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以沐一路追到這裡，就是想知道一個答案。
可他沒想到，會親眼目睹君靈雪異變的整個過程。
特別是看到君靈雪生吞血肉的那場面，饒是傅以沐也不由渾身汗毛直立，心中升起一股寒意。
“君……靈雪，你怎會變成這副樣子？”傅以沐面色慘白。
君靈雪抱著頭，瑟瑟發抖，還在自欺欺人，“不，不是我，那不是我，我才不是這副鬼樣子。”
傅以沐神色難辨，視線卻落在一旁君九歧身上。
“阿九。”
他臉上閃過無數情緒，思念，狂喜，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
無論是誰，在知曉自己喜歡了多年的人，卻是被他人假冒，換作誰都無法接受。
“這些年，你……還好嗎？”
千言萬語最終道出的卻只有這麼一句，傅以沐想問君九歧，這些年都在哪裡，為何不來找他？
廣場上她說的那些都是真的嗎？
真是君靈雪陷害她……
然而對上君九歧淡漠的眼神，無數的話語都哽在喉嚨，無法說出口。
傅以沐眼看著君九歧徑自從他面前走過，心中一空，彷彿有某種重要東西悄然消失。
君九歧並未與他敘舊，眼前有更重要的事。
“君靈雪，你造孽太多，身為天玄皇室一族，以下犯上，殘害忠良，蠹國害民，讓無數英魂蒙冤而亡。”
“今日，我以天曜女帝之名，判你死刑。”
君靈雪手指微動，啻玄幻化身成劍，在光影下閃爍著凜凜寒芒。
君九歧眼神冷漠，聲音平靜。
傅以沐看著這樣的她，神色恍惚。彷彿記憶中，那個執掌眾人生殺大權，殺伐果決的女帝回來了。
她的背影，筆挺疏離，他下意識想靠近，可腳下卻躊躇不前。彷彿他們之前隔著千山萬水，無法跨越的鴻溝。
“君九歧，你憑什麼判我死刑？！你以為你是誰？我才是天玄女帝，你不過是個將死之人，我背後有聖殿，還有仙侍大人，你以為你能動得了我？”
君靈雪暴怒，大聲嘶吼。
“我不服！”
君九歧目光平淡，“這並非商議，而是通知。”
君靈雪眼看著君九歧一步步走來，彷彿死神逼近，懸在空中的劍折射出瘮人的寒氣，她心中終於開始害怕，掙扎著要跑，可下一秒就被金光束縛住，無法動彈。
劍對著君靈雪脖頸懸空，君九歧面無表情。
“還有什麼遺言嗎？”
她是真的！
君靈雪眼瞳驚恐一縮，死亡的恐懼將她籠罩。
她害怕了。
“不，不要殺我！”
“傅哥哥，你救救我，你救救我！我不想死！”
君靈雪下意識向一旁的傅以沐求救。
傅以沐呆呆看著君靈雪，唇瓣動了動，終於開口，“雪兒，是你錯了。”
君靈雪沒想到等了半天卻等來這麼一句話，“我錯了？我有什麼錯？傅哥哥，你不知道曾經我過的什麼日子！那種寄人籬下，看人眼色的日子，我再也不想體會。”
“我就是要將曾經欺辱過我的人都殺了！只有自己手中掌握權利，才不會任人宰割！”
“那你為何要對阿九出手？！她對你那麼好，你卻如此待她？”傅以沐一臉痛苦的質問。
君靈雪突然笑了，笑容惡毒，“她對我好？只是你們這麼以為！若對我好，為何阻攔我與聖殿接觸？又為何不讓我拜樓意東為師？還不讓我跟家族的人接觸……”
“說白了，她就是害怕我超過她，害怕我擁有自己的勢力，所以處處限制掣肘，就是害怕我搶走她的位置！我豈能如她所願？”
“你……”傅以沐從未想過，這個記憶中乖巧溫順的女子，真實模樣會是這般！
從前她的順從都是裝出來的？
“那我呢？你為何要騙我？騙我你是阿九？”
傅以沐心中悔恨，向來溫潤的面龐上難得露出慍怒。
“傅哥哥，這麼多年，難道你還不明白？從小時候，我就傾心於你，可你的眼裡自始至終都只有君九歧！只有她在，你就永遠看不到我。無論我做得再好，再溫順，再賢良淑德，你都不會喜歡我。”
“你問我為何要這麼對她，還不是因為你嗎？”
君靈雪眼神忽然溫柔下來，可惜配上她這副蒼老遲暮的模樣，更顯詭異。
“既然你喜歡她那張臉，那我就扮作這副樣子，只要她不在了，你就是我的了。這麼多年，我們不是一直都很好嗎？今日還是我們的大婚，從今日起，我們就是夫妻，今生今世，永不分離……”
“夠了！”
傅以沐大聲打斷君靈雪，臉色很是難看，“若知道那是你，我根本不會娶你！你將我置於何地？”
他身體搖搖欲墜，向來的謙謙君子從未有過的失態。
憤怒，懊悔，自責淹沒了他，他不敢去看身邊君九歧的臉，君靈雪的所作所為，讓他無法再面對君九歧。
傅以沐與其說遷怒君靈雪，更準確地說，他是在恨自己。
為何他沒有認出來？明明他察覺到古怪，可卻下意識忽略，只因為那是他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
那個人，是他夢寐以求想要得到的，過去的他一直追逐她，想要她回頭看看自己，可她永遠那麼遙不可及。就算他再努力，也無法觸碰到她。
所以在“她”忽然態度大改後，縱使他察覺到古怪，可還是自欺欺人下意識忽略，暗中告訴自己，或許是因為她感受到他的真心願意接受他。
傅以沐嘴角緊繃，心中自嘲，原來從始至終，不過是他一廂情願。
君靈雪卻心中大快，“將你置於何地？難道你與我在一起不開心？不快樂？你傅家能有今日，都是我給你們的！你所有的地位，尊榮，也都是我帶來的！她能給你的，我也同樣能給你。”
“傅哥哥，只要我還活著，就能給你想要的一切。你既然喜歡她這張臉，以後我都變成她的樣子好不好？只要你我聯手殺了她，那我就還是天玄女帝，一切都沒有變，你所擁有的一切都還是你的，你會成為天玄最尊貴的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