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事。”
紀文杉勉力搖頭，強作鎮定，心中的焦慮跟害怕卻無法掩蓋。
曾幾何時，他也是羨國的鎮國將軍，殺伐果斷，但自從進入八目神教，身邊每個人修為實力都遠在他之上，漸漸的，紀文杉變得謹小慎微，跟同門之間也很少有交流。
修行三千載，依舊是鬥霄境初期，早已成了八目神教的笑話。
“師弟，仙道修行天資悟性只是其次，道心才是根本，你的道心不夠堅定。”
藍衝河沉聲說道，“數千年來，為兄雖然很少走出烏泉秘境，但也時常關注教內情形，你覺得自己天資欠缺，又礙於師叔的身份，不敢跟同門談法、論道，殊不知這種做法，反而讓你的修行更加艱難。”
財法侶地，皆是修行外物，四者缺一不可。
財者，靈藥奇珍、玉石靈晶，紀文杉作為顧修雲的親傳弟子，並不缺少。
法者，道法秘術、先輩手札，神教內應有盡有。
侶者，同門、師長。
地者，修行寶地、時空秘境。
紀文杉不缺身外之物，缺的是道心，他是顧修雲的親傳弟子，藍衝河的師弟，身份比普通祭司高了太多太多，偏偏修為又很低。
久而久之，連談法、論道都不敢，生怕丟了恩師臉面。
天資悟性本就不高，向道之心又不夠堅定，如他這般，早在兩千年前就該隕落了，完全是本源之力撐著，才能活上三千載。
藍衝河明白，如果讓紀文杉繼續這麼下去，最後只會壽元耗盡，煙消雲散，到死也無法領悟六品玄妙，所以乘著自己突破真意境的契機，帶紀文杉拜見師尊，請顧修雲指出一條明路。
遁光掠過虛空，來到仙法域深處。
武宗山巔，神道法身聳立雲頭，雄偉壯闊，數百名武者盤膝端坐，在神像下方閉目修行。
遠處還有些武者來來往往，但都不敢發出太大動靜，生怕驚擾祖師法身。
咻！
三道身影落在山巔平臺，四周靜修的武者聽到動靜，紛紛睜開眼睛。
“師尊！”
蕭伏跟幾名資歷最老的武者快步走上前，躬身跪地。
“兩千多年了，師尊終於又回到宗門。”
“前次師尊歸來，我等都在神教內修習道法，不曾來得及接駕，還請師尊恕罪。”
坐在山巔的數百名武者全部躬身跪地，口中喊道：“拜見藍師祖！”
人群中，有寒幽山主，也有她的弟子元恪、元貞。
數千年過去，武宗比往昔更加昌盛，誕生了許多鬥霄境武者，至於沒能破境的武宗弟子，都已經身隕道消。
鬥霄武者，壽數遠比先天漫長十倍，肉身幾乎不會腐敗，只要靈魂足夠強悍，就能長存於世。修行到這一步，幾乎到了盡頭，所以武宗弟子開始嘗試著修習仙道。
以武道真氣轉修仙道，開脈六重天之前幾乎沒有任何礙難。
“不必多禮，”藍衝河單手一揮，精純磅礴的武道真氣托起眾人，“老夫此次歸來，主要是面見恩師，最多半日便會離去，你等繼續修行。”
“師尊！”
蕭伏面露猶豫，沉默片刻後方才說道，“弟子也想隨師尊一起前往仙界，數千年蹉跎，我始終難有寸進，聽聞仙界浩瀚廣闊，無邊無際，更有如祖師一般的偉大存在，弟子不想永遠停留在鬥霄境初期。”
“師尊，弟子也想隨您一起前往仙界。”
“師尊……”
“師祖……”
一個個武者躬身跪地，懇求藍衝河帶他們前往仙界。
望著眾人，藍衝河面露遲疑，不是他不願意，但無盡虛空有壽元限制，駐留在山巔的修行者最少也活了一千五百年，膽敢離開天機盤世界，立刻就會被天地規則抹殺。
忽然，天地為之一亮。
眾人抬頭看向天空，神道法身散發璀璨光芒，如一顆烈日照耀天地，刺眼的光芒，頓時引起周邊千里武宗弟子的注意，包括駐留在血山的修行者跟人族異能者。
“祖師降臨了！”
“拜見祖師！”
武宗弟子紛紛跪下，包括藍衝河跟紀氏兄妹。
“藍衝河，既然武宗弟子都想前往仙界，你就將利弊告訴他們，”神道法身傳出隆隆雷音，“數千年了，也該讓他們知道，外面的天地究竟是什麼景象。”
“是，師尊！”
藍衝河望向眾人，“爾等都想前往仙界，但你們可知，去了那裡只有死路一條。”
“無盡虛空的規則跟三界截然不同，那裡有嚴苛的壽元限制，鬥霄境初期，只能存世千載，你們都已經活了兩千年以上，一旦踏入仙界，立刻灰飛煙滅，身死道消。”
“灰飛煙滅……”
山巔眾人目光劇顫。
仙界模樣，他們只是從神教祭司口中偶然得知，具體情形並不清楚，關於無盡虛空，神教祭司諱莫如深，不敢將太多隱秘告知三界眾生。
“當然，無盡虛空雖然對壽元有極大限制，但允許輪迴轉世，只要你們敢捨棄一身修為，重新輪迴，我可以將你們的轉世身接回宗門，轉世重修。”
山巔眾人面露遲疑。
進入仙界，便意味著身死道消，但也有重頭再來的機會，而在天機盤世界，可以長存於世，保住性命。
兩者如何取捨，看他們自己。
眾人心中猶豫之際，藍衝河跟紀氏兄妹已經消失不見。
……
一片空曠的山嶺間。
人族真身雙手負背，目光掃過藍衝河跟紀氏兄妹。
“六千年時間踏入真意境，倒也不算辜負烏泉秘境跟雙生石，”顧修雲說道，“仙道高遠，你的路還很長，水行之力只是水行規則的一部分，想要真正踏入仙道巔峰，至少領悟一種本源。”
“弟子銘記於心。”
藍衝河躬身道。
顧修雲微微點頭。
藍衝河向道之心頗為堅定，不需要他多說什麼，況且踏入真意境之後，更多的是獨自去摸索，能走到哪一步，誰也不說清！
連尊者弟子都不能一世成道，何況藍衝河？
顧修雲轉頭看向紀氏兄妹，眉頭微皺。
三千年過去，紀文杉依舊是鬥霄境初期，反而紀文婷天資頗佳，已經達到鬥霄境後期，實打實的上妙真人，武道修為也頗為不弱，達到了是鬥霄三重境。
兩者疊加，紀文婷的實力堪比頂尖上妙，足以縱橫小型界空。
“紀文杉，你領悟了多少種道韻？”顧修雲沉聲問道。
“回稟師尊，弟子掌握八十七種道韻，但不知為何，一直沒能邁入六品。”紀文杉躬身回答。
“八十七種道韻？”
藍衝河面露訝色，“六種道韻就能凝聚成玄妙，師弟怎麼會至今都沒突破？”
紀文杉低下腦袋，面露愧色。
三千年歲月，玉泉洞天一直留有他的位置，憑藉著修行寶地的幫助，才能掌握這麼多道韻。
但無論他怎麼嘗試，始終無法破開瓶頸，踏入六品。
“弟子資質拙劣，請師尊允許，將我逐出門庭。”紀文杉躬身跪地，懇求道。
“兄長不可！”
紀文婷面露焦色，拜在大祭司門下，何等機緣，怎麼能輕易捨去？
“也好。”
顧修雲沉吟片刻，點頭道，“你身上沾染了不少因果，因此天資稍遜，突破道法瓶頸也比旁人艱難許多。”
“為師給你指一條明路，離開三界後，前往南部區域，那裡有許多貧瘠的小型界空，人族困苦不堪，連文字都沒傳播開，更別說仙道法門。”
“只要你能將道法傳授世人，讓他們擺脫困境，身上的因果也會消減一些，成道希望自然大的多。”
“多謝師尊點撥。”
紀文杉聲音有些顫抖，三千年了，他一直無法破開瓶頸，如今總算看到了希望。
原來阻撓自己的不是資質悟性，而是因果業力。
“紀文婷，你天資頗佳，但也需要足夠的歷練，就跟你兄長一起去吧！”顧修雲接著道。
“遵命。”
紀文婷躬身跪下。
……
半日後，紀氏兄妹跟隨藍衝河返回無盡虛空，虛空通道特地設在武宗山上。
沒有一個武宗弟子敢邁出那一步。
前往無盡虛空，代表著死路一條，雖然可以輪迴轉世，但轉世後的自己，還是自己嗎？
武宗弟子存世歲月終究短了些，不敢用生命賭那微乎其微的機會。
臨行前，藍衝河提醒道：
“你們若真的想更進一步，可以嘗試著跟眾生域人族合作，一起鑽研科技大道，鬥霄境武者的心神力量遠比凡人強大無數倍，又能長存於世，如果研究出更高層次的科技手段，或許就能走出三界。”
這番話是顧修雲讓他轉達的。
老宗主開口，門中上下自然無不點頭，頃刻間，所有鬥霄境武者全部去了眾生域。
與此同時，神教祭司也紛紛前往眾生域，一同參研科技大道。
武者跟仙道修行者聯手，如同一針強心劑，打入眾生域深處，命運線波動越發劇烈，顧修雲甚至隱隱看到，數萬年後，人族的科技手段達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
整個人族，都將長存於世。
“真到了那一步，每個凡人都能如青稞族一般，生來就有千年壽元，如果將科技手段送入無盡虛空，會造成多大的影響？”顧修雲心中暗自期待。
什麼天鯤族真尊、天機祖師，對生靈的影響微乎其微。
只有真正改變所有凡人的命運，讓凡人如虛空生靈一般，生來就有鬥霄境實力，才是真正的改天換地，逆轉命數。
那時，他將藉此成就命運規則。
“現在我還沒有足夠的實力對抗天地規則，不急，繼續參悟五行、命運，那一天……遲早會到來。”
……
PS：估計有小夥伴想到了吧，改變眾生域未來算什麼，波及整個無盡虛空，讓凡人一出生就是鬥霄境生靈，才是科技路最大的成就，影響之大，足以讓顧修雲成就最強的命運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