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最不願見到的場面。
若裴鳶只是簡單地利用她為裴家留子嗣,那她也會毫不客氣地利用他對付裴家。
可回想前世,拋去裴鳶誆騙她不談,逢年過節,他總是給她送些新奇玩意兒。有了孩子之後,他也經常和孩子們玩。
那些小子女兒嘴裡說道二叔的次數,可比裴茗那個便宜爹多。
裴鳶待了好一會兒才走,柳顏歡翻著身,再難入睡。
“裴鳶......你讓我陷入兩難之境,哪怕捧著真心到我面前謝罪,也是你活該。”
可若是一個人真心相待,這要她如何下殺手?
輾轉半宿,天不亮柳顏歡又爬起來梳妝。看著鏡子裡帶著黑眼圈的自己,柳顏歡暗罵一聲晦氣。
裴鳶這個晦氣的東西!
“大爺也真是的,知道今日夫人要回門還讓您睡不好。這妝怎麼都遮不住這眼睛呀!”綠蘭心直口快道。
屋內的白曇紫菱笑作一團,“好妹妹,你快別說了,哪有你編排大爺和夫人的份啊!”
雖然知道實情不如她們所言,但柳顏歡還是羞紅了雙耳。
“快住嘴,好好給我梳妝!”
正鬧著,羅嬤嬤憂心忡忡地走了進來。
“夫人,大爺那邊來人傳話說,大爺今早病了,起不來身,怕是不能陪夫人回門了。唉,這都是什麼事兒啊!”
柳顏歡冷了臉,挺直了腰板。
“給我梳妝,妝好後,我親自去書房瞧大爺去!”
裴茗病了這件事上輩子沒有發生,裴茗便是再懶得理會她這個妻子,面子上也做的滴水不漏。
因此柳顏歡到書房瞧見的,也是高燒不退,人已經燒迷糊的裴茗。
洛氏正在書房外呵斥一眾伺候的奴僕,一張臉氣得通紅,可見她多寶貝自己這個兒子。
“母親。”
洛氏見了盛裝的柳顏歡,斂了自己的脾氣。今日柳顏歡的回門宴,她不宜跟她鬧翻臉。
但等今日結束,她就要問問她,是怎麼照顧的相公!
“大爺如何了?”柳顏歡對跪著的書童問道。
那書童已經被洛氏罰了打,顫巍巍回:“方才已經服了一貼藥,睡下了。”
柳顏歡頷首,“來人,將大爺叫起來!”
“你敢!”洛氏喝道,怒瞪著柳顏歡,“你身為妻子將丈夫照顧成這樣,我還沒拿你是問!你還敢來這裡擾茗哥兒休息!”
“母親也不看看今日是什麼日子,大爺只要沒死,架也要架去我柳家!”柳顏歡絲毫不懼洛氏,厲聲道。
“你就是這麼跟長輩說話的嗎!”洛氏被柳顏歡的氣勢嚇住,對方絲毫不像個剛嫁人的新婦,氣勢上反而比她這個當家多年的主母還凌厲。
“全都滾出去!”洛氏對著一院子的奴僕喝道,那群奴僕立馬做鳥獸散。主子們鬥法,他們知道太多就是嫌命長。
“柳氏,我本以為你是個乖巧懂事的,誰教你新婚不久就敢頂撞婆母的!”洛氏氣得渾身發抖,她身後的趙嬤嬤扶著她,一道怒視著柳顏歡。
柳顏歡身邊只有一個紫菱,但兩人絲毫不懼洛氏之威。
柳顏歡理了理袖口,微微俯身,“柳氏脾性不佳,一來照顧大爺不利,二來惹得婆母不喜,今日自請下堂。”
說完轉身要走。
洛氏直接被她這番話氣暈了腦袋,“你敢威脅我!”
柳顏歡冷笑,她嫁入將軍府,洛氏前後忙活了不少,怎麼可能什麼都不落下就讓她走?
“母親擔憂大爺媳婦理解,但今日我柳家族人皆在,大爺若是不陪我回去,你叫我柳氏族人臉面往哪放!”
洛氏自然知道柳氏得罪不起。
將軍府裴氏起家於裴老太爺,現在也不過三代子孫。而徽州柳氏那是當真的百年世家,徽商出身,而後成為皇商,再到被皇上賜官,早就百年不止。
其子孫行商遍佈整個北慶、東遼、南召、西戎四國。那百年積累下的財富,富可敵國啊!
京城貴族嘴上說著瞧不上商戶出身的柳家,可洛氏知道自己搶這門親事有多艱難。
若是今日讓柳家沒了臉面,日後將軍府想從柳家得好處,怕是難了。
“少夫人,不是夫人存心阻攔,而是大爺實在是沒法陪您回門啊!”趙嬤嬤解圍道,“您進來瞧瞧,大爺都燒的神志不清了。若是再出門受了風,加重了病症,該如何是好?”
柳顏歡被領進了書房,屋內甚至燃了炭火給裴茗生汗。
冷眼瞧著一臉慘白,毫無神志可言的裴茗,柳顏歡絲毫不為所動。
“母親不知,今日我回門宴,雖然父親在任上不能來京,但我族中的叔叔伯伯們一早就來了京城。”柳顏歡不動聲色地給洛氏施壓道。
洛氏怒不可遏,但也知道將軍府決不能丟這個人,尤其是茗哥兒決不能丟這個人。
“趙嬤嬤,鳶哥兒今日可當值?”洛氏咬牙道。
“二少爺昨夜值夜,今日輪休,現下應該已經起了。”
“去將他叫來!”
看著親自去的趙嬤嬤,柳顏歡心下冷笑,她算是知道讓裴鳶代裴茗的主意是誰出的了。
洛氏,當真是個為大兒子謀劃的好母親啊!
“母親叫小叔來又有何用?難不成小叔來了,大爺就好了?”柳顏歡嘲道。
洛氏眸中怒火難抑,“我是為了保全你的臉面才出此下策,你給我見好就收!”
不僅是柳顏歡,就連她身後的紫菱都要翻白眼了。
這哪裡是保全柳顏歡的臉面,那是為了保全將軍府和裴茗的臉面吧!
讓弟弟代替兄長回門,這樣禮崩樂壞,荒唐至極的事情竟然會出現在京城將門之內!
裴鳶來的很快,身上還穿著晨練的胡服。進了書房瞧見屋內的人後一凜,行禮道:“母親,嫂嫂。”
“方才過來可有人瞧見?”洛氏十分擔憂。
“太太放心,我帶二少爺走得無人的小路。”
洛氏鬆了口氣,“去換身衣裳。你大哥今日病的不是時候,你嫂嫂的回門宴不能缺了席。你代你大哥去,千萬不能漏了餡。”
裴鳶蹙緊了眉頭,甚至不敢看柳顏歡。
他頭一次在洛氏面前難掩自己的情緒,隱怒道:“母親,您在說什麼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