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田律再接著往下翻。
“內幕:兩晝夜共擊斃日寇逾兩百人!”
“親歷:那晚我們抬回來的不是大炮,而是中國軍人的鐵骨!”
“揭秘:活閻王是否真的是歸國華僑?是否真的就讀過軍校?”
“從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這個男人註定不凡,終有一天他將震撼世界。”
看著這些一個比一個誇張一個比一個肉麻的標題或者副標題,饒是前田律早有了心理準備,也是忍不住血壓飆升,真他媽的能吹,一隻小老鼠震撼世界?
隨手將報紙扔到桌上,前田律哂然道:“靠寫文章打不了勝仗,支那人在報紙上再怎麼吹也改變不了失敗的結果。”
下村正助皺著眉頭說:“報紙上的文章確實改變不了戰爭結果,但是不可否認,可以在某些方面造成深刻的影響。”
“司令官閣下是擔心,這些文章有可能激發支那人的抗戰熱情?”
“前田君,不是有可能,而是已經激發起了支那人的抗戰熱情,剛才你沒看見,有好幾十個支那學生受到這些報紙及文章的蠱惑,居然大冬天裡縱身跳入冰冷的蘇州河中,只為了遊過蘇州河到四行倉庫參加國軍參加抗戰!”
“這還僅僅只是開始,接下來這樣的支那人只會更多也更狂熱。”
“居然還有這種事情?看來我們的政治學老師戈培爾說的沒錯,謊言說一千遍就變成了真理,這些報紙杜撰了幾篇文章加以欺騙宣傳,那些可憐的支那學生居然信以為真,真就蠢到遊過蘇州河加入支那軍。”
“所以我們絕不能坐視。”
“司令官閣下,這事其實也好辦。”
“好辦?”下村正助便不禁有些愕然,“怎麼辦?”
前田律哂然道:“不就是宣傳戰麼,不就是塑造英雄麼?我們也會,而且我們的英雄備選比支那軍多得多。”
“在之前三個月的戰鬥之中,我們特別陸戰隊並不乏驕人戰績。”
“尤其是在第一階段的戰鬥,我們僅憑不足三千人的兵力,就頂住了支那軍第9集團軍最精銳的三個德械師的多次猛攻,這其中湧現出了大量的英雄事蹟。”
下村正助恍然:“你的意思是發掘這些英雄事蹟並加以大肆宣傳?”
“對,尤其是擊斃支那軍高階將領的英雄事蹟,一定要重點發掘。”
說到這裡一頓,前田律又接著說:“這樣就算不能在輿論戰中徹底壓制支那人,至少也能形成相持的局面,帝國海軍也就不至於太過被動。”
“喲西。”下村正助欣然點頭,這個法子挺不錯的。
到底是德國留學歸來的高材生,腦子就是比他們好使。
另一邊的竹下宜豐卻有些不屑,心說這不過是拾人牙慧而已,安田君早想到了,只可惜還沒來得及把自己塑造成戰神就死在了活閻王的槍口之下。
所以還是希望前田律能夠好運。
別做了第二個安田義達。
……
跳河的那些愛國學生已經進了四行倉庫的水道。
聽說水道又來了學生,楊得餘趕緊開啟鐵柵欄,然後將渾身溼淋淋凍得簌簌發抖的幾十個學生領到了西樓大廳內。
“老朱,再燒幾桶篝火。”
“老伍,去東樓取幾十套軍裝。”
“你們這些學生崽也別愣著了,趕緊過來烤火。”
不一會,幾十個學生就分成了五堆,圍著五隻汽油桶開始烤火,汽油桶裡堆放了不少木炭還有柴禾,此刻正往外冒著熊熊烈焰。
楊得餘又讓學生換下身上的溼衣服,掛著烘烤。
嚴峻也被小黃袍從西樓天台叫下來,正好看到了這一幕。
“老嚴,又來了這麼多學生,咋整?”楊得餘有些得意,又有些發愁。
有這麼多的學生受到他們的感召前來投奔國軍,楊得餘還是很開心的,但是如何安排這些學生卻又成了一個難題。
楊得餘的觀點跟嚴峻差不多。
這些接受過高等教育的學生,是一個國家最寶貴的財富,把他們當成一個普通的戰士消耗在戰場上,那是浪費,是犯罪。
如果只是幾個學生,相對還好安排。
大不了就留在團部,儘量保證安全。
可現在又來了好幾十個學生,就沒辦法安排了。
總不能把他們都留在團部吧?以後又來學生呢?
嚴峻就沒有半點猶豫:“等他們把衣服烘乾了,全部送回公共租界。”
“長官,我們不回去,我們冒死遊過蘇州河就是來當兵打鬼子的。”一聽說要被送回租界,那些學生立刻就急了。
“不行,打仗不是風花雪月,更不是詩和遠方。”嚴峻斷然搖頭。
不光是因為這個年代培養一個知識分子不容易,更是因為嚴峻沒有足夠的時間和機會將這些學生培養成一名老兵。
這裡可是四行倉庫,西側還有北側全都是鬼子。
小鬼子只是暫時中止了進攻,並沒有放棄進攻。
說不定明天,甚至於今天晚上都有可能打起來。
一旦打起來,就沒人能顧得上這些學生的死活。
昨天過來的年輕人有七個鬼子供他們見血練膽,應該會從容些。
但是今天過來的年輕人就沒這待遇,因為剛才嚴峻在西樓天台上觀察了半天,就沒有在西側和北側廢墟找到哪怕一個鬼子暗哨。
很顯然,鬼子吃過虧之後也學乖了。
所以一旦重新開戰,第一批死的就是這些學生。
嚴峻不希望這些接受過高等教育的青年學生枉死在四行倉庫。
如果只是普通青年,嚴峻也就硬著頭皮收下了,民族要想生存,總得有人犧牲。
但是知識分子不行,這些知識分子身上可是揹負著中華文明的傳承或者說薪火,讀書人在,詩書就在,中華文明就還在!
頓了頓,嚴峻又道:“老楊,再給他們弄點吃的,天這麼晚了,他們肯定餓了,別讓這些學生娃餓著肚子回去。”
“是!”楊得餘應道,“我這就安排。”
這時,一個學生忽然出列說:“長官,別人不管,但是我必須得留下來,因為讓我留下來對你們有用,能有大用!”
“你?”朱勝忠哂道,“能有什麼用?”
那個學生說道:“我在英國學的是建築,曾跟隨導師參觀過歐陸許多著名要塞,我的畢業設計做的也是要塞設計。”
“剛才我看見大廳角落有水泥的包裝紙。”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四行倉庫裡應該還有水泥,就是洋灰。”
“只要有水泥和鋼筋,我就可以幫助你們設計出堅固的碉堡。”
說到這裡一頓,那學生又道:“伱們不妨想象一下,假如有一天鬼子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攻入四行倉庫西樓,結果卻發現迎接他們的是幾座碉堡,而且這些碉堡的射擊孔還能形成不留死角的交叉火力,屆時鬼子將會有多絕望?”
“懂得還挺多?”朱勝忠被那學生說得一愣一愣的,隨即又撇嘴說,“但沒用,倉庫裡的洋灰早就用完了,鋼筋更沒有,所以你留下來也沒用。”
“啊?”那學生聞言,臉上頓時流露出無比失望之色。
嚴峻卻反而來了興致,問道:“你姓什麼,叫什麼名字?”
那學生連忙說:“報告長官,我叫陳明德,明明德的明德。”
“行,你留下。”嚴峻點點頭,隨即又道,“其他的送回去。”
一聽這話,其他學生不答應了,憑啥?憑啥陳明德能留下?我們就得回去?抗日打鬼子還要區別對待?不帶這樣的,長官。
嚴峻便從朱勝忠腰間拔出刺刀,說道:“你們想留下也行,東樓的一層大廳有幾具鬼子屍體,你們只要拿著刺刀去給鬼子捅十刀,就可以留下,但如果做不到,等會烘乾衣服再吃過宵夜之後就從哪來回哪去。”
一眾學生聞言頓時間躍躍欲試。
朱勝忠便帶著這些學生去了東樓大廳。
嚴峻卻沒有跟著過去看,不看就能猜到結果。
這幾十個學生,能透過考核的應該不會超過十個。
近距離拿刀捅人的心理關可不是那麼容易跨過的。
哪怕捅的只是一個死人,也是十分考驗心理素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