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羅納的地牢，一向很冷清，畢竟在這座城市犯了錯，大多沒有重新來過的機會。
而現在不同，就在地牢的最深處，那個暗無天日的鐵籠裡，住進來一位新朋友。
宛如波浪的藍色捲髮，滿是血痕的破爛衣衫，十字架上的人，被鐵鏈固定住手腳，脖子上，還纏繞著一根滿是魔法符文的細線。
如果他有任何逾越的舉動，這根細線，就會迅速收縮，割破他柔嫩的皮肉，以及——喉管。
“夏……夏爾？”
獄卒將鐵籠的門開啟，一位身穿黑色巫師長袍的女人走了進來，在搖曳的火燭下，映出她那蒼白的臉，以及紅色的領口。
卡琳娜弱氣地問著，似乎對眼前完全陌生的人，有些不太確定。
微微抬起頭，捲髮散開一道縫隙，露出一雙藍色的大眼睛。
“卡琳娜，學姐。”
夏爾的聲音也很輕，他幾乎失去了所有力氣，臉色蒼白，精神似乎也不是很穩定。
魔化狀態時，他已經完全陷入休眠，並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沒有一絲一毫的記憶。
雖然事後，有人告訴他，但他依然難以相信。
自己暴走後，竟然摧毀了整整一條街。
甚至還重創了維斯學長，一名貨真價實的紅領學徒。
治安處的那些人不可能說謊，也沒必要欺騙自己，何況他現在的樣子，也絕不是作假。
他的身體，曾經短暫地被海妖控制，而且暴走的魔力，還讓許多人受了傷。
好在，沒有死人。
“你不要緊張，這件事完全是因為巫體改造遺留的問題造成，你本身並沒有責任。
我已經去見過埃爾松導師，他表示，如果能夠控制你體內的器官不再失控，那麼會恢復你的自由。
同時，你的初級巫師學徒身份，也會保留。”
卡琳娜開口說著，她在仔細打量面前的“學弟”，眼睛裡的期待，幾乎要溢位來了。
多麼完美的實驗物件啊，魔力暴走，而且發生了魔化，外形已經向著海妖發展。
這是非常稀有的素材，她絕對不會放過。
“真的嗎？”
夏爾的眼睛裡閃爍出光芒，他原本以為自己完蛋了，鬧出這麼大的事情，別說繼續留在學院，能夠不被當作魔物“清理”，就算燒高香了。
“當然是真的，不過有些事情，我需要先和你說明。”
卡琳娜深吸一口氣，表情變得嚴肅，隨後舉起一根手指，開口道：
“埃爾松導師對你的遭遇表示同情，他表示可以不追究你的責任，但是你必須進行賠償。
目前具體的損失還在統計中，三棟建築需要重建，街道也需要修復，傷員大概二十人，其中兩人傷勢較重，但沒生命危險。
估計你不可能賠得起，這件事情，交給我就行。
不過我會折算成學分，以後需要你慢慢還。
還有，你的狀況也不能再拖延下去了，我的材料收集比預想順利，所以很快就能對你進行手術。
不過因為你產生了魔化，原本的計劃需要更改，為了穩妥，我請了幫手，這不是無償的，費用也會記在你的頭上。
最後，為了避免你再惹出亂子，在釋放你之前，學院需要一個擔保監護人。
我可以充當這個角色，所以你完成改造手術後，就要和我住在一起。
住宿費我可以不收你的，但是你必須幫我幹活，比如家務，並充當實驗助手。
當然，等到佐拉導師回來，她如果另有安排，那就都按她說的做。”
卡琳娜一口氣把這些事情說完，資訊量很大，夏爾聽得有些懵，不過他大概理解意思。
第一，自己不會被追究責任，但是需要賠錢，這筆錢，卡琳娜學姐可以墊付。
第二，自己很快就能接受手術了，不必再為海妖的器官而苦惱。
第三，等到一切結束，自己需要和眼前的富婆“同居”，併兼職實驗助手和保姆。
好吧，雖然聽起來自己又被坑了，甚至和賣身差不多，但是能夠活下去，能夠繼續當一名巫師學徒，能夠離開這暗無天日的牢籠。
他都能答應。
“我當然同意，這次真的麻煩您了，卡琳娜學姐。”
夏爾說得很誠懇，甚至勉強擠出一個討好的笑容，這幾天他也想清楚了，沒什麼，比自由更重要。
哪怕是受到限制的自由。
“很好，那這件事就這麼定下來了。
巫體改造需要準備，大概三天時間吧，這段時間裡，你千萬不能出事，否則就算是我，也救不下你。”
卡琳娜點點頭，夏爾的回答並沒有出乎她的意料，人在這種情況下，是不可能做出錯誤選擇的。
不過她還是略有擔憂地看著夏爾前胸，似乎有什麼東西，放心不下。
“沒關係的，它們現在很安分，似乎這次暴走，也耗盡了它們的能量。”
夏爾露出微笑，這幾天那些海妖器官的確很安分，甚至在夜晚，它們比較活躍的時候，都沒有折磨自己。
所以在離開地牢前，應該不會再出現魔化或暴走之類的事情。
“那就好……對了，你的胸部有沒有發育？”
夏爾：……
敢情你盯了半天，是看我胸部有沒有發育？
好吧，老實說，夏爾也擔心過這件事情，他的身體已經“海妖化”，的確有可能變性（很多魚類就是雌雄同體）。
但好在，他的小兄弟無礙，胸脯也沒有隆起，雖然容貌和聲音變得略顯女性化，但他清楚，自己依然是個純爺們。
“等到完成新的改造手術，應該就不存在這種隱患了。”
不知道是開玩笑，還是說真的，卡琳娜煞有介事地點點頭，同時挺了挺自己的胸脯，好像在表示——即便你發育了，和老孃比，也沒有一戰之力。
夏爾：……
這個女人產生了奇怪的勝負欲，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索性選擇了沉默。
卡琳娜就這樣走了，獄卒重新將門鎖上，臨走時，這個臉上帶著疤痕的中年漢子，還瞥了夏爾幾眼。
這個視線讓夏爾很不舒服，因為對方顯然也在盯著自己的胸部，似乎是好奇，這麼漂亮的一個“姑娘”，那裡到底是C還是D。
天地良心，他真的是個爺們，要不把老子的手放開，脫下褲子給你證明一下？
帶著三分尷尬，七分鬱悶，夏爾重新閉上眼。
事情似乎迎來曙光，但最根本的問題，卻依然沒有頭緒。
是誰要害我？
對於出現在自己精神世界的人偶，夏爾知道，那東西有多麼可怕。
惡靈，一種介於虛幻與真實之間的存在。
原本惡靈是沒有固定形態的，即便出現，也大多會以生前面目示人。
只有被巫師煉化的惡靈，才會成為人偶，並以那副樣子，入侵自己的精神世界。
惡靈是非常危險的東西，它們對活人抱有極大的敵意，因為能夠進入精神世界，攻擊方式讓人防不勝防。
這一次要不是海妖的意識甦醒，自己恐怕就遭殃了。
雖然海妖也造成了很大問題，但是兩權相害取其輕，惡靈對自己的威脅，顯然更大一些。
但那東西不可能無緣無故跑出來，更不可能那麼湊巧，偏偏就挑中了自己。
所以只有一種解釋——有人要謀殺自己。
記憶宛如幻燈片一般浮現，夏爾在回憶自己有什麼仇家，但是思來想去，也沒能想到任何一張面孔。
作為邊境男爵的次子，在滿是貴族的赫爾墨巫師學院，他毫不起眼。
而且相貌平平，沒天賦，沒背景，沒金錢，平日裡除了上課，也甚少外出，朋友就那麼兩三個，交際圈小得可憐。
所以他沒什麼仇家，因為他都沒有機會去結仇。
等等，會不會是因為晉升考試？
夏爾突然想到一種可能，但是仔細思索後，又搖了搖頭。
拉爾夫和傑瑞是他帶回來的，他們重傷和失去考試資格，並非自己的原因，真要說起來，他們能回來，還要感謝自己。
畢竟不是自己帶著他們，他們早就葬身在格麥爾荒原了，成了某隻幸運魔獸的“晚餐”。
想了許久，夏爾也沒想到是誰要這麼做，但有一點是確定的，那就是自己太弱了。
如果自己有足以自保的力量，那麼也不至於淪落到如今這幅下場，而且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至少活了下來。
所以他開始渴求力量，老實說，他從來沒有這麼渴望過。
“卡琳娜學姐的巫體改造，希望能夠對我有所幫助吧，至少讓我能夠擁有自保的能力。”
想到剛剛離開的那位學姐，夏爾不由得把所有期待，都落到她身上。
畢竟自己的天賦太差了，入學一年多，勤學苦練，魔力才提升了不到10焦。
所以他能否變強，全部取決於巫體改造的效果。
海妖是一種強大的魔物，這一點從他失控後，能夠重創維斯學長這位紅領學徒，就可見一斑。
雖然維斯學長在紅領學徒中並不出眾，但實力也處於中游。
“如果能夠達到失控時的實力，或許就能讓謀害我的人，有所顧忌了吧。”
嘆了一口氣，夏爾的眼中，多了一分堅定和期待。
他有潛力變強，只要獲得那些海妖器官的魔力，自己就會變得強大。
而他也需要強大，需要讓任何敢於謀害自己的人，感到忌憚。
這一切，都取決於卡琳娜學姐的巫體手術。
好在，這場手術，已經不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