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星舒。”
以他已經練到登峰造極之境的絕影術,做到這些並不是難事。並且也能解釋為何這些人死的時候,都是一臉平靜。
作為唯一在二十年後,和魏星舒有過接觸的人,趙讓仔細地檢查了下這些屍體的傷口。
“看出什麼了嗎?”
元明空問道。
他雖然知道魏星舒,但並不瞭解。畢竟關於他的記錄,在二十年前就已經斷了。憑藉卷宗上的隻言片語,誰也沒法拼湊出一個具體完整的形象。
趙讓一連檢查了三具屍體,才回答道:
“那國字臉……不,魏星舒,你看的卷宗中有沒有關於他慣用兵刃的記錄?”
元明空搜腸刮肚的想了一陣,還是搖了搖頭,但他分析道:
“魏星舒肯定不會用太長的兵刃。”
趙讓反問道:
“為什麼?”
元明空攤攤手說道:
“這很好理解啊!”
“如果你創出了絕影術這種詭異的身法,能無聲無息地靠近對方,那長刀長劍用起來肯定不方便。”
趙讓接過話頭說道:
“所以他用的是匕首!”
元明空瞳孔一縮,似是勾起了古早的記憶。
“你這麼一說,我反而有點印象了。好像他就是用匕首的,還是兩把!”
趙讓輕輕一笑,說道:
“兩把寬窄和長短都不同的匕首,而且一把上有血槽,另一把沒有。有血槽的是留給自己的,另一把則是殺人用的。”
趙讓一口氣說完。
“你是從傷口上看出來的?”
元明空很是不可思議的問道。
想出這麼久,他還不知道趙讓竟然還有當神探的天賦!
查緝司的影衛對細節的把控近乎於完美的地步。
元明空剛入影衛的時候,都進行了為期三個月的學習。學的不是功法,而是如何處理在辦事時留下的痕跡,以及如何根據對方留下的痕跡來進行反推。
這是一門極為龐雜的學問,需要掌握許多知識作為基礎,才算是有了入門的資格。
元明空算是天賦異稟,三個月後以頭名的成績脫穎而出,自此查緝司才對他轉變了態度。拋開皇子的身份,他自身的能力也足以服眾。
剛才趙讓在探查的時候,元明空也沒閒著。但他除了看出這些人死去的大致時間,和可能兇手外,其餘的一概不知。
“不,我見過這兩把匕首!”
趙讓實事求是的說道。
元明空長長地“哦”了一聲……原來是這樣。否則他真要覺得自己這兄弟多智而近妖了!
“魏星舒給我展示過他身上帶著的所有東西。有匕首,暗器,秘藥,還有弩機和弩箭。真是個一絲不苟的人!”
趙讓嘖嘖稱奇。
先前看到這些時,他還沒什麼觸動。現在結合起滿屋子的屍體,趙讓才漸漸體會到了這個人的可怕。
他幾乎算出了每一種可能發生的情況。
暗器是用來清掃外圍守衛的,匕首是用來解決屋裡的人的。秘藥可以讓他知道想知道的,弩機和弩箭既可以出其不意,也能替他拉開距離,解決身後的追兵。
“你看,所有人都死於喉嚨上的致命傷。這個寬度,剛好和他的一把匕首吻合。並且刺入的角度和速度都拿捏得十分精妙。”
元明空點點頭,表示贊同趙讓的說法。
不過雖然確定了兇手,但對局勢還是沒有任何幫助。
一個能無聲無息殺死這麼多人的殺手,並且已經離開半個多月時辰了,除非真有通天的本領,不然誰能找得到他?
不提單夜國的王城寬闊,這些時間足夠他出城,遁入草原隔壁,那可就是大海撈針,這輩子興許都別再想有可能找到他。
兩人一籌莫展之際,海迪耶已經將這座屋子上上下下全都看了個遍,此刻正一臉陰沉地從樓梯上走下來。
“公主不見了!”
“公主?”
趙讓和元明空都覺得魏星舒的目標定然就是這位蘭末國的阿曼尼公主。樓上絕對會發現她的屍體才對,可海迪耶這麼說,無疑讓這場殺戮變得更加深刻。
“除了公主外,這邊所有人的屍體都在。護衛,侍女,夥計,全都在。”
趙讓問道:
“唯獨缺了公主?”
海迪耶答道:
“唯獨缺了公主。”
趙讓神色突然輕鬆了起來。
元明空隱隱想到了原因,海迪耶卻不明就裡。
“你想,屍體都在,唯獨缺了公主,這說明什麼?”
海迪耶脫口而出道:
“說明公主沒死!”
“不!說明公主對他有用。剛才我說這殺手的準備時,你不在。他有三瓶秘藥,可以讓不想開口的人開口,開口的人多說,多說的人全說實話。”
“所以這位阿曼尼公主一定是知道什麼他感興趣的。”
海迪耶這下全然明白了。
“也就是說,他把公主擄走,是為了用秘藥來逼供?”
趙讓回答道:
“是這個意思。”
“但他不是會那個什麼影子大法?完全可以不用殺人啊!”
海迪耶為他身邊那四個姑娘的死感到很難過……
這四個姑娘,各有各的擅長,有修武的,有鑽研醫道的,還有擅長釀酒的,並且都跟隨了他很久。哪怕是個物件,天天帶著也該有感情了不是?更別說是四個靚麗青春的姑娘。
“劍豪大人,你知道高手和庸手之間的區別嗎?”
海迪耶搖頭表示不知。
“高手做事,乾脆利落,但凡有任何一點不確定的因素,都要徹底排除。”
“他想帶走公主,以他的本事不是不可能。但屋子裡這麼多人,就有太多的不確定,所以他才選擇了看似最笨最耗力氣,但實際上最穩妥的方法。”
海迪耶沒有任何反應,雖然他清楚趙讓說的很對。
他也不是什麼好人,當然知道做一件事最關鍵的不是做成,而是穩妥。
所謂的穩妥,就是指在做不成的時候,對自己也不會有任何牽連和傷害。
只要有了穩妥,那就算是立於不敗之地。
能在自己青衫客中一連帶走幾十條人命且不被察覺的,自然知道穩妥的重要性,所以他就以最穩妥的方式來做了。
“我得聯絡一下阿奇滋。”
沉默了許久,海迪耶開口說道。
“阿奇滋還在他的春華樓裡?”
海迪耶回答道:
“不過還得等兩個時辰,天光大亮時才行。”
趙讓和元明空都不能理解。
這邊已經出了破天的大事,為何還要再等兩個時辰?是海迪耶太能沉得住氣,還是那四個姑娘的死給他太大的衝擊,以至於腦子都不轉了?
“阿奇滋在每天天光大亮前,是不會從他的屋子裡走出來的。他出來,別人也進不去,甚至那一層都上不去。整個春華樓的頂層,在日落之後就是絕對的禁區,連我也沒有任何辦法。”
趙讓想起史書上曾寫過一位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權臣好夢中殺人,以此威懾圖謀不軌的宵小。阿奇滋做的卻是比這位權臣更絕,乾脆將整整一層樓都封起來,徹底隔斷與外界的來往。趙讓看出阿奇滋是個很善於保護自己的人,但他也沒有想到,阿奇滋對自己的保護竟然到了這般近乎於變態的地步!
“兩個時辰……估計魏星舒早就知道了他想知道的。到時候公主是生是死,就難說了。”
元明空冷冷地說道。
他一刻都不想磨蹭。
自從他知道了魏星舒沒有死後,找到魏星舒就成了一件比去金銀海組織破敗神教大規模製作通天丸更重要的事情。
查緝司在西域已有二十年的斷檔。
這期間,對於西域的任何都是一片空白。
如果魏星舒仍舊心向大威,那他就可以憑藉一己之力,填滿這空白的二十年,其背後的意義是不可估量的。
不論是對大威,還是對他自己。
海迪耶也知道多拖延一刻,阿曼尼公主就會多一分危險。但他現在的確是束手無策,哪怕立馬就能聯絡上阿奇滋也是一樣。
一個人不知道怎麼辦,兩個人無非也是大眼瞪小眼。
有時候並不是人多力量就一定大,很多人聚在一起,興許就是一群烏合之眾,還不如各自安靜地想想。
“公主是從哪裡來的?我記得在春華樓裡,你說她先去見了一位西域的異人?”
趙讓仔仔細細梳理了一遍這件事的前因後果,算是找到了個還能與阿曼尼公主產生聯絡的點。
“沒錯!公主在來青衫客之前,的確是在那位異人處。”
“你知不知道那位異人在哪?”
趙讓接著問道。
海迪耶面露難色:
“前面知道,現在……不知道了。”
趙讓質問道:
“什麼意思?”
海迪耶回答道:
“公主進入王城後,派人給我和海迪耶傳了信,說直接去見那位異人,並且讓我們帶著你倆一道同去。當時那異人是在黑街深處的,但現在在哪,沒人知道。”
趙讓不相信的追問道:
“那怎麼和他聯絡?阿曼尼從蘭末國趕來,為啥會知道異人在黑街深處?”
海迪耶說道:
“需要一位中間人。”
頓了頓,又說道:
“中間人也不是固定的。反正每次心裡很使勁地想見他時,中間人就會現身領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