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惠看著他笑著說道:“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天意。”
李夜搖搖頭,說道:“我在上方寸山之前,就遇到了酒痴師傅,只不過喝了他的酒後,我們兩便各自相忘了。”
明惠一聽,忍不住讚歎道:“即便是這樣,你們還能在多年後再相遇,看來這上天安排的緣份,你們想躲也躲不過去。”
“在我看來,我跟師傅的機緣卻是緣自我納蘭大哥的一甕酒。”推開小院的門,李夜往廚房走去,他要洗漱一番。
南宮如玉端著一碟瓜子走了過來,放在明惠跟前,悄悄問道:“師公你是來監督師傅釀酒的嗎?好象還差一半哦。”
明惠一楞,摸著她的腦袋笑了起來,回道:“師公知道玉兒有瓜子,特意過來吃瓜子的。”
“不是來看著師傅釀酒的啊?瓜子玉兒有的是,師公儘管吃。”
南宮如玉看著明惠,毫不在意地笑了起來。
明惠撿了幾粒瓜子放在手裡,看著她說道:“你爹爹來過了?”
“爹爹來過了,跟師傅咕嚕了一個時辰,也不知道他們說些什麼,小花跟我去大殿前玩了一會......”
南宮如玉哪裡知道自己的師傅,在苦口婆心地勸自己的爹爹回家,以為兩人在聊一些不想讓自己知道的事情。
明惠看著她點了點頭,笑道:“等把師公的這些酒釀完,你師傅要帶你回家,你可要記得下回給師公帶些好吃的回來。”
無心要下山回家的事情,李夜第一天回到般若寺就告訴了明惠,明惠跟無心的師傅也支援李夜的意見,畢竟無心是已經入過塵世的出家人。
有些責任,他應該去承擔。
“師傅好象說過,說在寺裡修行半個月,就帶玉兒回家看爺爺。師公人放心,玉兒回來肯定給你帶好吃的。”
在她眼裡,只要是自己喜歡的東西,自己的師傅都會買給自己。
便是師傅不肯,自己還有小花,還有爺爺和姑姑呢。
她可是南宮世家的掌上明珠。
只不過這個時候的她,忘記了自己還是五域皇朝的小郡主,每年要會從宮裡拔出俸銀下發到南宮世家的。
“好好,師公就等著玉兒從山下回來了。”明惠看著她笑了起來。
自從李夜問了他北玄域天山的事後,明惠便明白自己的小師弟在寺裡也呆不了多長時間了。
最多不過一年,估計就會帶著眼前這個小姑娘,去征服那座蒼山。
“玉兒去讀一會書,給師公聽聽。”洗漱完的李夜,拎著一桶泉水過來,準備生火煮茶。
南宮如玉一聽,怪叫一起往自己屋裡跑去,不一會就傳來了她那稚嫩的讀書聲。
雲對雨,雪對風,晚照對晴空。
來鴻對去雁,宿鳥對鳴蟲。
......
李夜一邊生火,一邊看著明惠笑道:“我這徒兒,只要不管她,她就會到處去野,哪有心思讀書寫字。”
明惠看著他認真地說道:“無心能遇到你,也是他前世修來的福氣。”
李夜看著他,思忖片刻後說道:“看他眼下的情形,還沒有拿下最後的主意,估計他得去問他師傅跟師兄你的意見。我這是最後一回勸他,以後不會再管他了。”
李夜心想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不管是無心,還是南宮軒轅,自己已經做到了本份,剩下的就看他們自己了。
明惠低頭想了一會,搖搖頭說:“我沒經歷過情事,不能為無心作決定,一切都要靠他自己了,他師傅跟我一樣的道理。”
“所以我也只是給他講了一眼道理,他自己的路旁人怎麼可以替他拿主意。”
他夜心想就算是南宮軒轅也不是拿他沒辦法?
明惠愣住了,沒想到這事情竟會如此複雜,感慨說道:“這個決定真不好做。”
李夜看著他笑道:“佛說眾生皆苦,原來是這個道理。”
聽著南宮如玉一陣陣的讀書聲,明惠心懷漸寬,指著玉兒的視窗說道:“有徒如此,師弟你又夫復何求?你帶著她也算是修練自己的心境,等她長大,你的道法估計也就圓滿了。”
“但願如此吧!”李夜可沒把自己的修行指望在南宮如玉的身上,便是白衣女子,他也沒有指望過。
修行路漫漫,一切都要靠自己。
從前是這樣,以後也是如此。
拿著根樹枝撥弄了一下小火爐,又往裡面添了二塊木炭,想著自己跟玉兒的心事,李夜忍不住搖了搖頭。
往明惠杯裡添了熱茶,說道:“師兄若是得閒,可以去玄天觀走走,畢竟誰都不知道他們哪天就要離開。”
明惠望著眼前這張清瘦且乾淨的臉,嘆息說道:“說起來他們的運氣確實比我好,修行的日子沒有我多,確一個個比我都先離開這裡。“
李夜一聽,忍不住笑道:“師兄慈悲心懷眾生,自然不是二位師傅能比,我猜師兄早就可以離去,只是因為住持師兄一直困擾著你......”
“按你說來,我若是現在離開了,這般若寺交給誰比較好?無心的師傅明珏還是戒律堂的師兄?要不師弟你來接,我現在就過去陪他二人離開,便是在雷劫下身死道消,也縱死無悔!”
明惠認真地看著他,眼睛裡露出了明亮且熱烈的光芒。
李夜大吃一驚,看著他拼命地搖搖頭:“師兄你可別挖坑埋我,當初在來的路上遇見師兄時,我便將自己的心意告訴了你的。”
莫說皇城還有父母妹妹、先生師孃等一大堆人等著自己,便是眼前的姜若雨和唐秋雨,一旦知道自己要出家,恐怕第一個就不會放過自己。
似是早就知道李夜的心思,明惠眼裡的火苗漸漸熄滅,恢復到悲喜不露的表情,怔怔地說道:“那麼,你說誰來做這個住持?”
李夜無語。
明惠嘆了一口氣,說道:“當初明珏師弟,一門心思培養無心,以為找到了可以自衣缽的弟子,誰知道半路殺出來一個白衣女子......”
李夜笑道:“他的情緣註定了這一生的結果,這是誰也強求不來的,到現在我都不明白,師兄你當初要我入夢做什麼?”
“我也不知道,時間太久,忘了!”明惠看著他,笑了起來。
“哪究竟是無心的三生三世?還是我的三生三世?師兄你這麼聰明,肯定知道......來來,還請師兄為我明示!”
明惠一楞,看著他罵道:“喝了千年悟道茶的人是你,聞了百年沉香的人也是你,便是看見那三生石的人也是你,你現在回來問我?”
明惠心道我又沒你進的夢境,你讓我如何編個故事給你聽?
“便是我說出來了,你信嗎?”
明惠看著他,淡淡地問道。
李夜想了想,彷彿又回到了那一日,佛堂裡有淡淡的香氣,嘴裡有濃濃的苦澀......
“我也不知道,過去的已經過去了,我也不想再計較許多。”
看著一臉怒氣的明惠,李夜笑了起來,看著明惠說:“師兄那茶的味道不錯,還有沒有?拿來嚐嚐,回頭我下山給你找些好東西帶回來。”
明惠一聽,看著他瞪眼呵斥道:“你以為悟道茶是大白菜麼?我當時可只有兩片葉子,煮了半壺茶,給你喝了一半......你想想如何賠償我?”
李夜一呆,脫口問道:“那這茶樹世間總會有吧?師兄告訴我,我去尋回來種在寺裡的後山中。”
明惠一聽,臉上不由露出了古怪的笑容,指著天空說道:“我讓你去找師兄,你說他已經離開了,這個秘密也讓他帶走了。”
意思很明顯,這事只有明一大師知道,而李夜在未知之地去撲了一個空。
難道非要去另一個天域找到師兄再問這件事?可是真到了那個時候,自己還需要這二片悟道茶麼?
“或許需要吧?我這不是還有妹妹和玉兒麼?”李夜看著明惠,說了一句沒有頭尾的話,頓時讓明惠莫明奇妙地看著他,恍若看著一個神經病。
“我不管你啥時候下山,不過下山之前得把這酒都給我釀好了。”明惠指著剩下的五口大缸,認真地說道。
玄天觀的酒痴,他肯定是指望不上,唯一能抓住的就是眼前的小師弟,這五域中絕無僅有的美酒,可不能放過。
“師公放心,我會盯著師傅替你釀酒的。”
說話間,讀了一通詩書的南宮如玉走了出來,小手裡端著一碟糕點,一路跑來,放在了桌上,看著明惠說:“很好吃哦,師公嚐嚐。”
李夜看著她搖搖頭,說道:“玉兒,你每次就不能多讀一會嗎?”
南宮如玉搖搖頭,撿起一起糕點塞進李夜的嘴裡,笑道:“玉兒讀書可比練劍累多了,得歇會,明天再說。”
說完咯咯地笑了起來,她哪裡會怕李夜的乍乎?
喝了三道茶,吃了幾塊糕點,明惠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掉落的糕點,說道:“我看你也沒有什麼煩惱,很不錯,走了。”
也不等李夜說話,提腳往院處走去。
李夜放下茶杯,看著他的背影說道:“師兄我的事還沒說呢,你怎麼就走了?這也太不講道理了吧。”
“所以你自己想想辦,你的事情哪裡輪得到師兄我來解惑?”
院外傳來了明惠的聲音,分明是漸漸遠去的意思。
“師傅。”
“嗯,說吧。”
“師公走了,是不是玉兒把他氣走的?”
“不是!”
“不是玉兒,原來是師傅你哦?”
南宮如玉笑嘻嘻地看著他,有一種挖坑埋人的竊喜,李夜一楞,回過神來的他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說道:“今天的劍練了沒有?”
“她一早都在瘋,哪裡練劍了?”廚房裡傳來了小花的聲音。
“哇哇哇!”南宮如玉如一隻受驚的小鳥,跳起來去堵小花的嘴。
......
跟小花兩人,又花了數日的功夫,將十缸酒都有釀好,又趁著春雨還沒有纏綿的程度,將釀好的酒攪動了幾回。
封缸,蓋上竹蓆,算是完成了明惠交給的任務。
而自己釀好的那一缸醉生夢死,早就讓他收進了空間戒裡,另外還收起了一缸去年釀的酒,他要拿著山下去分成小甕。
不管是南宮軒轅還是南宮飛燕,都得送幾甕去年釀的新酒。
至於醉生夢死,除了山上的幾個人,他暫時誰也不想送。
便是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釀出一缸這樣的酒,決不能象當初酒痴那樣,為了一二萬金幣,便賣掉再也釀不出來的記憶。
這一日,收拾好行裝的他正準備去找無心,問問他考慮得如何,要不要一起下山。
就在此時,明惠卻推門進了小院,後面跟著一臉茫然失措的無憂。
“發生何事?”看著情況不對,坐在院中的李夜,靜靜地問道。
明惠回頭看了一眼無憂,然後坐在了李夜的對面。
李夜取了二個杯子燙好,給兩人倒上熱茶。
無憂看著李夜,輕聲說道:“那個小師叔,師兄他一早就離開了寺院,一個人下山去了。”
李夜一聽,禁不住楞了一下,看著他問道:“既然決定要下山,如何不肯等我一起?”
無憂看著兩人搖搖頭,低聲回道:“師兄說,我來的時候是一個人,走的時候也想一個人靜靜地離開,不想打擾旁人......”
李夜聽完忍不住長嘆一聲,看著明惠說:“也不知道我勸他下山,究竟是對還是錯?”
明惠自顧端起面前的茶淺嘗一口,不悲不喜地回道:“誰知道呢?”
望向方寸山的天空,李夜輕聲呢喃道。
如我靜靜地離開,正如我悄悄地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