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溪和春雲對視一眼,點頭應下,到底是侯爺傷了公主的心,可往後還有一輩子,又要怎麼過,難不成要一輩子這樣嗎?
江輕也帶著春雲去了老夫人的慈安堂,這院子坐落在永寧侯府最好的位置,四面通透,採光極佳,她走進去時,老夫人正坐在樹下品茶。
“母親慈安。”
她微微行禮,而後站到一旁,身為公主,是不需要向老夫人行禮的,只是她不想落人口舌,每次都會這樣做而已。
老夫人飲下一口茶,抬眼看向江輕也。
容貌是絕佳的,只性子是沉悶不討喜的,再加上身份,她更是不喜,但又沒有辦法,太后親自賜婚,陛下又親封的長公主名頭。
雖然沒什麼實權,但到底也是皇家之人,該給的臉面她不得不給。
今日在花廳,她未曾言語,就是想看看江輕也的底線,只是沒想到,雖然平日看起來是個軟包子,今日倒是硬氣不少。
“輕也來了,坐吧。”
老夫人頷首示意她坐下,江輕也移步上前,而後聽著老夫人說:“昭謙並非有意,今日的事情你也莫要放在心上,無非一個妾侍,我已跟他說過了。”
在裴爍要進宮之時,老夫人就跟他說了,一個孤女,就算要給身份,貴妾足以,平妻太過,那是將皇家的臉面踩在腳底下的。
裴爍還想再說什麼,但最終也只是留了一句,全聽母親安排。
這件事就這麼被解決,江輕也笑著回道:“婆母說的是。”
她又豈會看不出老夫人的心思,無非是覺得因為那個孤女和皇室起了衝突,得不償失,但凡換個更有助力的,她就會來勸自己接受了。
“這段時日,不急著回公主府,你在侯府住了這麼多年,這裡就是你的家,正好昭謙也回來了了,今夜你們夫婦二人便把未完成的禮補上。”
老夫人口中指的禮,自然是三年前的洞房花燭夜。
江輕也不動聲色的將話擋回去:“侯爺剛回來,想必事多繁雜,無暇顧及,再者,還有佳人要安排,此事還是再等等吧。”
她才不要和他圓房,大不了守一輩子活寡,而且瞧裴爍的樣子,她就能想起他歸來便說要抬平妻的事情,如鯁在喉。
老夫人皺眉,張嘴還要再說,便見江輕也起身:“府中還有事情需要交代,兒媳先告退了。”
她沒給老夫人說話的機會就出了慈安堂,春雲有些心疼的看著她,小聲說道:“大娘子,不如我們進宮去求求太后娘娘?娘娘那般疼愛您,自然是不捨得您受委屈的。”
有太后娘娘出面,公主的日子也不會太難過。
江輕也搖頭,垂眸看著腳下的鵝卵石路,要是太后真的疼她,就不會讓她嫁給裴爍了。
西陵十二州府,她也不過是是幽州為表忠心,送來的,她代替的本就是幽州州府的嫡女,太后也不過是看她乖巧聽話才將她留在身邊,做了義女,封了公主。
她有什麼,她什麼都沒有,沒有父母的疼愛,也沒有有用的價值,有的無非是聽話的性子和這表面上,皇家的身份。
用她來切斷永寧侯府勢力的擴張,讓她這個沒實權的公主佔據了裴爍正妻的位置。
所以老夫人才會那麼討厭她,裴爍也不在乎她的感受,至於太后,更不會在意她過得好不好,她就算死,都得以永寧侯夫人的名義死。
‘桑桑啊,你是個乖巧的孩子,哀家一直都把你當做親生女兒對待,非晚更是你的弟弟,為了哀家,為了非晚,更為了西陵,嫁給永寧侯,如何?’
非晚是蕭鶴微的表字,她嫁給裴爍,有很大的原因,也是因為他,少年赤忱,更是拿她當親姐對待,所以為了穩固江山,她才願意的。
“好了,不說這些了,快去收拾東西吧,今夜我們回公主府住。”
這永寧侯府,她一刻也不想待著了。
暮色四合,華燈初上,皇宮祈年殿這裡,早已點上宮燈,蕭鶴微換回了禮服坐在那裡,他居上座,輕晃手中酒杯,想起白日裡江輕也一副淡然不在乎的模樣。
這時,身邊的大太監曹德過來俯身過去說了一句,他猛地轉頭,酒杯被他放置在桌上,他冷呵一聲,深吸一口氣,面色平靜下來,又轉為素日溫和的模樣。
“去把外殿收拾出來。”
“朕與眾愛卿,今夜有要事商談。”
曹德低頭應下,細聽陛下的話,那怎麼聽怎麼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在裡面。
祈年殿的大臣也不知怎麼,這一夜,陛下拉著他們聊了一夜,還盡是些沒什麼用的事兒,困得眾臣兩眼惺忪,恨不得當場睡過去。
只有裴爍覺得,陛下年齡尚小,捉弄人的法子也不過是讓人徹夜不眠,他此舉,是在替江輕也撐腰吧。
為了白日的事情。
次日天一亮,蕭鶴微便起身離開,他免了今日的早朝,眾臣如獲大赦,紛紛歸家去補覺。
等裴爍回去後,才知道昨日江輕也已經將東西全都搬回了公主府,他們的院子裡,空空如也,彷彿她什麼痕跡都沒有留下。
屋子裡的桌上放著一個匣子,裡頭擱置著幾把鑰匙和賬簿。
“方順。”
他拿著賬簿轉身,一旁的侍衛上前:“侯爺有何吩咐?”
“去把管家叫來。”
侍衛應下,不一會兒就帶著管家過來,男人坐在椅子上,面露幾分疲憊:“大娘子回公主府前,可有留下什麼話?”
管家恭敬回道:“大娘子已將府中事宜都跟老奴交代了,說今後沒事就不要去公主府打攪她,還,還說......”
他斟酌了下,似乎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說,裴爍隱約能想到她的話,但還是想聽聽她的原話:“說。”
“大娘子還說,既然侯爺不喜她,她會恪守本分,不來侯爺面前礙眼,如果侯爺要和離,便請奏疏太后娘娘,她不會多說一句。”
“胡鬧!”
管家的話還沒說完,那本賬簿就被裴爍拍在桌子上,什麼叫做不喜她,還要和離,他何時說過這樣的話了?
只是他去公主府想問問江輕也,卻吃了個閉門羹。
殊不知公主府內,緊閉窗戶的屋子裡,層層堆疊的紗幔之中,有人握著江輕也的手,跪坐在她面前,溼熱的呼吸撩撥過她耳邊,隨後落在她身前。
“我好嫉妒他,桑桑。”
帶著嘆息和不甘,卻又不忍她落下的淚,最終只能化為這一句。
東隅已逝,桑榆非晚,他們連名字都這麼般配啊。
可他卻只能做那個見不得光的人,只能在她神志不清時,才敢吐露這份心事,他簡直嫉妒的快要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