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樑山。
北庭公獨坐于山頂,數以千計的武者圍聚在兩側的山頭上,還有許多重甲兵守衛四周。
除此之外,大批平民在遠處的原野上等候,遠遠觀望山頭。
他們不敢靠的太近,武者肉身強橫,真氣凌厲,尚且能抵擋先天強者廝殺產生的餘波,普通人即使撞上一道微弱的勁氣,也會當場身亡。
天上光輝越發刺眼。
一道青色身影從遠處疾馳而來,身影每一腳都落在樹冠上,一躍便是三四十丈。
如此可怕的手段,只有先天武者才能擁有。
“好厲害的輕功!”
北庭公睜開眼睛,望向遠處。
普通武者只能看到顧修雲行走於樹冠上方,他卻能看清腳下的樹枝,每一步都重若泰山,卻沒有引起任何波動,可見顧修雲對真氣的掌控已經達到入微境。
“至少是先天二重境,”北庭公掌心冒出一絲虛汗,“這一戰絕不能輸,四方國公以東庭公為首,老夫位居次座,我若是輸了,四方國公臉面何存?”
這一戰,他本是滿懷信心,此刻卻動搖了。
先天武者每一重境差距都很大,此外,武道技巧、對力量的掌控程度,也影響著各人實力,北庭公自覺在武道上浸淫一百五十年,武道技巧遠勝對方,才能提出挑戰。
可現在看到顧修雲那驚人的輕功,心裡漸漸有了一絲懼意。
山林一側,一名神王帶著兩名神使出現在林木間,周身被神力遮掩,形成幻象,擋住了凡人的視線。
“世間凡人的智慧當真可怕,僅憑武學功夫,硬生生修煉到神人層次,”神王看著遠處,驚歎道,“可惜武道終究是凡間手段,再怎麼修煉,也成不了神。”
“神王大人,我們為何要來此觀戰?”一名神使問道。
“本王懷疑那個魔頭依舊藏匿在牝涼城內,若能找到此人,我便可以立下大功,”神王嘴角露出一絲嘿笑,“兩名先天武者的對決,堪稱牝涼城盛事,那魔頭很可能會出現。”
“可是大神主已經下令,不得再追究此事。”兩名神使有些躊躇。
連大神主都不願與之為敵,可以想象,魔頭的實力有多可怕,單憑他們三個,恐怕還沒走到魔頭面前,就已經被殺了!
“哼,金陽大神主不願追究,不代表其他大神主也是這個意思,”神王冷哼一聲,“你們放心,此人不敢傷害我們,就算真的遇到了,也只是受些輕傷。”
神王注視著遠方,青色身影快如疾風,短短片刻便來到懸樑山上。
山巔。
狂風呼嘯,吹亂了兩人的髮絲。
北庭公一身勁裝,面色沉凝似水,此刻他心中沒有任何念頭,只有純粹的戰意,極情於武學,才能將實力發揮到極致。
兩側的山頭,上至一流武者,下至重甲兵,一個個呼吸凝滯,緊盯著懸樑山頂。
這一戰,是先天武者的對決,也是塵世間最巔峰的廝殺。
眾人中最輕鬆的反而是顧修雲。
十五日修行,他已經將先天真氣推升到第四重境,越往後,耗費的時間越長,所以才沒有達到更高層次。
但也已經夠了!
先天四重境,據說是寧君的層次,眾生域八百大國,最強者也只有六重境,最後三重境根本沒人能達到,因為對肉身、靈魂的要求太高,沒有足夠多的靈藥外物,根本突破不了。
“顧兄弟,出手吧!”
北庭公沉聲道。
顧修雲抱拳,身影一晃間,衝了上去。
嗤!
鐵拳劃過空氣,發出刺耳的撕裂聲,北庭公手持丈許尖刀,橫空揮落。
當!
刀鋒落在顧修雲的拳頭上,先天真氣彼此相撞,狂暴的撞擊力將兩人震退。
“好拳法,”北庭公讚歎一聲,隨即搖頭,“顧兄弟,血肉之軀終究比不過神兵利器,老哥手裡的寒風刀以血精銀鐵打造而成,堅韌難摧,又經過四十九天的雷霆之火磨礪,一刀揮落,足以斬金斷鐵。剛才我只用了三分功力,若是傾盡全力,絕非你所能承受,還是取出兵器吧!”
“我只有一雙拳頭。”顧修雲搖頭道。
“顧兄弟沒有兵刃?”北庭公眉頭微皺,思索了片刻,將寒風刀扔了出去,插入一側的崖壁,“既然如此,那我們就赤手空拳對戰一場。”
“好!”
兩道身影同時衝上去,揮舞著拳頭砸向對方。
蓬!
劇烈的轟鳴聲。
山巔出現裂痕,兩道身影完全消失,只有無數虛影環繞于山體表面,無數碰撞聲響起,彷彿有數百個顧修雲、北庭公在懸樑山上廝殺。
“赤手空拳,便將山體震裂,先天武者實在太可怕了!”
“幸好咱們離得遠,若是留在山腳下,恐怕現在已經是鬼哭狼嚎,死傷一片了!”
兩側山頭上的武者暗自慶幸。
十萬重甲兵更是縮起脖子,生怕有飛石撞上來,軍隊最後方是一座搭起的高臺,敖國大皇子站在臺上,兩側跟隨著朝廷公侯,有三品以上的紫袍大員,也有徵戰一方的將領,還有祖上立下過不世功勳的世襲侯爺。
“藍將軍,不知那顧惜命比起北庭公,實力如何?”大皇子望著遠方,詢問道。
“不相上下。”
身穿魚鱗鎧甲的藍衝河將軍說道。
藍衝河,敖國上將軍,實力早已達到一流武者第九階,日後有望衝擊先天境界,也是大皇子的隨行護衛。
“不相上下?”
兩側的公侯滿臉驚訝,大皇子更是驚異莫名,“大將軍莫不是在開玩笑,據那顧惜命所言,三年前他還是個後天武者,機緣巧合得到了妖魔異獸的殘骸,才一舉突破到先天境界,滿打滿算,年齡也不會超過五十,怎麼可能跟北庭公打成平手?”
“臣不敢欺瞞殿下,”藍將軍躬身道,“北庭公的武學造詣極高,但顧惜命不輸於他,兩人都是先天二重境,對真氣的掌控力極為驚人,而且北庭公手裡沒有兵器,所以……”
大皇子明白了。
不是北庭公太弱,而是顧惜命的武學天賦極高,短短三年,便將先天真氣完美掌控,此外,北庭公苦修多年的刀法失去了寒風刀,一身戰力銳減三成,才會跟對方打成平手。
“想不到此人實力如此強橫,”大皇子眼睛微微眯起,“他今年還不到五十歲,若能投靠敖國,或許百年之後,又是一位寧君。”
世俗國度的根基就是先天武者,沒有先天武者,軍隊再多再強,也會被敵人殺光將領,變成一地散沙。
如北庭公這等強者,可以隨意行走在百萬大軍中,屠戮對方的將帥乃至各隊伍長,指揮戰鬥的都死光了,剩下一群小兵,又有什麼用?
而寧君那樣的四重境存在,更是鎮國神器,別的不說,單是長達五百年的壽元,就足以讓世人驚歎。
“藍將軍,立刻飛鷹傳書,將此處的訊息告知父皇,”大皇子朗聲道,“信書上添上一句,本皇子將長駐高丘城,只求拜顧惜命為師。”
“是,殿下。”
藍衝河連忙走向後方。
……
遠處,神王跟兩位神使觀察了許久,都沒找到魔頭的蹤跡,無奈之下,神王轉身離去,兩位神使也飛向遠方。
“難道這個魔頭真的離開了牝涼城?”神王眉頭緊皺,“當日此魔闖神柱山縫隙時,身邊還有一個人族模樣的少女,後來進入牝涼城,卻只剩下獨自一人,或許他只是想進牝涼城取些東西,然後就離開了!”
就在這時,神王看見六名身穿銀色鎧甲的二流武者沿著草叢潛行,後面還有一個黑影跟隨。
黑影的實力極強,身形閃爍間隱約透出真氣波動,似乎已經達到了一流武者第六階位。
如此厲害的高手,已經可以列入眾生域武道榜,就算是整個敖國也沒多少。
嘭咚!
其中一名銀甲武者不小心撞到了一塊石頭,發出清脆的響聲。
“小心點,那個女人身旁有許多高手跟隨,還有杜知秋的親衛暗中守護,一旦暴露,計劃就失敗了。”另一人告誡道。
“這個女人運氣可真好,居然得到先天武者的垂愛,依我看,她長得還不如紅月樓的雲香。”
“少廢話,趕緊跟上去,找到機會就立刻動手。”
原野旁的官道上,有一列隊伍,隊伍中間有一頂鑲著金絲的楠木轎子,兩側有十八名守衛,以及七個丫鬟。
丫鬟、侍衛加上轎伕,足有三十幾人。
楠木轎子裡,顧月正輕撫著杜玲玉的腦袋,給她講故事,忽然,她眼中閃過一縷寒芒,眸光隱約看向右側的原野。
原野深處,正是那六名武者。
“找死!”
顧月低語。
居然拿她跟青樓女子比較,這六個人,已經被顧月打上了閻王的標記。
就在她準備出手之時,忽然發覺虛空中瀰漫著淡淡的靈力波動,不,不是靈力,而是與之相近的神靈之力。
“有神靈在附近?”
顧月眼睛微微眯起,魂念瀰漫開來,覆蓋方圓百丈區域,沒有任何發現,“看來那個神靈藏在百丈外,但絕不超過十里。”
天地間沒有絲毫戰鬥波動,卻瀰漫著神力,可見這股力量源自於神靈自身的神力運轉,最多瀰漫方圓十里。
“罷了,暫且忍耐片刻,等神靈離開,再解決那些刺客。”顧月繼續給杜玲玉講故事。
六個銀甲武者永遠想不到,他們刺殺的是何等可怕的存在,別說武者,就算是神主,面對陰陽風雷劍氣,也必死無疑。
楠木轎子一搖一晃的抬向前方,神王看了兩眼,正準備離去,忽然一股狂風吹來。
原野中草浪翻飛,驚起一群飛鳥。
“上!”
六名銀甲刺客立刻衝了出來,搭弓拉箭,箭頭塗滿了劇毒。
咻咻咻!
數十根利箭貫穿虛空,幾乎在數息間,便將十八名守衛連同轎伕、丫鬟全部射殺。
嘭!
楠木轎子重重的掉在地上,隱約聽到女童的呼喊聲,隨即失去了聲音。
六人腳步連踏,朝著楠木轎子衝去,可就在這時,兩名身穿軟甲的武者從另一側躍出,殺向六名刺客,同時口中喊道:“姑娘快走,我們攔住這些刺客。”
轎內卻沒有任何動靜。
“就憑你們兩個,也想攔住我們?”六名銀甲武者滿臉冷笑,“若是那十八名侍衛跟你們聯手,還能鬥上片刻,可惜,他們身中毒箭,已經沒什麼氣了!”
兩個軟甲武者目光陰沉,心知這一戰必死無疑,但一想到杜知秋的叮囑,硬著頭皮衝了上去。
當!當!當!
鏗鏘劍鳴聲響起,八人陷入焦灼的戰鬥中。
與此同時,一股若有若無的氣息瀰漫虛空,從轎子裡散出,朝著天空飄去。
短短片刻,氣息瀰漫到神王身側。
“類似於神力的波動,魔頭在我附近?”神王臉色一變,連忙後退,然而,還沒等他走出半步,氣息陡然一沉,化作狂暴的風雷劍氣,朝著他重重劈下。
噗嗤!
神王重傷昏迷,周身金甲崩碎開來,朝著地面跌去,與此同時,身穿素色長袍的顧月出現在虛空中,目光冷漠而森寒。
若不是忌憚神靈傳訊給大神主,剛才六名銀甲武者拉弓前,她就已經動手了!
偏偏這個時候,狂風湧動,六名銀甲武者突然襲殺,顧月只能冒險尋找神靈的方位,先解決了藏在暗處的神靈,再對付那些凡人刺客。
蓬!
八人搏殺之際,一道身影從天而降,重重的砸在地面。
銀甲武者跟杜府的守衛轉頭看去,目光頓時凝滯。
石坑中,金光璀璨,周身鎧甲碎裂的神王昏倒在地上,濃烈的神力瀰漫方圓百丈,壓的眾人難以喘息。
“神……神靈?”
“身穿金甲,這是一位神王還是神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