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仙師倘若不出，百官這一次怕是不會起了。”
殿中，楊士奇滿臉愁容，一聲長嘆。
他為了貫徹這一輪從文到武，從廟堂到地方，從權貴到平民，涉及整個王朝的方方面面，顛覆性的新政改革。
可算是把鐵頭都給撞出來了。
畢竟皇帝不可能去下場實操，決策之後，都是哈士奇出面落地執行。
哈士奇硬著頭皮，在這宣德朝以一人老邁之身對剛昔日追隨於他身後的百官，完美體驗了一番明中後期的太監角色。
這也沒辦法，誰讓他是首輔，誰讓他是得到仙師授業的幸運兒。
內閣三楊之中，楊士奇、楊榮、楊溥，只有楊士奇去醉仙樓上過課，也只有楊士奇親眼見識過‘神蹟’，所以他自然是堅定的改革派。
然而，在百官眼中就不一樣了。
在宣德百官看來，這位昔日裡備受尊崇敬戴的楊首輔，已經徹底變成了一個一心媚上，不顧朝綱國政，只知迎合天子修仙問道的亂政權奸。
甚至於，在當下內閣之中，與楊士奇關係素來很好的楊榮和楊溥。
雖然這兩人沒有去參與對楊士奇的聲討，但也明顯感覺到彼此間的感情淡了，疏遠了，不是一路人。
尤其是于謙，被調回京師，擔任兵部左侍郎之後，直接衝到內閣，當著一眾臣僚的面，當眾指著楊士奇鼻子破口大罵。
這可把楊士奇給委屈的。
心想，我在仙師課上見到的那個于謙不這樣啊。
這也不奇怪，那位被選召入首輔班的天順於謙，是已經經歷過土木堡之變、北平保衛戰以及奪門之變的老手，不論手段還是眼光老辣，都遠非宣德朝的這位新手于謙能比。
不過從於謙的性格來看，宣德于謙能做出這種事也不意外。
于謙眼中，向來是有國無君，這一點不論是哪個時空的于謙，都不會變。
如果從於謙的角度來看待當前的宣德朝現狀，那就是妥妥的天子崇信鬼神，內閣首輔曲意奉迎。
這毫無疑問就是國亂之前的徵兆，自己必須要站出來匡扶社稷。
“哈士奇。”
宣德帝看向殿中楊士奇，一語喊出。
而楊士奇，倒也沒有牴觸這個聽起來略感奇怪的稱呼。
因為宣德帝告訴他，這是他在與仙師一次偶然間閒聊談起他的時候，從仙師口中聽到的對他的稱呼，聽到這楊士奇瞬間就嗨了，並極力要求宣德帝以後就這樣稱呼他。
並且，為此楊士奇還改了自己的號。
以往的楊士奇，對別人介紹自己是這樣的。
‘在下楊士奇，字僑仲，號東里。’
（楊士奇原名是楊寓，字士奇，後將字作名用，變成了名士奇，字僑仲。）
而現在，是這樣的。
‘在下楊士奇，字僑仲，號仙賜哈士奇。’
逢人，楊士奇就會得意介紹自己的新名號，並且特地附上一句，吾之名號，乃天上仙人所贈。
這一點，也被百官逮住，狠狠的做了一頓文章，更是被定為楊士奇曲意奉迎天子的鐵證。
“臣在。”
楊士奇微微躬身，他現在的內心是痛苦的，揹負著不被理解走在一條光明大道之上。
“你即刻前往天地壇，佈設道壇，待迎仙師降塵。”
“召集百官於天地壇，百官倘若不去，就讓錦衣衛把他們叉過去，並邀全國各地德高望重者，以快馬兼程入京。”
“立刻去辦，不得有誤。”
天地壇，便是後世的天壇，在嘉靖年間，改了名字。
楊士奇聞言神色一喜，頓時長呼一口氣，被百官罵了這麼多天的二五仔，終於迎來了翻盤的機會！
‘楊榮、楊溥，你這兩個憨貨，這次非要讓你們跪下給我賠禮！’
‘還有于謙小兒，你小子什麼身份？竟然敢罵我堂堂首輔，襟裾馬牛，衣冠狗彘！’
…………………………
洪武時空，醉仙樓。
閣頂雅間，窗畔。
感受著窗外夾雜著花香吹來的熱浪之風，季伯鷹眉頭微皺著。
花香，是這樓前小院內的花卉傳來的，在憐香惜玉的打理下，這片曾經用來攬客的樓前小院，變成了小花園。
此時的季伯鷹，想破腦袋也沒有想通，為什麼突然之間，洪武時空就從379年的國祚驟升為428年，究竟是因為做了什麼。
以及這個提升國祚的方式，是否可以復刻在其他時空之上。
「檢測到最新更新包」
「是否更新」
「是」「否」
‘這狗系統，又要更新什麼玩意。’
罵歸罵，倒也沒有過多思索，季伯鷹選擇了「是」。
霎時，如之前幾次的更新一般無二，有著一串串的銀色程式碼，在季伯鷹眼前飛速流轉而過。
這一次的更新，同樣耗費了小一刻鐘的時間。
當季伯鷹手中第三根菸卷燃燒至菸屁股的時候，這銀色程式碼的流速才開始慢下來，又過了盞茶時間，這才最終消失，代表著這一次的更新已經完成。
頃刻間，季伯鷹便是將這次更新的功能洞悉。
更新內容有四項，兩個功能最佳化，三個新增功能。
第一個，對天子侍從的數量進行了規則增加，對應時空每提升一百年國祚，可增加一位天子侍從。
大明基礎國祚276年，也就是說，當國祚達到376年的時候，便可以有兩個名額，當達到476年的時候，就能夠達到三個名額。
比如，現在的洪武時空428年國祚，就可以擁有兩個名額。
第二個，對全息投影功能進行了流暢性最佳化，並增加了實時直播全息投影功能。
舉個簡單的例子，假如此刻隆慶時空的朱載坖忍不住罪惡的發射器，那季伯鷹可以將他正在做的一切，在其他時空天子的周邊投影。
這也同樣意味著，薩爾滸之戰，沒有親上戰場的那些個天子，也可以縱觀整個戰場的發展趨勢。
第三個，新增「朝拜」功能。
關於這個看似很牛逼的功能，更新原文是這樣的。
「朝拜：可用於加強宿主在各時空的神權形象，以達到延綿國祚之用」
「功能介紹：宿主可對目之所及的物件施加朝拜，以達到震懾人心的效果」
第四個，新增「反重力」功能
「反重力：可用於加強宿主在各時空的神權形象，以達到延綿國祚之用」
「功能介紹：宿主可對自身或是目之所及的物件施加反重力，以達到震懾人心的效果」
這等於是又多了兩個裝杯小技能。
第五個，新增「國祚分析」功能。
在季伯鷹看來，這一次更新之中，也就這第五個新增功能比較實用。
畢竟第三第四這兩個新功能雖然能夠裝杯，但對於延長國祚的作用並不大，頂多是人前顯聖更加方便了，不用每次都搞雷劈這一套。
而國祚分析就不一樣了，這等於是給瞭解析答案。
所謂國祚分析，就是將延長的國祚年長給解析，並一一對應變化。
比如某一種制度的變化，對國祚產生了正向或是負向的影響，這個正負影響具體體現在國祚數字上，又是加多少年或者減多少年。
“當真是想什麼來什麼。”
季伯鷹微微抬手，用杯中酒，敬了敬不知身處何處的狗開發，他正想不通這洪武國祚是怎麼突然激增至428年。
接著，季伯鷹用國祚分析功能，對洪武時空的國祚進行了一番徹底解析。
剎那間，一行行的文字和數字在眼前的虛擬光屏浮現，根本數不清有多少條，這種解析分兩種，一種是主變化，一種是子解析。
每一條主要制度的變化，下面都會有子解析。
這也正常，一個制度的改動，會牽動很多很多細節，這就是蝴蝶效應。
季伯鷹一路往下看去，這些分析資料便是隨著心念而動往下滑，快速的往下滑，最後定格在了最後一條主改變。
「朱棣開航，朱標確定皇位繼承」「+49」
‘問題，終於找到了。’
季伯鷹目光凝落在這一行字上。
如此看來，在今天小朱四提出要退學之前，小朱四其實都沒有完全放棄對天子帝位的想法。
這也能理解。
那個至高無上的九五之位，古往今來，多少人為之瘋狂，付出一切乃至於性命。
再加上小朱四看到了朱老四和老朱棣的成功，心中難免會有悸動。
而就在今天，小朱四選擇徹底放下心中的那一抹執念，這將會對洪武時空的後續產生一個極其之大的變化。
這代表著。
洪武時空往後的帝王，將不再是燕藩血脈，而是朱標子孫。
「高瞻祁見佑，厚載翊常由，慈和怡伯仲，簡靖迪先猷」，這是老朱給朱棣一支血脈定的字輩。
「允文遵祖訓，欽武大君勝，順道宜逢吉，師良善用晟」，這是老朱給朱標一支血脈定的字輩。
“朱師炥。”
季伯鷹掃了一眼，這是洪武時空國祚延綿至428年時，在任的大明天子。
師字輩，屬火。
只是這諧音，太出戏了。
朱師傅。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修下水道的。
稍吸一口氣。
於此，季伯鷹沒有進一步深看，壓制住心中想要穿梭過去看一看這位朱師傅的念頭。
畢竟是第一次，季伯鷹打算等老朱一起來共同揭開，這是老朱的時空，老朱有優先知情權。
如果條件允許，季伯鷹還準備在課堂上給其他時空的天子儲君進行實時直播，畢竟這是第一個達到428年，開啟時間穿梭功能的時空。
必須讓其他時空的天子儲君都看一看，眼紅一下，激發一下他們的內捲心。
這就像一個班級，如果有人考了滿分，老師怎麼都得把卷子拿出來晾一晾，順便罵一句你們這些人讀什麼棺材書。
接著，季伯鷹便是開始仔細分析洪武朝的國祚延長。
其中哪些制度是好的，更有效的，以及是否可以進一步最佳化。
同時又將大明前期的建文、永樂、洪熙、宣德，這四朝的國祚分析，一同全部拉了出來，對同樣的一項制度改變進行一條條橫向對比，才能更加發現各個時空問題的關鍵。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
事實證明，當人專心做一件事的時候，很難察覺到時間的流速。
季伯鷹嚴令不準任何人入閣頂雅間，包括憐香惜玉。
一天，兩天，三天。
當第四天傍晚黃昏到來的時候。
醉仙樓門前。
憐香惜玉正如往常一般，打理著樓門小院的花卉。
自從仙人臨塵醉仙樓後，憐香惜玉便是將這攬客小院改造了一番，種下了諸多寧神之花。
百花幽香，夜裡直通閣頂雅間的落地屏窗。
“姐姐。”
此時，正在澆水的惜玉臉色微變。
“怎麼了？”
憐香下意識抬頭望去。
只見從醉仙樓左右，上百號身著僕役的打手出現，每個人手中都是提著明晃晃的刀。
應天帝京之地，當街提刀。
世上有這個膽子的，不多了。
大批夜裡來秦淮河畔尋歡作樂的五陵少年，紛紛是望風而來，無不是驚奇，究竟是哪個不要命的硬茬子，竟然還敢在醉仙樓鬧事。
莫不知，那位開國丞相李善長，就是因為在醉仙樓鬧事，已經被天子沉進了秦淮河底，這會估計都成魚肥料了。
“這就是醉仙樓？”
“那個狗屁妖道所在的地方？”
話音響起。
從這幫提刀邑從中間，有著兩人前後走出，身上所著，皆是蟒袍，驚的周遭看客瞳孔猛縮，顯然是認出來了來人身份。
稍前之人，身材中等，微胖圓臉，臉上驕橫狂傲，眼神中透著目空一切之色。
稍後之人，修目美髯，顧盻有威，實乃世間不可多得的美男，這秦淮兩側的煙花女子，都是看的眼神痴迷。
“這妖道竟敢在父皇跟前告咱們兄弟的狀。”
“父皇要召見我們，我們就先把這狗屁仙人宰了去，再去見父皇，我就不信父皇還會嚴懲你我兄弟。”
“先挑斷手腳筋，然後砍斷手足，做成豬彘，最後在這秦淮河畔，凌遲割肉餵魚。”
“老三，二哥這個主意怎麼樣？”
朱樉咧嘴笑著，眼裡透著變態般的兇光。
朱棢眼角抽了抽，看了眼身邊的朱樉。
他雖然性格也殘暴，喜歡車裂這類酷刑，但並不會享受這個虐殺的過程，而朱樉明顯是享受其中，妥妥的變態。
得天子詔令之後，朱棢今天傍晚才入的京。
原本是要連夜入宮覲見朱老爹，可人剛到宮門口，半途上就被朱樉強行拽來了。
當下圍住醉仙樓的百來號人，都是秦王帶來的邑從。
“不怎麼樣。”
“二哥，這人既然受父皇恩寵，你我就當謹慎對之，還是先入宮見了父皇，把事情弄清楚再論。”
朱棢眉頭皺著，他是性格殘暴，可不是腦子腦殘。
史載：晉王聰明英銳，受學於翰林學士宋濂，學書於錄事杜還。眉目修聳，美鬚髯，顧盼有威容，殘暴多智。
朱樉倒是毫不在意。
“來啊！給本王把這醉仙樓拆了！”
憐香惜玉霎時花容失色。
“二哥！”
就在此時，小朱四連忙從人群中衝了出來，一把將朱樉攔住。
他這幾天都在忙著整頓出海，聽說老二老三到了，這才來想著見上一面，而半路聽說老二老三帶人殺到醉仙樓來，更是急促趕來。
“醉仙樓乃仙師仙居之地，萬不可驚擾仙師！”
朱樉看見小朱四神色驚慌，咧嘴嗤笑。
“老四，看來你和父皇大哥都被這妖道誆騙不輕啊。”
“狗屁的仙師。”
“他若有種，今天就把我朱樉扔進這秦淮河底餵魚！”
話音落。
“如你所願。”
一道淡漠無華之音，音若神威，在這醉仙樓前之地響起。
朱樉朱棢朱棣，憐香惜玉，以及這周遭看熱鬧的五陵少年和勾欄女子，都是聞之一愣，下意識仰頭望去，一個個無不是臉色驚變。
風吹熱浪，只見血色紅陽之下，一道身影凌空踏風，懸於這醉仙之巔。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