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嬌咬著唇,死死攥著這衣裙的扣子,忍了又忍,還是委屈地嚥下了去換下這身衣裳的衝動。
她以後還要在宮裡伺候,難免還會碰到那祖宗,反倒是這襲王邸裡的小婢,今日過後再也不會相見了,便任她們瞧見,嘲諷幾句去吧。
至少過了這陣,她後半生步履維艱的噩夢就結束了,大不了日後自梳當個嬤嬤,也好過在襲王府裡當個無依無靠、任人欺凌的細姐。
清嬌深吸了一口氣,抬手抹了一把臉,下榻整理好了床鋪,又出門去打水洗漱。
院子裡的小婢果然一眼便瞧見了她這身衣裳,更是陰陽怪氣地奚落個不停。
清嬌只當沒聽見,進了屋梳了箇中規中矩的流雲髻,戴上素釵,又把自己來時的那個小包袱收拾了一下,其實也沒幾件東西。
細姐例賞小宮女也用不了,她帶都沒帶。
清嬌看著那些例賞,不禁想到從前宮裡送來給這位七皇子開葷的小宮女,也都被他給扔回去了。
也不知道那些宮女裡,有沒有如她這般的……
“魏細姐,還不快些?磨蹭什麼呢!再怎麼磨蹭,也賴不下來~”
外面傳來婢子帶著諷刺的催促聲。
清嬌咬牙不再去想那混蛋祖宗,收拾好後她便去了襲王邸的正院,與其他三位細姐一同被嬤嬤帶去了皇后娘娘的坤元宮。
皇上很寵愛這唯一的嫡子,霍孟極都快及冠了還未放他出宮建府,而是劃了東宮後面的一座殿閣給他做襲王邸。
往後宮走的這一路上,聽到的宮人議論倒全是對這祖宗的讚美。
進到坤元宮,更是因那祖宗今日回宮了而一派喜氣洋洋。
秦皇后一身玄朱金繡九鳳大擺錦繡甲袍,雍容母儀地坐在花園鶴亭中,慵懶半倚貴妃榻,鳳眸輕眯,一身貴氣威嚴又明輝。
她正與旁邊的大宮女正說著什麼,明豔端莊的面容細紋姝韻,散著溫和的光暈,淡淡生風笑鳳眸隨意掃來時,依舊鳳儀如晝,氣場自攜。
清嬌遠遠看到涼亭中的秦皇后,便覺心有震懾,愈發謹繃了身形,垂眸慎行。
陳嬤嬤將她們四人帶進了皇后所在的涼亭,周圍花團錦簇,晨曦明媚。
走進亭子,她們這才聽清,原是大宮女溫穗正在繪聲繪色地給皇后念著說書文,
“傳說皇七子襲王,乃天神降世,七歲偷隨外祖御北關,那年峪寒關失守,蠻夷十萬大軍衝襲州,十歲少年披戰袍,御強敵於城下,驍襲伏戰平沙江,破敵直追八十里,攻城奪地!”
啪——
溫穗拿了個醒木,像模像樣地一拍,收尾道,
“襲王霍孟極,乃天降戰神也!鐵血十年御北關,賊寇十年不敢入!威鎮漠北,屢建奇功!今年又斬夷人八萬將,不知明年又幾何!”
清嬌聽著這民間的戲文,溫順地垂著眼眸,藏起的眸子裡卻盈滿了嫌棄。
單談起戰功,這祖宗是挺厲害,可在清嬌看來,他就是個很會打架的混球祖宗,囂張霸道愛欺負人!
同樣對這說書文不以為意的,還有坐在上首的秦皇后。
她一雙鳳眼笑得明豔,搖著團扇嗔道,
“好了,你啊可不用拿這勞什子說書文來哄本宮,那小子定沒少給你好處吧?本宮可不管他是什麼轉世,他就是個鳥,也得給本宮老實落回京裡來了!”
陳嬤嬤趕緊上前,笑眯眯地勸道,“皇后娘娘說得是,不過好在這次咱們殿下願意留人了不是?”
願意……留人了?!
清嬌聽到陳嬤嬤這話,驀地瞪大了眼睛,差點就要震驚地抬起頭了,但好在她心絃一繃,生生將這衝動忍住了。
那祖宗留、留下她了?那那他讓她穿這身宮女的衣裳是幹什麼?
清嬌滿心愕然又不解。
這時,上首傳來了秦皇后愉快滿意的聲音,“嬤嬤說得是。你們四人上前些,本宮有些話要吩咐你們。”
清嬌聽到皇后的命令,連忙壓下了心裡的亂緒,亦步亦趨地跟著其他三位細姐往前走了兩步。
她是站在最邊上的,身段也不比旁人好,本該是個被主子忽視的,可清嬌卻忽覺秦皇后好像特意多看了她兩眼。
清嬌瞬間渾身一繃,她戰戰兢兢地捏著宮帕,垂眸乖巧,強忍心中忐忑。
好在只在呼吸間,她便覺身上一輕,是那道鳳儀威嚴的目光移走了。
“陳嬤嬤,”秦皇后再度開口,溫和的語氣裡已帶了威嚴,
“襲王邸裡常年沒個正經主子,伺候的奴才難免野了心,如今極兒既留了人,這些細姐便是正經有名分的主子。”
“你去好好敲打敲打那些奴才,若是不行,便換一批。本宮嫡子的後宅,絕不容那有歪歪心思的!”
秦皇后冷聲凌厲,語氣裡盡顯中宮威儀。
清嬌聽著都不禁心裡一抖。
這位秦皇后的厲害可是闔宮皆知的——
她作為安景帝年輕的繼後,是在安景帝登基後的第十年才被迎娶進宮的。當時滿宮嬪妃有資歷老的也有子嗣多的,都等著拿捏這位皇上新娶的小皇后。
便是在這種情況下,秦皇后入宮第二年便平安誕下了嫡子——皇七子霍孟極,此後又能讓安景帝專寵數十年至今,後位穩固,可見其手段。
“是!”陳嬤嬤應了一聲,也帶了狠厲。
清嬌依舊低著頭,卻察覺到陳嬤嬤在應是之前,也將目光在她身上落了落。
她怔怔地看著身上這身小宮女的衣裳,不禁有了個大膽的猜測——
那祖宗讓她穿這身衣裳,該不會不是為了欺負她吧?
清嬌一邊聽著上首秦皇后的訓話,一邊悄悄看了看這身她嫌棄的衣裳,這時再看,她果然發現了些旁的東西。
這衣裳雖料子是小宮女穿的,但衣裳的形制卻是跟細姐入府後例賞下的第一套衣裳很像。
如果沒有那祖宗要求的話,清嬌在得知皇后娘娘召見,會穿的應該就是那套衣裳了。
清嬌偷偷瞧了眼其他三位細姐的衣裳,果然都穿的那套初賞的衣裳。
所以皇后以為她也是想穿那身,卻被下面的小婢搶走了例賞,只能穿套差不多的,不顯得自己很突兀?
清叫鬱悶了一個清早的心豁地便通暢許多,粉腮上一對小梨渦若隱若現。
“送你們去是指導七皇子人事的,先前沒讓嬤嬤教你們,是擔心老七犯混,又將你們扔回來。如今既然七皇子已同意將你們四人留下了,那今日叫你們來,便是學學如何去指導七皇子人事。”
皇后冷豔的聲音裡帶著溫和,可見對她們四人是寄予厚望了,她隨後又吩咐了一聲,“陳嬤嬤,將書冊拿給她們。”
“是。”
旁的幾位細姐都有些激動又羞澀,好像很是好奇。
只有清嬌,卻是很不以為意。這事不就是男女脫了衣裳在一起摟摟抱抱嗎?
還要嬤嬤單獨教?教她們怎麼給那祖宗脫衣裳?
清嬌接過嬤嬤遞給她的書冊,隨意地翻開一看——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