究院的人,至少達到了虛空之境的實力,一時半會兒,時秋吾應該是騰不出身來的。
她斬殺了楚逸及範氏族人一事,就算魏芝逃脫,帝國世族也需要時間部署,未必第一時間便能將自己逮住。
留給她的時間雖說不多,但是還有。
宋青小抱著銀狼,放開神識,施展‘前’字令避過普通人,回到帝都。
星空之海先前的雷劫陣勢之大,恐怕是極為罕見的,此時帝都之內,竟像是風平浪靜。
不過不知是不是因為宋青小本身得罪了世族,總覺得這風平浪靜之下暗潮洶湧。
她這一趟回來,是為了探聽唐雲的安危及解決時秋吾留在自己身上的烙印,並不準備久留,這帝都的風起雲湧對她來說,便並不相干。
當年她數次逃離這裡,都是以極為狼狽的姿態,如今再回來時,宋青小心裡卻生出一種奇怪至極的感覺。
她施展了秘術,周圍往來的人群意識不到她的存在,與她擦身而過。
宋青小就如被隔離在世俗之外,與這世間有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停了半晌之後,也不知為什麼,她抱著銀狼,先到了自己當年曾經當值過的警衛所。
從她當年被警衛所‘除名’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十年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