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三的眼眸中，閃過一抹猶豫之色。
“孫少，這麼做恐怕不妥吧。不過……”
本來聽到沈老三居然敢拒絕自己，孫興便又要發怒。只是在他聽到那“不過”之後，整個人的臉上，便又重新恢復了平靜。
“不過什麼？”
“不過小人以為，此事還是要立下字據，並且報備官府才合適。小的也不要什麼九出十三歸，只要到時候，孫少能將本金還給我便是。”
聽到這話，孫興自以為，自己在往死裡坑沈老三。
可沒想到，這沈老三居然如此夠意思。若是如此，他倒是有些不忍心下黑手了。
只是這不忍心，也只是一閃而過。
孫興便是孫興，若是他如此輕易，就能被人感動，當初也斷然不會，在太和殿與楊冬對峙了。
一旁的沈老三，似乎是受到了驚嚇，他顫巍巍的繼續道：
“孫少，小的出此下策，也實乃無奈之舉。家中欠下的那些銀子，總要立刻還上。那批人，可當真是殺人不眨眼。”
望著如此憨厚的沈老三，這一刻孫興都不忍心喊他死胖子了。
不過……對方提出來的這個想法，倒是可以試試。
畢竟如此一來，自己便能以最小的代價，一口氣吃下這麼多琉璃器皿。
而且找官府過來公證，反而是在保護孫府。
畢竟父親的身份，京城之中大部分人，都應該清楚才是。
“罷了罷了，此事本少答應你便是。賬房何在？速速去取來府中的地契房契。”
聽聞此言，賬房先生的眼眸中，閃過一抹猶豫之色。
無論何時，對於任何一個家族來說，動用房契地契都是大事情。
說實話，這麼大筆的投入，令他心底不禁產生一些擔憂。
不過在看到倉庫中，這堆積如山的琉璃之後，他又覺得自己的擔心有些多餘，於是便拱了拱手道：
“少爺放心，小的這就去與老爺溝通。”
如此又是一個時辰的功夫，直到天色漸暗，賬房先生才疲憊的騎馬，返回了倉庫。
“少爺，老爺不同意此事，說是讓您速速回去。”
孫興一聽這話，臉都要綠了！
父親這是何意？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了孫家翻盤的機會。
難不成，就要如此拱手讓給旁人麼？
思及至此，孫興的心中，居然泛起一抹淡淡的酸楚感。
他略作沉吟，忽而對身旁的大漢說道：
“這樣，府中的情況，你最為了解。你便去將府中的那些房契地契，一併偷出來吧。”
“少爺此言當真？”
大漢的臉頰上，同樣閃過一抹驚愕。
但片刻後，他便意識到少爺這麼做，也無可厚非。
畢竟琉璃堆成的小山，就擺在他們眼前。而周圍又有那麼多商人虎視眈眈。
此刻只是商人，倒還好說，孫府可以憑藉自身名頭，壓制住對方。
可若是萬一此事，被朝中那些大員知曉，那此事的麻煩可就大了。
畢竟，有些人的面子，即便是孫府也必須要給。
於是大漢當機立斷，朝著孫興拱拱手道：
“少爺放心，此事交給老奴便是。”
說話間，他周身的氣血之力，頃刻間迸發而出。
這一刻，他的速度提升到了極限！
孫興見狀，心中也不禁放鬆了幾分。
有這位大漢出手，成功率將會大大增加。
果不其然，只是過去了約麼盞茶的功夫，大漢便帶著厚厚一沓房契地契，返回了西郊的倉庫。
另一邊，孫興早已經派賬房先生，去官府請來了府尹。
於是在府尹的見證之下，孫興以孫家的房契地契，以及手中的三十萬兩銀子為憑，換下了沈老三這滿滿一倉庫的琉璃。
而贖回房契與地契的時間，則被定在了一年之內。
沈老三和孫興，對於這場交易都很滿意。
孫興甚至主動開口，請沈老三去體驗一番群芳樓的主題包房。
沈老三則是以家中有事為由，搪塞了過去。
開什麼玩笑，老子跟著楊公做事，群芳樓早就已經玩吐了。
現在老子的當務之急，是將達成交易的這個好訊息，告訴楊公。
不得不說，楊公的手腕與眼光，遠非尋常人可比。
這世間，又有幾人會相信，楊公破解了琉璃的製作工藝呢？
區區一個孫家而已，這次輸得不怨。
想到這兒，沈老三的目光逐漸變得冷漠，與方才那副老舔狗的樣子，可謂是判若兩人。
“孫家，這次算是徹底要栽了。”
……
上清宮，書房，
楊冬得知了沈老三得手，但他此刻卻顧不上這些小事。
面前的姬紫月，最近似乎清減了不少，她盯著眼前的堪輿圖，眼睛因為疲憊，此刻已經佈滿了紅血絲。
“小冬子，你以為京城可還有救？朕又當如何應對？”
聽到這個問題，楊冬陷入了沉默之中。
若是後金鐵騎，此刻全面揮師南下。以如今的大周，根本無力抵抗。
當然，這些並未將楊延大將軍的大軍算在內。事實上，大周並沒有那麼弱。楊延麾下，還是有大把大把的精兵強將。
可問題是，如今的楊延擁兵自重，並沒有出兵拱衛京城的打算。
而楊延的理由也極為充分，那便是大秦虎視眈眈，自己手下的軍隊，光是應對大秦的襲擾，便已經是苦不堪言了。
對於這些，姬紫月自然是不會相信。
可她信與不信，又能如何？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她現在手中的軍隊，不過是半支龍武軍，半支虎威軍罷了。
加起來不過兩萬餘人，在如此巨大規模的戰爭之下，無異於以卵擊石。
不過楊冬實在有些不忍心，看到如此疲憊的姬紫月。
他幾經猶豫，最終還是走上前，輕輕張開了雙臂。
姬紫月卻並未靠過來，而是一雙威嚴的鳳眸中，帶著幾分悽然。
“小冬子，你也覺得，朕無力迴天了麼？”
楊冬很想說是，但他能感受到，若是自己當真如此開口，姬紫月恐怕會陷入崩潰。
而且他之前就發過誓，要護住京城。
於是他咬了咬牙，開口道：
“陛下，正所謂事在人為，人定勝天。我認為此事，尚有轉圜餘地。”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