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靜雲溫壺、洗茶、洗杯,然後仔細地倒了四杯熱茶,端了一杯放在唐秋雨的面前,輕輕地說了聲:“師姐,請喝茶。”
這輕輕的一聲師姐,今天在唐秋雨的耳朵裡聽來著實親切,眼睛一紅,一顆淚水差點掉在了茶杯裡。
許靜雲見了一驚,連忙問道:“師姐莫不是生師妹的氣?我想了想,還是請師姐搬到我那樓子裡去小住些日子,雖然我那裡簡陋了些。”
唐秋雨一聽,再也忍不住了,眼睛嘩啦啦直往下滴。
許靜雲趕緊掏出自己的絲巾,站起身子遞給唐秋雨。
唐秋雨接過絲巾,擦了擦臉上的淚水,看著受驚的師妹和兩個小姐姐,幽幽地長嘆了一口氣。
說道:“都是師姐當年不對,爭強好勝,要搶本屬於你的東西。結果搞到我們兩個記恨了這麼多年。”
許靜雲一驚,她不知道師姐今天如何將陳年舊事翻了出來,也不知道師姐接下來要如何對自己。
只是輕輕地安慰道:“都過去了那麼些年了,那時候我們都太年輕。”
小姐姐呆呆地看著自己的師傅。
小梧桐呆呆地看著自己的師傅。
唐秋雨看著兩個發呆的小女孩,彷彿又看見了當年自己的影子。
看著許青島雲幽幽地說:“我這回來,本來是想讓梧桐挑戰你的徒弟的。”
“剛才我細細想了想我們兩姐妹這些年受的苦,又想想已經離開了這裡的師傅,就改了主意。現在我什麼都不要了,只要師妹你能原諒師姐當年的過錯。”
許靜雲一楞,在她的劇本里不是這麼寫的。
現在小姐姐已經感悟了天地之力,凝聚出了自己的真元之氣,早不怕這個夏梧桐了。
但是聽師姐這麼一說,卻實在是意料之外。
當下睜著一雙柳眉,認真地看著唐秋雨。“師姐您莫不是受了什麼刺激了吧?”
唐秋雨看著一臉不相信的許青島雲,幽幽地道:“我知道你以前恨我,我也恨你。可是這回我是認真的,還請師妹能夠原諒師姐。”
“我們重歸於好,好不好?至少不要讓我們的乖徒弟,再重演我們當年的悲劇。”
許靜雲終於震驚了,她沒料到心高氣傲的師姐可以放下自己的尊嚴,跟自己道歉,要與自己和好。
她想都沒想就回答說:“師姐你說哪裡話,做師妹的怎麼能恨自己的姐姐。師傅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以後就是我們姐妹兩相依為命。”
唐秋雨沒想到量妹這麼容易就放棄了對自己的怨恨,又忍不住掉下了眼淚。
頭一揚端起了面產的茶杯,看著許靜雲道:“師妹,喝了這杯茶,我們以後就是親姐妹了。”
許靜雲也端起了自己面前的杯子,舉了起來。“師姐。我們喝了這杯茶,還是親姐妹。”
小姐姐也學著師傅的樣子,端起了茶杯,看著夏天梧桐說:“師姐,我們喝了這杯茶,以後就是好姐妹。”
夏梧桐也學師傅的模樣,舉起茶杯,看著師傅和小姐姐說:“師妹,從今往後我們就是好姐妹。”
兩個師傅看著自己徒弟的樣子,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唐秋雨喝光了杯子裡的茶,將茶放下,從自己的懷裡掏出一個做工精緻的小木盒,輕輕地放在許靜雲的面前。
許靜雲看著師姐的舉動,有些不知所措,連忙說:“師姐您是客人,我怎麼可以收你的禮物。”
唐秋雨看著她,喃喃地說道:“別的你不一定看得上眼,這東西你一定會喜歡。”
“昨天見你,差一步就能跨進那道門檻,我也是苦苦修行了多年不得其法。去年機緣巧合得了二顆驚神丹,用了一顆才破的境。這顆給師妹你,只要服下,就可以有機會跨進那道門。”
許靜雲一聽大驚,小心地開啟了木盒,只見裡面包裹著一層錦布,中間躺著一顆比龍眼大了一些的黑色丹藥,泛出淡淡的光澤。
“我既然已經入了門檻,這丹藥對我已是無用,但是對師妹卻有大用途,你選個日子服了它,我給你護法,助你分神。”
這回輪到許靜雲流淚了,她以為自己的師姐這回來一定會用自己的境界來羞辱自己,沒想到師姐卻真的放下了過往,要助自己破境。
唐秋雨看著許靜雲的樣子,知道她在想什麼。
輕輕地走過來拍著她的肩膀:“師妹,我們兩人雖然以往有些恩怨,但是我們是一輩子的姐妹,這個事實是改變不了的。你也不要再感傷了,今天夜裡我們好好喝一杯,不醉不歸。”
許靜雲輕輕地擦去了眼角的淚水,將木盒合上,看著唐秋雨說:“就聽師姐的,我們今晚不醉不歸。”
在鳳凰宗裡的長老中,除了宗主也只有大長老最近日子破境入了分神。
分神這個境界,往往是一道天人之間的門檻。
入了這道門,只要不被仇人殺死,在漫長的修行歲月裡總會修行到渡動的境界,甚至更高。
但是如果入不了這道門檻,唯一的結果就是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在歲月的長河中老去,然後終有一天悄悄地坐化。
這是所有元嬰後期修行者的大恐怖,許靜雲也不例外。
她清楚記得宗主也是閉關很多年才破境入了分神,毫不留情地形容,分神就是一道生與死的分水嶺。
眼下與自己有多年恩怨的師姐在與自己化解恩怨的同時,還給了自己破境的希望,讓她根本止不住自己的激動。
就想抱著她大哭一場,想著兩人當年的仇恨來得是如此可笑。
回來宗裡這一年,許靜雲的境界有所提升,體內的真元和精氣神更是凝練得更上層樓,然而與傳說中的那道門檻之間,卻依然只能看到模糊的一眼,彷彿隔著級遙遠的距離。
還好正因為這一年的靜修,再加上參悟《青鸞凝注》將自己的真元與精神不斷地打磨,讓她在突破元嬰九重不久,就看到了那道傳說中的門。
否則即便這時唐朝秋雨將這顆神丹給她,也無法能順利地破境。
想到這裡,許靜雲站了起來,對著師姐深深地福了一福,即便是當年對師傅,她也只是這般行禮。看著唐秋雨說:“師姐,大恩不謝。”
唐秋雨扶起許靜雲,輕輕地說:“漫長的修行歲月,總是需要幾個生死之交,要不這人生也太無趣了,師妹你說是不是?”
許靜雲想了想,輕輕地點了點頭,道:“也是,如果一直只是獨自修行,與那荒野裡的野獸就沒有什麼區別,更別說悟了道的野獸還想著化形成人。”
唐秋雨拉著她的手笑著說:“我們一直笑別人看不透,苦苦地世間的諸般苦惱裡掙扎,現在想來,世間的人何嘗不是在笑我們這些修行者,連一些小事也看不透,諸事都在算計怎麼去坑了對手。”
兩個小姐姐豎著耳朵聽各自師傅的訴說,想著自己的小心事。
不覺中,杯中的茶已涼了,只有壺裡的水冒著氳氤的熱氣。
正當姐妹兩訴傾衷腸的時候,雅間外響想了腳步聲,是膳食堂的弟子將做好的酒菜送了進來。
帶頭的女弟子跟許靜雲和唐秋雨打了招呼,將端上的灑菜一一擺好,轉過身靜靜地推門而去。
許靜雲看著夏梧桐,微笑著說:“餓了吧,來嚐嚐我們鳳凰山裡的風味。”
四個圍著桌子坐下,只見桌上擺放四道菜一道湯。一道是山雞燉竹筍,一道白玉豆腐,一道清炒雪裡紅,一道蘑菇扒青菜,湯是雞湯煨山藥。
還有一甕鳳凰宗自釀的紅米酒。
許靜雲輕輕拍開了酒甕的封口,給小姐姐倒了半杯,給夏梧桐倒了半杯,給唐秋雨倒了一杯,又自己倒滿。
雙手舉起了酒杯,看著唐秋雨說:“師姐,我敬你一杯,願你修行路上一帆風順。”
唐秋雨也舉起了酒杯,看著許靜雲說:“師妹這話說得好,修行艱難,願我們都順風順水。”
兩個小姑娘也舉起了灑杯,學著各自的師傅模樣,輕輕地喝了一口。
唐秋雨喝光了杯裡酒,取過灑甕,自己倒了一杯,又給許靜雲倒了一杯。
看著杯裡泛著紅色的酒湯說:“也只有在鳳凰宗,才能喝到這樣的酒了。雖然沒有燒刀子那樣烈,但是香醇卻是唯一的滋味。”
許靜雲笑著說:“師姐喜歡,走的時候可以多帶些,想著的時候可以喝上一口。”
“那是必須的,鳳凰山的紅米酒,加了山裡的藥材釀製卻沒有藥味在酒中,這是五域誰都做不到的,就衝這一點,我們就得再喝一杯。”唐秋雨舉起了酒杯一飲而盡。
許靜雲陪著師姐喝了一杯,又取過酒甕給她滿上,自己的臉上已經泛起了紅暈。
給兩個小姐姐夾了幾塊雞肉,微笑著說:“在我的記憶中,師姐的酒量好象不大的。”
唐秋雨放下酒杯,看著許靜雲,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說道:“自從師傅走了以後,我一個人在江湖中漂盪,不如意的事多了去,你又不在身邊,我向誰去訴說?只好一個人關起門來喝悶酒,誰知道喝著喝著酒量就跟修行的境界一樣,漸漸地漲了起來。”
“這幾天,讓這兩個小傢伙自己去玩,你好好調整一下心態,爭取一鼓作氣破了這道門檻,修行之路不入分神終是凡人,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
“我們姐妹兩人在師傅的教導之下,是非常幸運的,能在不到四十就能破了這首門檻,世間都多少修行者終其一生都卡在元嬰九重,直到壽元終了......”
許靜雲給三人盛了一碗雞湯,望著師姐,幽幽地道:“一入修道難回頭,再回首已是百年身。我們只有一路往上,與天爭命,哪怕有萬分這一的希望也不能放棄。”
兩個小姐姐一邊安靜地喝著碗裡的雞湯,一邊看著大發感慨的唐秋雨和許靜雲。
心想不知要到哪一年,自己才能象自己的師傅這樣,脫凡入神。
唐秋雨用湯勺輕輕嚐了一口雞湯,抬起頭看著許靜雲,點點頭說:“師妹你能明白這個道理就好,修行之道唯有向天爭命,才有突破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