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後的惜春城外,李夜的大帳裡。
手裡捏著耶律齊送給他的金箭,心裡卻在回憶跟他的那番交談。
“我知道你們軍裡有一個高手,在南雲城的大戰前夕,隔著不知道多遠的距離,竟然一箭取了我們大祭師的性命。”
在耶律齊看來,他很想見一見這個神奇的人物。
然後李夜卻苦笑道:“有機會,介紹給你認識。”
有些事情可以做,但是打死也不能承認。
獨自佇立於大帳外,吹著午後的秋風。
軍營四周,夏日種下的糧食長勢喜人,眼見冬季來臨之前就能收割。
陽光照射在生機勃勃的田野,閃閃發亮。
李夜在想,不久之後,跟草原諸部的談判完成,收割了這一季的糧草,就要轉戰中域,回到皇城。
不知道那個時候的皇城,會不會逼著自己用上在南疆鑄造的這些武器。
“國師在想什麼?”不知道什麼時候,大皇子來到了大帳外面,身後跟著唐秋雨和夏梧桐。
收起捏在手裡的金箭,李夜轉身看著三人笑道:“看這些糧草呀,用不了二月,就能收割了。”
說完領著三個往大帳內走去。
捱過了酷熱的三伏天,迎來了即將到來的中秋,軍營裡的氣候已經有了一絲的涼意。
“然後呢?”坐下後大皇子看著他,靜靜地問道。
“然後?然後自然是回師皇城了!”李夜看著他,淡淡地笑道。
夏梧桐看著兩人,也不說話,打了水,又開始生火。
不知道從哪天起,她也喜歡上在沒事的時候,煮上一壺茶,跟唐秋雨兩人品茗。
大皇子點點頭,他也知道皇城的事不能再拖,能儘快解決,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不過,得先把這裡的事情處理好,我們才能放心地離開。”大皇子看著他說道。
“先讓他們安排談判的時間吧,我相信等我們收割完這裡的糧草,就能離開這裡了。”不知道為何,李夜竟然生起了一絲淡淡的愁緒。
絲毫沒有戰勝後的喜悅。
是因為要跟新結識的朋友分別?好象不是,他跟耶律齊的感情還沒那麼深。
是因為回到皇城又要大開殺戒?也好象不是,不知何時,他的心腸開始有了一絲冰冷的意思。
唐秋雨看著發呆的李夜,忍不住問道:“沐沐呢?她一大早出門跑去哪了?”
李夜看著她笑道:“她閒不住,跟納蘭大哥跑去南雲城玩了。”
真實的情況是,李夜要納蘭雨去南雲城督促幾個鑄造廠生產箭枝,以備回到皇城的路上遇到各地的阻攔。
而沐沐一聽要回南雲城,哪裡閒得住,喜歡睡懶覺的她,難得一大早就跟著跑去了出去。
“這傢伙,去的時候也不告訴我。”夏梧桐這些日子也閒得慌,早就想溜出去玩一玩。
李夜看著一邊煮茶一邊叨叨的夏梧桐,跟大皇子說道:“這裡已經沒有仗打了,要不大元帥陪公主先回南雲城,反正談判的事你也不參與。”
大皇子看著唐秋雨,微笑著沒有說話。
唐秋雨看了一眼夏梧桐,心道你真不懂事,這大好的機會擺在你面前啊。
搖搖頭,看著她說道:“你可得想好,眼見著就能進惜春城了,你這一回南雲城......”
後面的話,她沒說完,心想也不用自己多說了。
夏梧桐似乎聽出了唐秋雨話裡的意思,當下低下了頭來,往自己的一雙小蠻靴上看去。
大皇子哪裡不知道她的心事,當下笑著說道:“不著急,我等國師跟他們談完再考慮回去的事情。”
心裡卻在說:“妹妹啊,哥哥只能幫你到這裡的了。”
李夜看著三人,搖頭笑道:“看來,我們真的要去惜春城裡喝一杯了。”
“我今天就可以請你去城裡喝酒!”帳外傳來了耶律齊爽快的笑聲。
李夜看著大步走進帳內的耶律齊笑道:“你身體養好了?”
耶律齊看著他笑道:“又不是要命的傷,又有你的靈藥,哪有不好的道理。”
夏梧桐取出杯子,給眼前的四人倒上熱茶,最後給自己也倒了一杯,然後捧在手裡,靜靜地看著李夜。
大皇子心急,看著端起茶杯的耶律齊問道:“你們準備哪天開始談判?”
耶律齊一楞,他沒料到大元帥竟然比自己還要著急。
看著心急的大皇子,耶律齊笑道:“我們四王也急著回部落,他們說隨時都可以。”
大皇子扭頭看著李夜,李夜衝他擺擺手,笑道:“我隨時奉陪。”
“那就明天吧!”大皇子重重地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
“會不會匆忙了?”唐秋雨看著他,有些耽心。
“不會,要說的我跟國師兩人早就商量過了,他全權代表我去談判,唐先生若是不放心,也可以一起去。”
大皇子心道,國師比自己還精明,那裡會吃虧?
“在我們這裡,還是在惜春城內?”李夜看著耶律齊,淡淡地問道。
“分二場,第一場在你們這裡,第二場在惜春城。”耶律齊看著他笑著回道。
“具體內容?”李夜關心的是這個。
“第一場,談論雙方戰後的立場、去留,以及相關的條件;第二場,商討我們往後的互相來往以及通商的問題,我認為第二場才是汗王們關心的。”
耶律齊也知道,自己一方撒出三鎮已經成定局,以後最重要的便是雙方通商及物資交流的問題。
在這一點上,他要跟李夜多要一些好處。
李夜看了一眼大皇子,眼他沒有反對,便微笑著回道:“那便如貴方安排,明天就派人來我們這裡進始談判吧。”
耶律齊點點頭,端著杯子喝光了裡面的茶水,笑道:“辰時?”
李夜看著他笑道:“辰時!”
兩人相對一笑,異口同聲地說道:“真是一個好時辰。”
夏梧桐看著兩人的樣子,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因為哥哥在,她又不好多問,只得小心給幾個杯裡添上茶水。
“沒想到一場轟轟烈烈的戰爭,竟然會以這種方式結束。”耶律齊看著李夜搖了搖頭,重重地感慨道。
“那你想如何?”李夜靜靜地看著他。
“都是你這個妖孽啊!”耶律齊哪裡會不知道他的意思,他如何肯上當?
“不跟你聊了,幾個汗王還等著我回話來,我明天早點過來。”
再次喝光了茶裡的杯水,耶律齊跟四個揖手道別,轉身往大帳外走去。
......
看著走出帳外的背影,大皇子輕輕笑道:“真是一個有趣的傢伙。”
“他妹妹更有趣?你想不想讓她做未來的......”下面的話李夜沒說話,他相信大皇子能聽懂。
坐在一旁的夏梧桐這會來了精神,扭頭看著自己的哥哥笑道:“我也覺得她不錯,知書達理,人又長得美,還是草原上的公主,做我的嫂子沒問題。”
唐秋雨一楞,怔怔地看著眼前的小姑娘,心道你自己的問題還沒解決,倒是先關心起來你哥哥的事情了。
大皇子一聽,搖頭回道:“國師你倒上很上心,你還是先想著如何應付這場談判,讓三鎮的鐵騎各自回到他們的部落,再來跟我討論其他的事情。”
聽著鐵騎這二個字,李夜轉過身來,問道:“要不要跟他們借些兵馬?”
大皇子想著日後的情景,感覺有些頭疼,認真地回道:“如果國師認為我們能夠打贏皇城裡的那將人,就儘量不要借兵,畢竟一旦開戰就會有死傷,這個人情不好還。”
李夜一聽,點點頭道:“大元帥說的有道理。”
“還有,儘量讓他在這一月內撒走,我們還有很多問題在處理......”
李夜說道:“我們盡力的,估計我們接手的三鎮也是一個爛攤子。”
大皇子一想到接手後的三鎮就有些惱火,想了想說道:“到時把重建的問題交給楊開義去辦。”
“這個我同意,畢竟他已經選擇在站在我們這邊,把三鎮交給他打理,我們都會放心。”李夜看著他,平靜地說道。
大皇子看著自己的妹妹,淡淡地笑道:“第二場談判,你可以跟國師去惜春城逛逛。”
夏梧桐一聽,臉上突然紅了起來,看著唐秋雨說道:“我跟師傅一起去。”
聽到她的答覆大皇子變得輕鬆了些,他看著唐秋雨和李夜說道:”談判的事情就拜託二位了。”
唐秋雨看著他笑著說道:“我哪懂什麼談判,我只是來給國師壯膽,省得他給別人欺負。”
以李夜現如今在南疆一帶的名聲,且不說天風城哪些沒見過戰爭的官員和將士,光是南雲城的百姓,和草原部落的十幾萬鐵騎,有誰不知道他的大名?
就是這樣這樣,唐秋雨才不放心他一人前去談判。
她想給這個小傢伙提供更多的關愛和保護。
李夜看著她笑了笑,說道:“真沒想到這場戰爭的最後一刻,竟然要唐先生來見證。”
唐秋雨抬頭靜靜地看著他,溫柔地說道:“我也沒想到,攪動五域風雲的國師,竟然是我當年在天山上遇到的那個小男孩。”。
李夜覺得臉頰有些微燙,下意識裡摸了摸,不知該怎樣回話。
夏梧桐抱著雙手,呆呆地看著唐秋雨和李夜,說道:“真恨那時自己的境界太低,沒能去小師弟呆過的那個山澗上看看。”
李夜看著眼前的少女不停地捏著自己黑色髮絲,沉默片刻回道:“唐先生知道那裡,除了一個山洞,就是一道冰河,哪裡有什麼風景?”
“呵呵,因為哪裡有你在啊。”唐秋雨看著眼前這個不解風情的少年,終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大皇子不知李夜兒時的故事,坐在一旁只是安靜地聽著,也不插嘴。
唐秋雨的回答很簡潔,卻如一道利劍刺進了李夜的心裡。
“這些年來,我一直在想,如果當年我師徒沒有去天山找先生,就不會遇到你,那以後的故事又要怎麼寫?”
唐秋雨說完,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發呆的夏梧桐。
夏梧桐一呆,看著李夜說道:“小師弟,我可是在你生活過的山洞裡呆了不少的日哦。”
師傅一提醒,終是讓面前這個害羞的女孩吐露了自己的心事。
李夜聽著她吐露心聲,不禁有害羞,將捧在手裡的茶水一口喝光,輕聲回道:“我哪時一心修道,哪裡會想著山外面的事情。”
夏梧桐轉過身來,往他杯裡又添了些茶水,看著他靜靜地問道:“現在你已經離開了天山,可以想了呀!”
李夜一楞,捧在手裡的茶杯差點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