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晏鶴清音色清淺。“想安靜幾天。”
他話鋒一轉,“附近有手機店嗎?我想買部新手機。”
陸凜掏出手機搜地圖,“應該有商場。”
景區就在二十橋市區,離市中心也就兩站地鐵。
陸凜搜到了一個商場,景區出口步行幾百米即到。
只是從圖片看,商場較小,不一定有品牌店。
“有指定牌子嗎?”
晏鶴清搖頭,“畫素好就行。”
他的二手機畫素太低,拍攝錄影不清晰,他六月有錄影需求。
他原計劃是回首都再買,只是二十橋是他第一次踏上的故鄉,來時感受不真切,到了心情到底有不同。
他很少拍照,從小至今,也就三張畢業照,小學,初中,高中。
但奇蹟般收到了母親的照片,他忽然懂了照片的意義。
再深的記憶也會褪色,而照片儲存好了,是永恆。
因此他提前了購新機的計劃,要留下二十橋的照片。
陸凜笑了笑,“聽完過去,很近。”
茶水是現成,服務員很快端上樓,還額外送了一盤瓜子,也告知他們,即將表演《聲聲慢》。
服務員離開的時候,樓下同時傳來熟悉的曲調。
表演老師在彈《聲聲慢》。
晏鶴清看向樓下表演臺,神色專注。
陸凜對評彈沒興趣,他端起茶杯品了口,
味道普通,來這兒的顧客,主要是為評彈。
放下茶杯,陸凜端過瓜子盤,所有攏一堆,空出一半位置,再抓起一把瓜子,剝開放到空處。
不多會兒堆了小山丘,他推到了晏鶴清的茶杯旁。
到表演結束,換了一男一女上臺,上方的提詞器閃過一行字,是要表演《秦宮月》。
晏鶴清這才回頭,剛碰到茶杯,瞧見了旁邊的瓜子仁,粒粒飽滿。
他沒看陸凜,只安靜吃完所有瓜子仁。
表演結束,兩人就離開了評彈館。
從評彈館出去,沒走一會兒就出了古街,跟著地圖到商場,一樓就有一間手機體驗店。
耳熟能詳的國牌,各種機型都有,店員問了晏鶴清需求,推薦了他一款上市不久的新機。
“這款主打拍照攝像,尤其夜拍功能相當出色。”
晏鶴清要了一臺。
價格不便宜,現金遠遠不夠,刷的卡。
陸凜笑道:“看來買手機不是臨時起意。”
“嗯。”晏鶴清忽然舉起手機,對著陸凜抓拍了一張。
色彩呈現的確接近肉眼效果。
“有事需要夜拍效果好的手機。”晏鶴清儲存好照片,沒要店員打包,直接放進褲袋。
“拍照還是要專業相機。”陸凜說,“我住處有一臺單反,你需要就拿去用。”
晏鶴清語調像帶著二十橋的詩意,“嗯。”
*
恰好是晚飯點,從手機店出來,兩人在商場隨便找了家本地菜,結果每道菜都甜發膩,兩人都是吃一碗就放筷了。
二十橋的菜偏甜,昨晚老李做的飯,是陸凜特意交代少放糖,兩人一商量,就去超市買了點食材,明天在家做飯。
又是原路步行回去,回到老房子,堂屋桌子果然擺著三瓶青梅酒,透明瓶裡,青梅顏色變很深了,酒卻十分乾淨,除了青梅酒,還有一盒梅酒茉莉冰糕。
茉莉冰糕盒上貼了一張便條貼:放冷藏冰鎮一晚會更好吃!
晏鶴清端著去了廚房,到門口,他停住了。
廚房裡陸凜在往冰箱放食材,窗外暗得厲害,大約是要下雨了,陸凜開啟了燈,是上世紀那種透明燈泡,能看到裡面的燈管,暖暖的橘光落到陸凜後背,晏鶴清莫名就想到林風致的日記。
[陸叔叔的後背好有安全感!被他揹著的人,一定很幸福!]
正走神,陸凜放完東西回身,就見晏鶴清目光悠遠望著他。
少年從未露出過這種神情。
陸凜笑了笑,“怎麼了?”
轟隆。
猝不及防一聲驚雷,瓢潑的大雨頃刻落下來。
燈泡被震得輕晃,光影綽綽,連帶著陸凜的臉都有些模糊,晏鶴清邁腳進了廚房,越靠近,陸凜的臉越清晰,到他面前,徹底看清楚了。
晏鶴清也笑了笑,“沒事,就是突然發現,我原來幸福了兩次。”
陸凜沒聽懂,晏鶴清也沒解釋,拉開冰箱,將茉莉冰糕放了進去。
這一場雨來得迅猛,下了整夜,到第二天還在下,大有一副淹沒天地的架勢,老李清早就打了電話過來,景區水位上漲淹了,景區裡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暫時進不來。
“陸先生晏先生,你們餓厲害了吧!”老李急得抓耳撓腮,“早知我昨天多帶幾盒點心了。”
晏鶴清說他們昨天買了菜,老李才鬆了一大口氣,放心掛了電話。
早飯是陸凜做的,就地取材,用了老李送來的梅子酒,做了一道梅子酒燒排骨,昨天買的菜做了毛豆蒸肉餅,柚子拌蝦仁和一盤炒蔬菜。
清清爽爽又開胃,晏鶴清吃了兩碗飯,此時雨越下越大了,氣溫也大幅度下降,他就去廚房找到備用柴,又把爐子生起來。
窗外是雨打芭蕉葉的聲音,芭蕉葉噼裡啪啦,不時拍打著窗戶,陸凜端著冰糕,提著水壺回來。
水壺放到爐子煮著,陸凜拉開晏鶴清旁邊的椅子,“天氣預報預測要下到明天凌晨三點,今天出不去了。”
晏鶴清莞爾,“在家裡也不錯。”他起身走到窗邊,推開了半扇窗戶。
瞬間芭蕉落雨聲更清晰了。
晏鶴清聲音帶著輕快,“是其他地方聽不到的天籟之音。”
沒開燈,屋裡只窗前有著光亮,晏鶴清還是隻穿了白襯衫,比昨天那件稍厚,但背影依舊清癯。
風從窗戶鑽進屋,晏鶴清沒覺得冷,不過還是回頭問陸凜,“會冷……”
剩下的話被滾燙的唇堵回了嘴裡。
陸凜不知何時到了他背後,晏鶴清一隻手還抓著窗戶,紅豆手串擦著玻璃,發出清脆的聲響。
晏鶴清被陸凜轉過身子壓在牆上細細親吻著。
揹著光,陸凜沒閉眼,凝視著晏鶴清,黑眸裡是清晰的,無比翻湧著的情意。
他一手覆著晏鶴清抓著窗戶的手,一手攬住晏鶴清的腰。
四目相對,晏鶴清腦海裡混沌著,只有一個忽遠忽近的聲音,是陸凜的聲音,那次在花房,他說接吻最好閉上眼。
眼皮緩緩落下,晏鶴清下巴微揚,淺淺地回應著。
陸凜眼裡的光華不再冷靜,他的唇逐步離開,順著晏鶴清漂亮的下頜線,細密地落到晏鶴清左耳,溫柔地拂過那幾條細細的傷疤。
晏鶴清心底忽然像是雞毛撣子掃過,細細密密、密密麻麻地發悸。
黑暗裡,他的感官更加清晰。
雨打芭蕉葉的聲音越來越響,在耳畔和陸凜的呼吸纏繞在一起。他感到左耳的熱度,一點點下移,從下巴到脖子。然後他感到領口開了。
有力修長的手指,一粒一粒解開白襯衫的透明紐扣。
稍稍一拽,左肩衣服滑下了。
昏暗光影裡,那塊碗口大的紅疤刺目又顯眼,陸凜溫柔地、小心翼翼地觸碰著少年的傷口,隔著交錯的時光,像在安撫那名疼痛,卻不敢哭,只能縮在陽臺的黑暗裡,默默為自己舔傷的少年。
控制不了,無法抑制,陸凜的手滑進晏鶴清的褲腰。
噗噗。
爐上的水開了,蓋子被水汽衝得上竄,動靜並不大,幾乎淹沒在雨聲裡,陸凜卻被叫醒一般停住了。
片刻,他拉回晏鶴清的襯衫,眸子裡情緒複雜,“我出去一會兒。”
不等晏鶴清睜眼,他大步走出堂屋。
陸凜第一次想罵髒話。
他什麼措施都沒準備!
第91章091
晏鶴清睜開眼,他胸膛跌宕起伏,淺褐色的瞳底氤氳著霧氣。
他調整著呼吸,側臉望向窗外。
雨水從屋簷滑落,猶如一道水晶門簾,隔絕了這座老房子,如離岸孤島,唯一清晰的,只大雨中的芭蕉樹,越發鮮豔的翠綠。
晏鶴清關上窗戶,雨聲小了許多,他收攏襯衫,將釦子一一系回去。
陸凜回來的時候,堂屋燈開啟了,晏鶴清坐在爐子旁邊,青梅酒用熱水溫著,支著下巴在看書。
柔和光影勾勒出他認真專注的側顏,有一種不容褻瀆的高潔。
陸凜走過來,彎腰去看書。
還是上次的《羅傑疑案》,晏鶴清快看完了,只剩薄薄十來頁。
陸凜身上有剛沐浴過的雪松味,還有若有若無的雨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