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勒吳的生意也還真不錯,只因為風聲早已傳出,李家大少奶奶已離開李家堡搬到這陽平縣的家院裡來了。整天絡繹不絕的人到此來弔祭大少李彬的人就不知有多少,雖然大少死了將近一年,早已入了土,訊息卻是最近傳出,來人靈前悼唁一番卻是一種心意,聊表朋友之情。
李大少生前雖沒有二少李俠那般名氣大,但是他的慷慨解囊的豪爽,以及助人為樂,也為自己在江湖上博得一個“及時雨”的雅號。
彌勒吳擺攤賣豆腐腦,這是鄭飛、王憨與他三人商議的結果,其目的是要監視李大少夫人的行蹤,因為鄭飛自從發現了她會武功後,就一直憂心忡忡,在他的記憶裡,以及他去回李家堡打聽的結果,大家都沒聽說過大少夫人會武,為此更引起了他對她的懷疑。她猶抱琵琶半遮面,使他很難看清她的真面目,為此也更引起他對她的困惑與不解。
從早上到黃昏,李家大少夫人都沒出過家門一步。彌勒吳的豆腐腦卻已賣了多少錢了。這一天沒有人認出彌勒吳來,本來嘛,在此人群熱鬧不堪的場面中,誰又會去注意一個賣小吃的商販呢?如果有人知道了彌勒吳在此賣豆腐腦,恐怕他這攤子早已給擠爛了,只因為他也是武林中少有的著名人士,都愛看聞名遐邇的彌勒吳的笑臉,尤其是女人,他那迷死人的彌勒佛笑臉,曾吸引多少女人的青睞。
監視人也是門學問,不僅要對被監視的人所有行蹤掌握清楚,而且要對他所接觸的人和事瞭然於心才行。彌勒吳在江湖上已是混了不少日子,舉凡有頭有臉稍具一點名氣的江湖人物可以說大都認識,這也是讓他擔當這一任務的原因。
他在李家斜對門以賣豆腐腦為名,從早上到黃昏,沒見李大少夫人出過家門,也沒見外面有陌生人走進李家。入夜了,來李家弔祭的人也少了,就在此時,彌勒吳竟有了發現,看見一個戴著寬邊馬連坡帽的神秘的男人匆匆進了李家。那人眼、鼻全被帽沿遮住,只露出下巴,看其穿著打扮似一江湖中人,中等身材,行動如此詭異。
彌勒吳從外面可清楚看見那人在廳堂前上香祭拜,大少夫人一旁陪禮,奇怪的卻是本來該很快就完成的儀式,卻足足耽擱了有盞茶的時間,還不見那人離去,為什麼?那只有一種可能,就是大少夫人和那人正悄聲談著話。
彌勒吳等了一天,有了這個發現,可就留了意,雖然不知道他倆在說些什麼,但依那人神秘的裝束,其中應該有所名堂和其古怪可疑之處。頓飯光景,那人行了出來,大少夫人在那人走後也就隨手關上了大門。
“豆——腐——腦。”彌勒吳大聲吆喝起來,朝著正從前面過來的那人說:“這位爺,來碗豆腐腦吧!好喝得狠。”
“彌勒吳,你真好興致,在此擺了一天了,也該回去歇歇了。”那人未回頭,邊走邊道。
彌勒吳驚得張大了嘴,那一抹平日看來甚為可愛的笑容,現在倒給人有一種感覺,那種感覺就好像發現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般,就像自己不小心踩到了一團狗屎上一樣。賣了一天的豆腐腦,沒有一個發現自己是彌勒吳,如今竟被這個不敢露面的神秘人卻一語道破,豈能不使他彌勒吳感到驚訝呢?
他眼見那人已快走到街的盡頭,就要混入前面大街上的人流裡,便又大聲吆喝:“豆腐腦,豆腐腦喲——”這可是兩短聲,唯有後面那個“喲——”字拖長了尾音,這是在告訴王憨去追蹤那個人。
王憨的任務是追蹤發現了的可疑的人,他已坐在這間小吃店裡等了一天,從彌勒吳挑著攤子賣豆腐腦開始。這個臨街的位置剛好正對著彌勒吳的攤子。有錢能使鬼推磨,何況是人。當店老闆收到他那麼多的錢後,就把好的房間及好的位置任他挑選,別說三天,既是十天半個月的,他看在錢的份上,也不會說什麼。
王憨桌上的酒壺已不下十隻,說明他已喝了好些酒,花生殼也遍地皆是,就在他醉眼惺忪時,他聽到了彌勒吳給他送來了暗號的吆喝聲。他從視窗望出去,正好見到那戴著馬連坡帽的人匆匆走入人群裡,剎那之間酒醒了大半,振作精神立刻追了出去,那人卻已被掩沒於人流中。
彌勒吳為之心想,揹人沒好事,好事不揹人,那人夜裡來此李家到底有什麼詭秘之事嗎?他和大少夫人有什麼瓜葛呢?
“鬼見愁”鄭飛有二十四、五年紀,因幹捕快,長年勞心勞力,為緝捕作奸犯科的肖小巨盜而東奔西跑,再加上風吹日曬,難得有一頓好覺可睡,有一餐可口的飯菜可享用,又怎能不顯得老相呢?看其滄桑的外相,確實與其實際年齡不相配。
“大力鷹爪功”是他成名的主要因素,多少江洋大盜都在拒捕之時喪命在他的掌下,當然還需配合上他那鷹的視察力、記憶力、思考分析力。看看他那已禿的腦門,就知道他在捉拿強盜中已付出了多少心血,當然也成就了他“鬼見愁”的威名。連鬼犯了案,他都能有把握緝捕其歸案,可況是犯人呢?
他與二少李俠可算是生死之交。有一回他查案走在山徑小路上,遭遇到六個狠毒的巨梟們聯合對他圍追堵截。六個人存心要讓他命喪當場,事先已對他佈下了陷阱,就在他傷痕累累,苟延殘喘,獨力難撐,感到絕望的時候,二少李俠及時出現,伸出了援手,不僅把他從鬼門關前拖了回來,還一舉生擒了一對,殺死了兩雙亡命之徒。從那時起,兩人就成了朋友,有著一種過命的交情。
朋友有好多種,有供嘴不供心的朋友,有酒肉朋友,有掛羊頭賣狗肉的互相利用的朋友……但那些都是不可與供的朋友,故有說朋友千千萬,知音有幾人?路遙知馬力,事久見人心,唯獨這種有過救命之恩的朋友,才是真正的朋友,情誼最不可能變質。
當鄭飛知曉二少受此命案入獄,競然判處斬時,可著實嚇了一跳,便辭去捕快職務,兼程趕往了陽平縣城。人與人的瞭解是於日俱增的,感情這玩意兒,就像一瓶醇酒,是放的愈久,也就愈濃烈愈香醇。酒放久了,如果酒瓶蓋子沒蓋緊,也會完全蒸發掉。也就是說,一個人的心情,隨著時間、距離也會完全改變。
鄭飛是個重於感情的人,是個知恩圖報的人,也正是要做那擰緊酒瓶蓋子的人,更是個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的人,何況二少李俠曾救過他的命,沒齒敢忘,如今二少李俠遭了難,正是他報恩的機會,他豈能袖手旁觀呢?他一到陽平縣城,便買通了牢卒,進大牢瞧看二少李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