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寶,還是這麼暴脾氣!”嫋嫋開口喝止,她的手還捏著翡寶的鞭子尖兒。
謝衍目瞪口呆,他終於知道,為什麼在現代,嫋嫋會對凌雲翡那麼好了。這個女將軍,赫然長著和凌雲翡一般無二的臉。
“嫋嫋,我是謝衍。”謝衍做最後的掙扎。
嫋嫋露出疑惑的表情,“我們……認識嗎?”
翡寶哼了一聲,“南黎有不認識你的嗎?一個個的都來套近乎,我們還要不要打仗,要不要保護百姓了?”
“那是百姓愛戴我們。”嫋嫋說。
“對不起,我認錯了人。我認識的一位姑娘也叫嫋嫋,和你長得很像。”謝衍只有苦笑,她將他當成了她的子民嗎?
無論如何掩飾,一個人的眼神,不會騙人。
謝衍幾乎可以肯定,這個“嫋嫋”是歷史上的嫋嫋,不是他認識的。
他穿越一場,卻還是不得見她。
說完,他一個人,坐在城牆下,頭靠著石頭,自己也成了一塊石頭。
嫋嫋望著他,她不認識他,卻讀懂了他的傷心。
在他的心裡,那個姑娘一定很重要。
這時,一個太監模樣的人,氣喘吁吁地過來,“咱家參見貴妃娘娘,國主請您回宮,有要事相商。”
提起國主黎樾,謝衍氣不打一處來。
女人提劍上戰場,他這個大男人,是死的嗎?連自己的女人都護不住嗎?
“我知道了,這就回去。”嫋嫋輕身上馬,勒著馬韁繩。
士兵連同百姓,紛紛放下手上的事,恭送貴妃。
謝衍抬起了頭,與嫋嫋視線相對。嫋嫋衝他莞爾一笑,策馬而去。
謝衍的心,瞬間空了。
不,即使她沒有嫋嫋的靈魂,這副身體,仍然是嫋嫋的身體。
謝衍愛著嫋嫋的全部。
如果他放任嫋嫋離去,他可能永遠不會原諒自己。
他撒開腳丫子,朝著嫋嫋的馬追過去。
如果他的超跑還在就好了!
可雙足難敵四腿啊,嫋嫋的坐騎,明顯又是神駿。他們的距離,越來越遠。
謝衍只看到一角天水碧頭巾,迎風吹成一面旗幟。
他只是跑,奔跑,腿越來越沉重。路上的百姓,在視野裡變慢,變模糊。
他本就熬了一夜未睡,在城牆上戰鬥近兩個時辰,此時已經精疲力盡。
暈倒之前,他看到了那張熟悉的臉。
然後,嫋嫋拎著他的領子,將他搭在了馬背上。
**
南黎後宮。
嫋嫋下馬,交代一句讓人安頓好謝衍,自己徑自到了承乾殿。
滿朝文武皆在。
“貴妃娘娘回來了。”
“貴妃娘娘。”
戰爭進行了半月,虞貴妃成了半個朝堂的主心骨。
“國主喚我何事?”嫋嫋沒等施禮,已被黎樾攙扶住。
“愛妃有鎧甲在身,不必行大禮。”黎樾接住她,卻不敢看她。
“貴妃娘娘,事到如今,非我等怯戰。我南黎與北燕,軍事實力相差太懸殊,開啟城門投降吧。”一個文臣說道。
“是啊,南夫子這些日子,七進七出殺敵營,都無功而還。現在南夫子也重傷在床,我等還有什麼辦法?”
“興亡從來都是百姓苦。為我南黎百姓,降了吧。”
三分之一的文官咄咄逼人。
另外的三分之二,做鵪鶉狀。
嫋嫋的目光,從這些主降派身上,一一劃過。犀利地如一把刀子,“所以,你們都主張做亡國奴咯?也是。你們投降,說不定尚可保住一身烏紗、榮華富貴,我倒是要問問,北燕的皇帝許了你們什麼好處?”
“你……你血口噴人!”文官重氣節,被這樣誅心,滿臉羞怒。
“哼,貴妃娘娘,南黎之所以有今天,豈非某人牝雞司晨,才惹來天怒人怨,天降災罰?不然北燕皇帝怎會通告天下,得金絲鳥,築金絲巢,以樂此生,快哉快哉!”
牝雞司晨,說得不正是嫋嫋統領三軍嗎?
“住口!”一直默默無言的三代國主,黎樾面沉似水,“若不是貴妃,馬上提槍,保家衛國,還有爾等在這金鑾殿上聒噪?她浴血奮戰,血染盔甲時,你們在幹什麼?她磨刀霍霍將敵軍斬於馬下時,你們在幹什麼?你們有什麼資格,對她指摘?”
這個史書上的怯懦皇帝,在這一刻,堅定地站在了自己的女人面前。他無力保護自己的國家,但至少可以承擔群臣的口誅筆伐。
“打又打不過,降又不肯降。到時候黎京變成一片廢墟,我們難道就有顏面,見列祖列宗了嗎?”
嫋嫋踱步,走到說話的大臣面前,“有些仗,不得不大;有些血,不得不流。我們守城半月,打出了我南黎人的錚錚鐵骨,北燕人自此不敢輕慢我們,不會當我們是孬種。就算真的有一天,上了談判桌,我們也有為百姓爭取的勇氣,而不至於徹底滅種!”
南黎的國土和國力,沒有周旋的餘地。
戰爭之初,黎樾已經和南叔言、嫋嫋已經預料到了結局。
但,仍需一戰。
黎樾拉住嫋嫋的手,感受這為數不多的溫存。
他令人拿來了一塊棉布,布上由黎樾的親筆手書,“朕登基十載,於社稷江山無建工,使北燕鐵騎直逼黎京。孤無顏見先列祖列宗於地下,將以發覆面,任北燕分裂孤屍首,只求勿傷我南黎百姓一人。這降書,將由孤親手呈於北燕太祖。”
群臣無言,一個個黯然退下。
出得承乾殿時,忽有人高聲,怒其不爭,“我南黎三世而存,要亡了!”
大殿裡只剩下黎樾和嫋嫋。
“陛下!”
嫋嫋朝著黎樾深深拜了下去。
黎樾將嫋嫋抱在懷中,那是最後的溫存。“棲梧宮下有一條密道,可通往城外,愛妃你自海闊天空去吧。孤說過,要護你一生。孤食言了。”
嫋嫋伏在黎樾肩膀,“不,陛下,不是這樣的。嫋嫋自入宮,得陛下寵愛。陛下之情,嫋嫋一生無以為報。惟願與陛下同生共死。”
殿門外,已經醒來的謝衍,施施然守在那裡。
因為特殊時期,禁軍多上前線,守衛不多,且謝衍又是貴妃帶回來的,侍衛不敢多言。
是以謝衍目睹了這一切。
“國主、貴妃,我有辦法,我願意代陛下去下降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