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洛妃身死的訊息不脛而走,城中百姓皆傳,這下怡王的日子恐怕不太好過了,偏偏這幾日,雅茗發著高燒在府中休息,怡王府的下人們都說,是被一隻跑出來的蟒蛇嚇壞了。
怡王一大早便等在議政廳,朝會散後,景帝將他留下。
景帝坐在殿前,看著階下的義兄,雖然二人並無血緣關係,但怡王承其父親的爵位,怡王世代守護景國江山,也不比親生的兄弟疏遠。
一時間,景帝不知該從何處開口,只先問了句:
“近來王弟身體……可康健?”
怡王俯首道:“承君上掛懷,還算康健。”
“嗯……寡人聽聞,茗兒病了,可打緊麼?寡人派宮中最好的醫師去……”
“不必了。”怡王欠身行禮,“小女自有她自己的造化,多謝君上牽掛。”
景帝頓了頓,半晌,手中捏著髮釵,才下定決心道:
“王弟,寡人……寡人對不住你……”
他原本只是想小懲大誡一下洛妃,原本還只是在查驗過程中,怎知那洛妃難受此辱,昨夜在宮中自裁,這一去,沒有留下一句話,卻勝過留下一切話。
怡王頓了頓,喃喃道:
“臣……此乃君上家事,臣……無權過問。”
景帝捏著手中的髮釵:“王弟,寡人……有一物件,你來幫寡人看看,這髮釵上寫的是什麼?”
說著,他將髮釵遞給身邊的宮人,宮人接過髮釵,承給怡王。
僅一眼,怡王便已是方寸大亂,但他強裝著鎮定,道:
“君上是懷疑,洛妃與楚國有關聯?”
景帝笑道:“寡人未曾說過這是洛妃的東西。”
怡王面色一變,但隨即也風淡雲輕道:
“是了,倘如洛妃她真的與別族有什麼關係,為什麼還要派章兒去救駕?難道洛妃她不知道,一旦君上有難,最快來的是章兒嗎?”
“還從未有人,會置自己血親之安危於不顧,更何況,洛妃她沒有自己的孩子。”
怡王深深一拜,起身時,眼中已滿是淚影:
“君上,臣日前聽聞,君上與娘娘起了口角,娘娘議政,確實是她的不對,臣,無從置喙。
可君上,臣的父親,臣的兄弟,臣的妹妹,都是臣的血親,他們都為景國而死,臣唯一的兒子,如今也為君上鎮守邊關。臨近年關,每日卻都連一口熱飯也吃不上。
說起章兒,臣倒是想問問君上,為何章兒與公主兩情相悅,青梅竹馬,君上還沒等章兒回來,便將公主嫁給一個來路不明的人?”
景帝語塞,他點點頭,從龍椅上起身,繞過案几,提著袍子來到階下,想要扶起怡王,一時間,卻又無從下手,只聽怡王又道:
“難道君上是擔心章兒勝仗歸來,向君上求恩賜婚,君上不好拒絕,又怕今後章兒駐守之地苦寒,或因羈旅早亡,讓公主吃苦不是?”
景帝垂下雙臂,急忙解釋道:
“王弟,你這說得什麼話,寡人,何曾有過這樣的想法,你們怡王府,世代忠良,辛夷若能……”
“難道君上的孩子就是孩子,臣的孩子就不是孩子嗎?”怡王懶得聽他那套說辭,終於沒忍住打斷了他。
景帝被說得啞口無言,半晌,只嘆息道:
“寡人已經安排了茗兒與卓睿的婚事,洛妃的事,也非寡人的意思。寡人會厚葬洛妃的,你先回去吧。”
看著遠去的怡王的背影,景帝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他看著案上的金釵,半晌,內心釋然道:
“若你真與楚國無關係,怎麼一提到楚國,你倒比寡人都著急了。”
風吹起地上的雪沙,怡王匆匆趕回府中,雅茗剛從昏睡中醒來,見父親回來了,正要起身迎接,卻不料,一個巴掌先於問候到達。
“你私底下做的那些勾當,已然害死了你姑姑,你還不歇心嗎!”
雅茗含淚跪在床上,抬眼問道:
“父王,雅茗……不明白您的意思……”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私底下在做什麼!你勾結了楚國,學了些妖術,利用你姑姑,說是要幫她重獲聖心,想要給公主一點顏色看看,你真的是好生愚蠢!”
雅茗見事情已經敗露,咬著嘴唇,眼淚也止住了,只剩下滿眼的恨意:
“是,我恨辛夷,可是父王,倘若她沒有和月國勾結,兒臣怎麼能為她捏造一樁罪名!”
聽聞此言,怡王的怒氣才稍微平息了一些,畢竟他家時代忠良,倘若辛夷果真與月國勾結,那麼今日雅茗做的,不但沒有錯,反而是一種大義。
他鎮定了語氣:“你可有何證據?”
雅茗輕笑道:“她與那月國王子同吃同坐,在城中招搖過市,人人都見到了。她憑空會說月國話,聽到的人也不少,前幾日月國突然攻城,您說,如果不是有人將宮中的地圖給了月國,他們怎麼可能進攻得那麼迅速?”
聞言,怡王也不覺肅然,他捋著鬍子,眉頭緊蹙:
“若真是這樣,那我們絕不能允許這妖女禍害景國。”
臨近春日,城中已經有富裕人家開始準備來年的種子、秧苗,這一年茶葉的價格猛漲,不少人家已經提前預定了第二年茶苗的數量。
路辛夷與京墨兩個在城中閒逛,順便採買些過年用的物什,見賣茶葉的那邊甚是擁擠紅火,便不由得湊近了去看,只見一老翁道:
“陸老闆,您的地是鹽鹼地,種些玉米、樹便罷了,茶葉嬌氣得很,您又何必與小老兒搶這些!”
那陸老闆吹噓著鬍子:“誒,你這老頭什麼意思,怎麼,我陸某有錢買苗,你管我怎麼種往哪種,我便是炒了煮了餵了羊又與你何干!”
兩人吵得不可開交,聽了半天,無非是隻剩下了最後一波茶苗,這兩人都來搶著預定罷了。老翁家裡清貧,只有幾畝薄田,這點苗,分給他剛好足夠,可陸家家大業大,這點苗,分給陸家也不過多掙一些銀錢罷了!
辛夷聽了半天,見無人能擺平這件事,便上前道:
“好了好了,都別爭了啊!好!我身邊這位,是翊王府的三公子!不如,讓他來為你們評評理吧!”
翊王府三公子素來有雅士之名,雖然人是個病秧子,可清名卻不錯,這二人將信將疑,卻也不得不給王公一個面子,只好嘟囔道:
“好吧,那便有勞了!”
羽京墨瞪大了眼睛:怎麼又喊我?我只想做一個躺平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