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九歧心中一跳，下意識順著琴音的方向走去。
很快，面前出現撫琴之人身影，一身最簡單不過的道袍，白髮蒼蒼，背對著她。
一曲平沙落雁，蒼涼，大氣，悲涼。
君九歧站在原地，靜靜將這首曲子聽完。
曲終，方文中收手，“丫頭，我這曲，彈得如何？”
君九歧看著老爺子，須臾，薄唇輕啟，“不好聽。”
空氣一凝。
方文中轉過身，雙眼眯了眯，“不好聽？”
反問中，帶著幾分危險。
“不好聽。”
君九歧面無表情，竟又一字一句地重複了遍。
連語氣都沒帶變的。
方文中直接給氣笑了。
“我堂堂……”
他聲音戛然而止，頓了下才道，“怎麼可能不好聽？我看你是聽不懂吧？”
方文中怎麼也沒想到，會得到這樣一番回答。
“行啊，既然你說我彈得不好聽，那你來彈一首？老夫聽聽有多厲害？”
君九歧聽聞，還真走了過去。
老頭子讓開空位，對著她示意，君九歧坐了下去。
方文中走到一旁，拭目以待。
下一秒，一道刺耳的琴聲，傳來。
接著，鏗一聲，他上好的尼龍琴絃，直接給崩斷了！
方文中臉直接綠了，瞪著君九歧的目光幾乎要吃人！
君九歧一臉無辜，就差沒寫上“我不是故意的”幾個字。
“這可是上好的琴絃，一根值千金！用千年的海龍筋打造，堅韌無比，你個小丫頭，哪來這麼大勁？”
君九歧眨巴眨巴眼，“我要說我不是故意的，您信嗎？”
方文中氣地吹鬍子，“你說呢？”
不過老爺子也沒真的追究，袍子一揮，一條嶄新的琴絃瞬間接上。
“這下行了，彈吧。給我小心點，別再崩壞嘍！”
君九歧點頭，抬手，撫琴。
動作，標準的不行。
老爺子暗中點頭，可接下來，一陣刺耳的琴聲響起！
那聲調，驚天地泣鬼神。
完全可以說是，沒一個音在調上的。
方文中臉直接成了調色盤，可面前的小丫頭，好似絲毫沒有察覺，一副沉浸其中的樣子。
遠處，正躺在樹上閉眼打瞌睡的君之敖被這難聽的琴聲嚇得險些從樹上栽下來！
“誰啊！大白天的嚇人！魔音催耳啊！彈得也太難聽了吧？”
君之敖閃身，朝著琴音方向奔去。
“停停停！快停下！”
老爺子氣得直跺腳，君之敖蹬蹬蹬地跑來大喊，“臭老頭你幹什麼呢！擾人清夢！”
忽然他看到旁邊的背影，不由自主脫口而出，“大魔頭？！”
琴聲，戛然而止！
君九歧聽著這一聲，緩緩側過半邊臉。
“不是啊……”
君之敖這才恍惚自己認錯了人，是啊，大魔頭應該在宮裡，怎麼可能出現在這？更何況，這女子一看年齡就不對。
他臉有點黑，走過去，“你誰啊？剛才是你在彈琴？知不知道自己彈得很難聽啊？”
說話間，眼神還不由自主打量著君九歧。
不得不說，光看背影還真像大魔頭。而且，怎麼感覺這場面，莫名有些熟悉？
君九歧皺眉，盯著面前的琴。
好似要將它盯出一個窟窿。
接著，她直勾勾看向君之敖。
君之敖不知怎的，下意識退後一步，“你，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君九歧歪頭一臉疑惑，“你，在跟我說話？”
君之敖跳起來，“當然是跟你！不然老子還能跟誰說？你自己彈得什麼樣，自己不清楚嗎？”
君九歧眉頭依舊皺著，然後轉頭看向一旁的老爺子。
奇怪了，她是按照過去老頭子教的奏的，怎會難聽？
過去，老爺子還說她是音律天才，琴之大家。
“以你之天賦，可與山海比肩！琴音似滾滾江水，滔滔不絕。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所以啊，阿九，平時你可不要隨便出手，一旦出手，那必然是大場面！這樣才配得上你這絕妙的琴音不是……”
……
君九歧記得，當時師父就是這麼說的，怎麼現在……？
殊不知，君九歧是個“音痴”。
這裡的“痴”，是真的“白痴”的意思。
誰能想到，堂堂女帝，如此近乎完美的一個人，卻是五音不全，彈琴跑調，甚至可以用“鬼哭狼嚎”“驚天地泣鬼神”這樣的詞來形容？
可君九歧自己彈奏的時候完全沒有感覺，以至於她一直覺得自己擁有絕對音感，天賦超群。
這也怪方文中，不捨得打擊徒弟的自信心，所以美好的誤會就這麼產生了。
君之敖更不用說，他每次說“難聽”，要麼被老頭擰著耳朵提溜走，要麼是被大魔頭身邊的“狗腿子”們警告的瞪眼，他能說真話嗎？
他敢嗎？
不過，這大魔頭總算也有一件不擅長的，這也算君之敖心中一點小小的安慰。
君之敖還安慰自己，不告訴她也行，讓她在外人面前出醜，自己就等著看笑話！
於是抱著這種心理，君之敖也跟方文中和其他人一起“糊弄”起了君九歧。
君之敖從過去的回憶中抽離，看著面前的人。
原本以為大魔頭彈得已是天下第一難聽了，沒想到這世上竟然還有人比她彈得更難聽！
這是哪來的奇葩？
“喂，醜八怪，你誰啊？怎麼跑到這來了？不知道這裡禁止入內嗎？”
君之敖不怕死地揚起下巴，用一種十分欠揍的表情看向她。
君九歧一頓，眯眼。
醜八怪？
她嘴角微勾，很好，臭小子，百年不打皮又癢了。
君之敖梗著脖子，“你幹嘛？還敢瞪我？知不知道小爺是誰啊？我乃當今十三皇子，帝都有名的小霸王……”
“行了殿下，這個點你不是應該去上課？怎會來這？”方文中打斷他。
君之敖面上閃過一絲心虛，但還是繼續嘴硬，“屋裡待得悶，我就隨便出來走走。然後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這……”
方文中聞言正色道，“殿下還是早點回去吧，免得你逃課之事傳回宮裡，陛下知道後又要責罰。”
“哼，她忙著跟她的傅哥哥大婚，哪裡顧得上本殿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