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凌羽提不起真氣療傷,肋下傷勢不見好轉,反而惡化起來,十分的痛苦難當。接連數日未進穀米,身乏體虛,捱到第三日夜裡,終於發起燒來,只覺得頭暈眼花,渾身發冷,最終沉沉昏了過去。
次晨,王趙二人盥洗過,正準備換個法兒給他些苦頭嚐嚐,才發現他早已面無人色,不省人事了。
趙靈妃不知真假,正待給他一耳光探探底細,王靈銘擋下她,道:“這小子不似作假。”伸手在衛凌羽額頭上一摸,只覺得他額頭燙得緊,皺眉道:“燙得厲害。”
趙靈妃道:“只是餓他兩天,怎麼會發燒?”
王靈銘道:“他肋傷未愈,這幾日肚裡空虛,發熱也不奇怪。你看著他,我去抓些藥來,可不能教他就這麼死了!”趙靈妃應了一聲,王靈銘徑出洞去。
晌午的時候,王靈銘拎著草藥回來。趙靈妃煮了點稀粥,喂他吃了;王靈銘燒水煎藥,待藥煎好後給他服下。
二人生怕他傷病逾恆,萬一病死,玄陰觀絕學沒了著落,竹籃打水一場空;又恐因此多耽擱時日,回去晚了不好向師門交差。
到了晚間,衛凌羽高燒稍退,悠悠醒轉。王靈銘一直注意著他的情狀,見他醒來,端了一碗粥過來,道:“來,把這碗粥吃了。”
衛凌羽頭暈眼花,有氣無力地道:“餓殺我好了。”
王靈銘冷笑道:“你想死卻不容易。快把這碗粥吃了。”見他閉目不應,索性封點了他的穴道,強行將粥飯餵了他。少頃,又端藥來喂。
衛凌羽動彈不得,只能由得他擺佈。他生性仁善,從未怨恨過一人,此刻直如提線木偶受王靈銘擺弄,肋下痛楚不絕,亦是拜他二人所賜,思之不甘,念之不忿,頓時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瞪起兩眼怒視著王靈銘,恨不能一掌擊碎對方天靈蓋。
王靈銘道:“你何必這麼看我?老老實實地說出玄陰觀絕學,我放你離去,也省得遭這些罪了。”衛凌羽只是怒視,並不接話。
王靈銘收拾了碗筷,順手解開他穴道,盤算著到底如何才能撬開他的嘴。衛凌羽強打精神,坐直身子,真氣執行不得,但神識無礙,可存想白虎星君法相。
三陰戮妖刀為玄門劍術三絕之一,殺機最重,但行氣路徑實無太多奧秘,根本還在於存想白虎星君,以西方庚辛金氣凝練刀罡,故能無堅不摧、無往不利,此為道家存神思外景之應用。
此術修得大成,身劍合一,合所奉尊神之念,即為變神,亦即民間常說的請神上身。
二人起初見他盤膝打坐,渾不在意,但過了小半個時辰,察覺到他呼吸綿長,顯是已入人牛兩忘之境,頓生疑心,以為他有法解了散氣散之毒。
趙靈妃驚疑不定:“師哥,如何是好?”三陰戮妖刀的威力她是見識過的,且衛凌羽修為高出他們一大截,當日若非用計,斷不能將其擒獲。擔心衛凌羽修為盡復,屆時再也制他不住。
王靈銘畢竟老道,道:“不要驚慌。散氣散不似其他毒藥,雖不傷人性命,但若無解藥,藥效不會隨肝臟運化排解。待我試他一試。”走上前來,趁著衛凌羽不察外物,一把攥住了他手腕。
趙靈妃緊張地道:“師哥,如何?”
王靈銘一探衛凌羽寸關尺,察覺不到絲毫真氣,戒心消解大半:“這小子只是入定了,真氣未復。”
趙靈妃有些不放心,道:“師哥,要不再喂他些散氣散?”
王靈銘擺手否決:“不妥,不妥。散氣散之中摻有安神藥物,用過量了只怕他沉沉睡去,又要耽擱時日了。”心中盤算,短時內想逼問出玄陰觀絕學怕是不能,少不得要多費周折,回去晚了不好向業師覆命,總得想個由頭出來。
深知花言巧語已對衛凌羽無用,索性放開了他的手腳,待衛凌羽傷勢稍有好轉,再施以辣手逼得他就範。
他不再傷衛凌羽筋骨,只是整日以皮鞭抽打,數日下來,衛凌羽遍體鱗傷、體無完膚,道袍襤褸不能蔽體,處處滲著泛黑的血跡。
皮肉之苦總是難熬,衛凌羽也不知道自己暈厥過多少次,總是被王靈銘用涼水澆醒。
眼見鞭笞酷刑也不能逼他就範,王靈銘終於有些犯難了,衛凌羽年紀雖輕,骨頭卻硬得出奇,即便是扛不住了一個勁兒地叫疼,也不肯洩露出一個字來。
又過了兩日,當晚王靈銘又打了衛凌羽一頓,等他昏迷後與趙靈妃胡天胡帝。雲雨畢了,將一盤麻繩浸進了水桶。
翌日絕早,二人帶了衛凌羽,離開貢嘎山數十里地,到一片林中,將衛凌羽按在樹上,捆了個結結實實。
初時,衛凌羽不明其故,到了日上三竿時方才醒悟。麻繩夜裡吃飽了水,這當兒被陽光一照,繩中水分漸脫,繩子開始收緊。
王靈銘道:“快快說了罷,省得受這許多苦楚!”見繩子收緊後,勒得衛凌羽傷口滲血,又想趁機套話。
衛凌羽早已被折磨得奄奄一息,聲若蚊蠅:“你們……殺了我便是了。”王靈銘陰著臉沒有接話。
趙靈妃氣得七竅生煙、暴跳如雷,叫道:“師哥,這小子總是不肯說,不如一刀殺了,省得麻煩。”
午後陽光更辣,麻繩徹底收緊,衛凌羽被勒得皮肉腫脹發紫,嘴唇無比干裂。想讓對方給自己個痛快,卻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
王靈銘又掏了些鹽巴,撒在他傷口上。衛凌羽傷口又癢又痛,卻無力作聲,又暈了過去。
王靈銘見此計不成,又恐真給他勒死,無奈挑斷了麻繩。衛凌羽軟綿綿地跌了一跤,又醒了過來,入眼的是王靈銘那一雙沾滿泥土的十方布鞋。再勉力扭頭,卻不見了趙靈妃的蹤影。
王靈銘心中煩悶,也不在意趙靈妃的去向,蹲在樹下喝水。
午未交替之時,趙靈妃拎著一個陶罐回來了。
王靈銘用盡方法,總是撬不開衛凌羽的嘴,早憋了一肚子火氣沒處撒,看到趙靈妃額頭掛汗,詈道:“嫁漢,你弄啥去了?”
趙靈妃晃了晃陶罐,道:“買了一罐蜜。”
王靈銘斥道:“吃蜜吃蜜,吃你媽個批的蜜!”
趙靈妃道:“這可不是拿來吃的!”用樹枝把一罐蜜塗在衛凌羽傷口上,少頃,林中蟲蟻聞著蜜香而來,黑壓壓地爬滿了衛凌羽全身,教人看了不寒而慄。
王靈銘看著許多蟲蟻從他鼻竅、耳竅鑽進鑽出,也不由得打個寒顫,對衛凌羽道:“法術武學畢竟是身外之物,你還是說了罷,別教這些蟲蟻啃剩一堆白骨。”衛凌羽閉目不答,嘴角掛笑。
王靈銘見他面帶笑意,知道便是教他受萬蟻噬心之苦也是無濟於事,無奈地搖了搖頭,提起他,同趙靈妃回了貢嘎山的山洞。
途中衛凌羽又暈了過去,回去后王靈銘又給他澆了一桶涼水,沖掉他身上的蟲蟻。王靈銘苦思半晌,終是沒能想出更好的辦法。
入夜,迷迷糊糊之中,衛凌羽聽見旁邊石室內傳來王趙二人的對話。
只聽趙靈妃道:“師哥,那小子吃了秤砣鐵了心,不肯說出玄陰觀絕學了。咱們在這兒也耽擱了不少時日,回去了恐怕免不了受師父責罰。”
王靈銘道:“師父那裡我已經想好了說辭。這小子既然不吐口,那留著他也沒用了。明早一刀殺了,取了內丹,咱們正好帶了丹鼎在身上,明早給他一刀殺了,取了內丹,把妖氣煉乾淨了,提升修為,也不枉費這些時日的苦功。”
衛凌羽初時渾不在意,聽到這裡心裡一緊,頓時清醒了許多。王趙二人也不知道因何緣由,誤以為他是異類化人。
大凡成精異類,體內必有內丹,道人可用異類內丹配以靈藥,均衡五行,燒製成補氣丹藥提升修為。王趙二人此刻就生出了這等念頭。
他被王趙二人酷刑折磨時苦不堪言,只盼著能痛痛快快的死了。但所受畢竟只是皮肉之苦,未成殘廢,此刻偷聽二人說話,駭然不已。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一想到明日就要被他們開膛破肚,頓生求生之念。此念一生,便不能停,如洪流決堤,一發不可收拾。
約摸三更天的時候,尋思:“他兩個想必已經睡得實了,我不如趁機逃出洞去,興許還能有一線生機。”此念一動,便再也按捺不住了。
他多日來進食不多,加上渾身傷痛,身乏體虛,但想到留下難逃一死,便生出了許多力氣,雙臂撐著身子站起,貓著腰躡手躡腳地走出山洞。
此去洞口不到五十步,但他步履維艱,更怕造出響動驚醒了王趙二人,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彷彿有五千步、五萬步要走。有驚無險地出了洞口,抑制著內心的惶恐,長出了一口氣。
是夜月明星稀,月光皎潔無已。離洞口遠了,發足狂奔。只是身體乏力,散氣散毒性未除,行不得真氣,師傳輕功也不能施展,也不知打了多少個趔趄。
奔將出五六里,再也耐受不住,身子一軟便癱倒在地,大口喘了一會兒粗氣,掙扎著起身,剛要邁步,卻見月下不遠處立著兩道人影。
他早就成了驚弓之鳥,見到二人竟然先他一步攔住了去路,霎時間喪魂失魄,委頓倒地。他萬料不到自己窮盡力氣,終是沒能逃離王趙二人的魔爪,萬念俱灰之下,只好閉目等死。
半晌,聽不到二人上前,心頭犯疑,再去看他二人,見他們立在原地動也不動。定睛細看,那哪裡是人,原來是兩截光禿禿的樹樁。
衛凌羽整頓精神,起身再奔。這一場杯弓蛇影,給他驚出一身冷汗,襤褸的道袍被汗水打透。這一脫水脫力,行動就更加邅迍了,雙腿發軟打顫,胡亂撿了兩根樹杈當做柺杖。
天將明時,又逃出十幾裡地,離開了貢嘎山。經此大變,驚喜交加,涕泗滂沱,不能自勝,竟暈了過去。
話分兩頭,且說王靈銘睡到破曉時分,被一股尿意憋醒,睡眼惺忪地出洞解完手,提著褲子進洞時才發現不見了衛凌羽,登時打了個激靈,叫道:“師妹,師妹!快別睡了,小畜生逃了!”
趙靈妃當即從睡夢中驚醒,匆忙穿戴,道:“師哥你彆著急,他身上有傷,逃不了多遠!”
王靈銘道:“這裡不能再待了,帶上丹鼎,趕緊離開。”
趙靈妃愕然道:“幹麼不住這裡了?咱們取了小畜生內丹,在這裡煉丹不好麼?”
王靈銘赫然震怒:“煉你媽的丹!小畜生路上如遇到了外人,把事兒洩露出去,還有你我的活路嗎?”
趙靈妃恍然大悟,自己二人為圖謀玄陰觀絕學,不惜戕害玉清同門,對三清同道施以辣手,如若傳揚了出去,祖庭必然震怒,上清宗也會興師問罪。
玉清宗向來教規森嚴,崑崙山祖庭要是知道本宗出了這等卑劣宵小,定要抓回去繩之以法,魂貶九幽,以振教綱,也給上清宗一個交代。
一想到這裡,頓時如芒刺背,顧不得整理衣冠,包了丹鼎同王靈銘奔出洞去。兩人一路急行出五六里,在一處草甸中看到有一處雜草凌亂,其中有絲絲血跡。
王靈銘道:“小畜生在這裡歇過腳,他走不遠的,快追!”趙靈妃點了點頭。
二人輕功不凡,發足奔將起來,可謂是雷厲風行。奔出十幾裡地,看見道路旁倒伏著一人,正是衛凌羽。
王靈銘大喜過望,道:“宰了他,取了內丹就走!”
趙靈妃答應一聲,快步上前,弓起足背,腳尖在衛凌羽腰間一挑,將他翻了過來。
衛凌羽正夢見自己被王趙二人追上,六神無主,受她這一挑,立時醒轉,只見趙靈妃面目猙獰,右手五指彎曲呈爪,直奔他丹田抓來。
常言道:青竹蛇兒口,黃蜂尾上針,兩般皆是可,最毒婦人心。趙靈妃雖是女流,發起狠來,卻較男子更為殘暴,這一抓竟是要直接剖開他小腹,取出內丹。
衛凌羽無力反抗,暗道一聲:“我命休矣!”閉目受死。
突然聽趙靈妃淒厲慘叫,睜眼去看,只見趙靈妃右手鮮血淋漓,掌心不知被何物洞穿,留下一個拇指粗細的窟窿。
王靈銘如臨大敵,左右觀望,叫道:“何人多管閒事?是好漢子的別藏頭露尾,敢請出來相見!”這一聲蘊含上了真氣,驚得路邊林中群鳥撲稜稜地成片飛起,卻不見一個人影。
王靈銘驚疑不定,又等了一會兒,還是不見有人露面,叫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足下何必裝神弄鬼?敢請足下現身!”聲音傳出老遠。
見依舊無人,又向四周仔細打量了片刻,沒有任何異常。
趙靈妃兀自哀嚎,王靈銘看她傷勢嚴重,掌心掌背血流如注,透過傷口隱約可見森森白骨,與日前那老僧被衛凌羽用刀罡擊出的傷口類似,皆是被洞穿,心想:“此間更無他人,難道是小畜生解了散氣散的毒,恢復了真氣?不對,我和師妹這次出來,身上沒帶解藥,他上哪裡偷解藥去?”疑心不去,小心翼翼地朝衛凌羽靠了上去。
情知三陰戮妖刀行的是手三陰脈絡,由拇指少商、中指中衝、小指少衝三穴發出,因此特別注意衛凌羽雙手,只要他手指稍有異動,就可以及時避開。
往前走出五六步,衛凌羽手上並無變化,王靈銘卻不敢大意。忽然,聽得右耳邊傳來一陣微不可查的破風聲,右側太陽穴脆響,一物貫穿左側太陽穴,鮮血迸濺。
王靈銘一口氣未出完,身子業已直挺挺栽倒,雙目圓睜,嘴巴張得老大。
趙靈妃駭然大驚,叫道:“師哥!”卻是沒理會王靈銘的屍首,沒命價狂奔出去。正是:人生似鳥同林宿,大限來時各自飛。
奔不出五十步,腦後也被一物擊中,穿透前額,一簇血漿自額前噴出,徑直倒地身亡。
衛凌羽倒吸了一口涼氣,心想二人恐怕做夢也想不到,前一刻還要取他性命,此刻卻先他一步共赴黃泉。正是:金風吹樹蟬先覺,暗送無常死不知。
定住心神,道:“多承足下相救,小可感激不盡。請教足下高姓大名,小可日後必當報償大恩。”王趙二人慘死在他眼前,但他此刻再也不像當初與林婉怡同行時那般,覺得殺人有什麼不對了,對那暗中出手相救之人甚為感激。
聲音雖小,那人卻聽到了他說話,在他驚愕的目光注視下憑空現身。來人身著白衣,身姿婀娜,冰肌玉骨,竟是一個女子。
此女容貌秀美,罕有出其右者,直如出水之芙蓉、星拱之彎月。但見她一副弱不禁風的神態,若非親眼所見,衛凌羽萬難相信她便是頃刻間連斃王趙二人性命之人。
乍見此女之驚豔,身上散發著一股淡淡的幽香,沁人心脾,衛凌羽神魂不定,渾然忘卻目下處境,適才遭遇全然拋卻腦後。
那女子似是對異性這種魂不守舍的神情司空見慣了,也不著惱,道:“你還好麼?”
衛凌羽聞聲回神,醒悟自己失禮,忙垂眉閉目,答道:“小可中了毒,行不得真氣,加之連日來所得食水不多,身乏體虛……”一語未畢,那女子已解下隨身包袱,取出乾糧與他。
衛凌羽勉力坐起,道謝接過,也顧不得吃相難看與否,抱著乾糧狼吞虎嚥。那女子見他噎得直翻白眼,又將水囊遞來。
這時,他才注意到王趙屍身左近各有一粒指尖大的帶血的彈子,原來適才這女子便是用此物斃了王趙二人。
此女先取王靈銘太陽穴,後襲趙靈妃腦後天枕穴,認穴極準不差分毫,暗器功夫高絕自不必說,單是以這彈子斃人性命如探囊取物,內功之精深教人歎服。衛凌羽自忖真氣未喪之時,也要遜色這女子許多。
腹中有了食水,精神稍振,道:“小可是上清信士,姓衛,賤字凌羽。請教姑娘芳名。”
那女子道:“白媛兮。”
衛凌羽幼好詩書,“媛兮”取自《詩經·君子偕老》篇中的“展如之人兮,邦之媛也”,是形容女子美豔動人的詞。該篇雖然章句華美,盡是褒揚讚美之辭,實際上卻是暗諷古時候的一位王妃。她既以“媛兮”為名,可見不甚明瞭詩歌大意。
白媛兮又道:“他們為何要殺你?”
衛凌羽心中一凜,道:“姑娘相問,小可不敢有所欺瞞。小可本是奉師命下山,要去東海碧遊宮受籙的,途中遇到了他二人。也不知怎的,他二人誤以為我是異類化人,想取了內丹,煉成補氣丹藥,好精進自身修為。他們敵我不過,便暗中下毒,教我提不起一點真氣,捉了我去好生折磨。我趁他們睡熟了,偷跑出來,他們又追了來,幸得姑娘仗義援手,否則性命休矣。”江湖中人人覬覦玄陰觀絕學,白媛兮雖然救他一命,畢竟不知她底細如何,因此他這番話真假各參其半,隱去了王趙二人是為玄陰觀絕學,才設計捉拿他一節。
白媛兮捏住他手腕寸關尺,柳眉微蹙,道:“你中的這毒有些古怪,不傷人性命,卻教你一身修為盡喪。”放開衛凌羽,搜過王趙二人屍身,連趙靈妃肩上裹著丹鼎的包袱一併取下看過,沒有找到解藥,道:“他們身上沒有解藥。”
衛凌羽心下犯難,既無解藥,那散氣散的毒性自然不能解,這可如何是好?
白媛兮道:“我還有事在身,這便走了,你多保重。”提起了包著丹鼎的包袱。
衛凌羽又向她道謝,白媛兮解下隨身攜帶的包袱與他,道:“這包乾糧贈與你了。”又解下隨身佩劍,續道:“這劍留與你防身。”
衛凌羽趕忙道:“姑娘大恩,小可銘感肺腑,日後如有差遣,小可赴湯蹈火,義不容辭。”
白媛兮衝他嫣然一笑,再不答話,拎起丹鼎走出幾步,施法隱去了身形,就此鴻飛冥冥,不知去向。
她這一笑,教衛凌羽心頭湧上說不出的歡喜,注視著她消失的地方,彷彿什麼近在咫尺的重要物事丟了一般,悵然若失,久久不能回神。良久,才戀戀不捨地收回了視線。
白媛兮所贈包袱裡不僅有乾糧,還有些銀兩。衛凌羽又吃了些乾糧,躺在路旁休憩一陣。人死萬事休,王趙二人的屍首倒伏在路旁,他不忍二人曝屍荒野,想掘土掩埋了二人屍首,奈何身上無力撅不動土。
衛凌羽盯著兩具屍體看了一陣,心想:“《易》曰:‘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我既撅不得土,是拜他二人所賜,他二人不得善終,曝屍荒野,也是咎由自取,可見天道如是,倒怨不得旁人了。”
他悟性極高,竟在不知不覺間想通了道家承負之理,心中陰霾一掃而空,當下也不覺得王趙二人有多悽慘,再不遲疑,提劍離開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