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師一問語落。
眾人都是下意識皺起了思索的眉頭,阿標深吸一口氣,率先開了口。
“商之亡,應亡於六罪之首。”
“殷受繼位之後,改革步伐太快,且過於一意孤行,絲毫不顧權貴階級的反應,任用卑微之人乃至於奴隸,不用兄弟,不用貴族舊臣,以致天下諸侯皆反。”
阿標的聲音剛落定,武宗朱厚照就接著第二個說話了。
雖然這小子平日裡看起來有些嬉鬧不著調,但實際上卻是老朱家對史學最有研究的一個。
這一點,從先前他能夠一眼認出各朝服飾,便是可以得到印證。
“再就是,帝辛以極為霸道的方式壓制商朝後期逐漸膨脹起來的神權。”
“在商朝時,神權已然深入民心,帝辛明著壓制神權,這就是喪失民心,西周承天命而起,加上作為舊貴族的代表,代天滅商,然後將神權與王權合一,是為天子。”
一番話出口,眾人都聽的有些驚訝。
從神權和王權的這個觀點來看待商朝覆亡,著實有些新意。
就連季伯鷹也是下意識看了眼武宗朱厚照,略顯詫異。
他還真沒想到,武宗朱厚照竟然能看到這一層,不簡單。
的確也正如朱厚照所言,帝辛所處的商末之年,神權已經開始逐漸壓制王權,甚至於廢黜商王。
如果任由這個趨勢繼續發展下去,很可能最終讓九州大地提前進入到與歐洲中世紀那般,讓神權完全凌駕於王權之上,進而統御萬民的黑暗境地。
而周承天之命滅商,這一波就做的極其之巧妙。
西周姬氏的做法,是直接將周氏王族定為天家子弟,周氏的祖就是天,這也就等於是把神權和王權合二為一。
從西周以後,九州大地便是徹底杜絕了神權對王權的干擾。
而這也是為什麼,自周開始的祭祀,都是以祭天地為主,先祭天,再祭地,最後祭祖。
“精銳之師不在王廷,以不成建制的奴隸而戰,自當潰敗。”
老朱棣則是將目光落在商朝的兵力上,在他看來,商亡在於精銳之師都被派去攻打東夷了,典型的被偷家。
“你們都在說什麼東西?!”
“一個個都聽不見兄長方才問題,兄長問的不是商為什麼而亡,而是商亡與小冰河期之間有什麼關係,你們若是再敢胡言亂答,咱非捶不可。”
老朱話音落,眾人都是瞬間閉嘴。
不說不錯,說錯挨錘。
季伯鷹瞥了眼老朱,心想你激動個啥,我都還沒說話,再說了,從一個問題進行發散性思維,也沒有壞處。
“算了,直接看吧。”
季伯鷹掃了眼眾天子儲君。
話音落的剎那,周遭畫面驟然變化。
進而映入眾人眼中的,是貧瘠的土地,是乾涸的大川,是顆粒無收的作物,是餓殍遍野的慘狀,是數之不盡的流民。
“商亡於貴族之亂,更亡於民心之變。”
“而亂民心者,便是這天地之災。”
季伯鷹的聲音,同時在眾人耳畔響起。
在古代這種封建迷信的時代,但凡是個天災地禍,哪怕是天空劃過一道彗星,最終都會把鍋蓋到當權者的頭上。
與民稍一鼓動,便可群起而攻之。
畢竟對於底層小民而言,連一口果腹的野菜都沒得吃了,而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訴伱,只要把最上面坐著的那個人幹掉,只要把一個王朝推翻,就有飯吃了,而且有肉吃。
如果這事攤你身上,你幹不幹?
反正未來再差都不可能比現在更差了,不幹白不幹。
“如此景象,不僅是商末。”
周遭的景象,持續性變幻,不再是商朝之景,入漢、進唐。
“漢之末年,唐之末年,皆是如此。”
“我們所熟知的三國時期、五代時期,這些天下大分裂的時代,都是處於一個小冰河期的巔峰時段,這並不是湊巧。”
“整個天下紛亂不堪,人口銳減,瘟疫橫行。”
“而在四個小冰河期之中。”
“尤為大明遇上的這一期,持續時間最久。”
“整個大明二百七十六年國祚,重大天災共計1101次,且到了明末崇禎之年,最甚嚴重。”
話音落。
幻境破碎,周遭回到了主堂之景。
而每一個大明天子儲君,聽到這個天災的次數,眉頭都是緊蹙了起來。
一千一百零一次。
這樣算一算,平均下來,每年都有五次重大天災。
而根據遞減的規則,在最後的十幾年裡,天災將會變得極其頻繁,極其嚴重。
“兄長,咱想問個問題。”
“崇禎年間,天災地禍嚴重到了何等地步?”
老朱眉頭緊皺著。
先前在看過崇禎亡國之後,老朱一直將亡國這件事歸結在崇禎身上。
而現在看來,這口亡國大鍋,崇禎固然要背一大半,但不應該全背,這小冰河期也得背一部分。
看了眼老朱,季伯鷹開口道。
“崇禎在位十七年,其中有十五年,天下大旱。”
“赤野千里,顆粒無收,流民餓殍遍野,百姓易子而食,更有大疫橫行,病死無數。”
“有一組數字,你們可以稍微瞭解。”
“崇禎元年,朝廷在冊人口共計五千餘萬,而清軍入關之後,在冊人口僅剩一千四百餘萬。”
咯噔。
聽到兩個數字,眾人心中都是猛的一震。
短短二十餘年的時間,人口竟是銳減近四千萬!
儘管,很多流民可能並沒有統計進去,可一旦把流民統計進去,這個數字恐怕將變得更加恐怖。
大旱十數年,這糧食產量能掉到什麼地步,流民數量又得恐怖到一個什麼程度,百姓沒有飯吃,甚至連樹皮都沒得吃,豈能不亂,豈能不反。
阿標緊皺著眉頭,加了一句。
“久旱必蝗。”
提起蝗災,更是讓人頭皮發麻。
蝗蟲所過之地,就算麥秸稈都能給啃個乾淨。
“仙師,學生有一事不解,小冰河期導致全世界變冷,那為何又會大旱?”
宣德帝突然想到這一點,皺著眉開口問道。
其他人聽完愣了愣,把這個問題一想,的確如此,他們其實不理解世界變冷和乾旱有什麼必然聯絡,在他們看來,這應該是兩件完全不同的事才對。
季伯鷹掃了眼眾人,其中具體的氣候變化,說了這幫人也聽不懂,不如簡單一些。
隨即拿起鬥筆,在這面板宣紙上寫下了一行簡單的字。
「變冷→水汽減少→降雨減少→草木減少→降雨再減→大旱→蝗災→流民→起義→亡國」
收筆,喝茶。
至於這幫人究竟能不能看懂,季伯鷹就懶得管了。
“接下來,我們先入一段幻境,然後再去一個地方。”
話音落。
當眾人目光還落在宣紙上的這一行字,思考這究竟是什麼意思時,周遭景緻變幻。
如鵝毛般的大雪,紛揚而落。
“這是十月的廣東。”
接著,場景又是一換,眾人出現在一條冰河之上,極目望去,萬丈冰封,還有被凍固在河面上的運船。
“這是冰封后的南北運河。”
再剎那,眾人腳底下又換成了一片皸裂的貧瘠土地,映入眼中的都是稻子,可卻無一株穀穗。
“這是曾經豐沃的荊襄之地。”
幻境之變,如片花快剪一般,映入每一個人的眼中。
“這些,都是明末之景。”
從開始到結束,前後也就盞茶時間。
當週遭如碎花幻滅,一切重新回到主堂之後,這幫天子儲君的臉色都是凝重到了極點。
他們想過小冰河時期帶來的災難很嚴重,但是沒想到嚴重到這等地步。
“再去一個地方。”
不等眾人做好心理準備,當話音落下的時候。
整個主堂之內,除卻憐香和惜玉之外,所有人都是於原地消失。
……………………………
崇禎時空。
天,是灰色的,似是蒙上了一層髒兮兮的濾鏡,怎麼都看不真切。
京郊一座荒落的村莊,蚊蟲蒼蠅飛滿了天,空氣中瀰漫著腐臭。
放眼望去,目之所及,整個莊子只有七八個垂死,或者說已經死了的老人,因為身上的蠅蟲額外多。
這些人因為年紀太大了,留戀家鄉,與其做個流民死在逃荒的半路上,不如餓死在家中莊裡,這輩子也算是有個歸宿。
再就是三五個羸弱不堪的小孩,父母不忍心將其易子而食,只能扔在這破落村莊,與莊裡的老人一同自生自滅。
轟…!
雷聲餘隆,金色的閃電劃過天際,狂風颳過這一座村莊。
然而這些人,並不怎麼在意。
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了,他們已經在等死了。
“兄長,這裡是?”
老朱環視一圈,周遭破落之景,映入眼底,觸目驚心。
“崇禎時空。”
季伯鷹沒有多言解釋什麼,只是朝前走了幾步。
這是一處牆角,有著一個瘦骨嶙峋的小女孩,披散著頭髮,正蹲在地上,雙手在乾裂的土裡挖著,任憑手指被幹裂的土塊劃破,也是絲毫不在乎。
“小孩,你在做什麼?”
阿標帶著疑惑,半蹲下身,面帶微笑,詢問道。
而小孩根本沒有在意阿標的問話,只是雙目囧囧盯著這個坑,注意力全神集中。
最後,在這半尺深的洞中,挖出了一條小拇指大小的蚯蚓。
小女孩一把將這蚯蚓揪出,帶血的手擦了擦臉上的土灰,眼裡終於是露出了笑容。
“這下阿公就不用餓死了!”
也是在這個時候,小女孩發現自個身後這突然出現的一大批人,頓時嚇得臉色大變,第一時間將手裡的蚯蚓捂在心口。
“這,這,這是我的。”
她的第一想法,並不是擔心這些人是好是壞,也不擔心自己怕不怕,她擔心的是這手裡的蚯蚓,這是她給自家阿公挖的。
“你,在做什麼?”
老朱深吸一口氣,聲音略有發顫。
“阿公說,只要在土裡挖到了大蟲,就不用餓死了…”
小女孩怯怯著聲音回答著。
眾天子儲君,沉默了。
一聲長嘆。
永樂朱高熾快步上前,蹲下身,從袖子裡取出一大袋肉餅,全數塞在了小女孩懷中。
當小女孩驚喜之餘,再次抬頭想感謝恩公的時候,已然是再無身影。
至於永樂大胖為什麼只給點吃的,而不給點金豆子,其中原因也簡單。
這種災年,就算是一點吃的都可能搶出人命,要是給金豆子,一旦被人盯上,這小女孩和她的阿公,斷無活路。
…………………………
洪武時空,醉仙樓,主堂。
這一趟來回極快的崇禎之旅,讓每一個大明天子的心情都變得沉重無比。
他們顯然不願意接受,自己治理下的大明,在若干年之後,最終竟然變成那般慘狀,百姓已經淪落到易子而食,掘蟲果腹的不堪地步。
老朱坐在自己的太師椅上,微微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整個主堂寂靜如墨,就連空氣,都似是凝結了一番。
季伯鷹掃過這幫人,他之所以給這幫大明天子看這些幻境,花費這般時間去一趟崇禎時空折騰。
要的,就是現在這個結果。
人,唯有近距離的感受體驗之後,才能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才會認真的去提前做好預防,以免這樣的覆轍,在各個時空再次發生。
就像關雲長當年大意失荊州一樣,如果關羽提前看到了的結局,自然也就不會大意。
“聽好了。”
“接下來,我要告訴你們,怎麼做,才能讓大明渡過小冰河期最後的瘋狂。”
季伯鷹的一句話,打破了死寂的氣氛,每個人都像瞬間活過來了一般,目光都是緊落在季伯鷹之身,一個個都是豎起耳朵,生怕錯漏一字。
“當第四次小冰河期的巔峰期到來之時,大明將會分成兩種情況。”
“一,假如大明的白銀擴張計劃已經完成,或者說完成了一部分,那這個問題完全不用擔心。”
“以萬國養一國,只需要強行加大對海外糧食的引入,大明就完全可以扛過小冰河期。”
“當然,這個代價是餓死其他國家的人,畢竟小冰河期不是針對大明,而是全世界。”
“二,皇家天工院之內的機構,必須要有專事於農學研究的設定,專注於提高糧食的產量,提高糧食作物的耐旱耐澇性,這都是對帝國穩定的保障。”
“三,這也是最為直接的辦法。”
季伯鷹抬手一點,剎那間,在每個人的桌上,都出現了一個冒著熱氣的烤熟了的甘薯。
同時,憐香惜玉上前,為每人都呈上了一捆甘薯藤。
烤熟的甘薯是成品食物,按照規則,季伯鷹可以直接具現,但是甘薯藤不是。
這些甘薯藤,都是季伯鷹昨天運動完之後,連夜扛著鋤頭去萬曆時空的某一處甘薯地裡偷拔的,還差點被看田的狗給咬了。
甘薯藤這種美洲作物,是被西班牙從美洲帶回後,在萬曆二十一年由海商陳振龍傳入大明的,在場的這幫天子儲君所在的時空,像嘉靖隆慶可能見過甘薯,但絕對沒見過甘薯藤。
“你們回去之後,即刻以朝廷名義,向民眾開始大面積推廣甘薯種植。”
“凡種植甘薯者,三年免稅,三年後稅減五分。”
甘薯這玩意,生熟都能吃,不僅耐旱,產量還高,還耐儲存,真是給塊地就能瘋長。
缺點就是味道不咋滴,吃多了脹氣。
所以在萬曆年間引入之後,也只是在福建廣東等地小面積的推廣,並沒有全國性鋪開,畢竟在廣大的老百姓看來,有香噴噴的白米飯吃,種這破玩意幹嘛。
而等到天啟崇禎之年,饑荒遍野之時,就算有心鋪開,也是來不及了。
清軍入關之後,開始大力推廣甘薯,一個外來異族入主中原,能夠做到兩百多年都沒有發生大規模的農民起義(白蓮教和長毛不算),甘薯之功,不可忽視。
九州是一片堅韌的土地,在九州大地成長起來的人,但凡是隻要能吃飽一口飯,但凡是不至於餓死,民眾就不會造反,就會無怨無悔的埋頭給帝國幹到死。
這一點,古往今來深諳之。
“用這個玩意就能解決百姓的果腹問題?”
小朱四盯著面前的甘薯藤,撥弄了幾番,一臉的不可置信。
“甲三,我來問你,稻米一畝可產糧多少斤?”
「甲三」,小朱四的學號。
話音落。
小朱四愣了,他只知道吃糧食,哪還知道種糧食。
其他天子儲君也都是一個個眼神躲閃,顯然,這幫九五至尊都不知道。
“畝產兩三百斤,豐年時能達到三四百斤,應是差不多了。”
老朱想了想,開口說道。
說到底還是老朱這個老農民樸實,哪怕是當了十幾年皇帝,依舊還能記住農作物的產量。
“嗯。”
“一畝甘薯,可產數千斤。”
嗡…!
這幫天子儲君傻了,眼睛都聽愣了。
數千斤?!
世上還有這麼高產的糧作物?!
也是在這一刻,他們終於才反應過來,為什麼這玩意能救荒了。
並不在意這幫天子儲君的驚訝,維度打壓就是這樣,就像你第一次知道地球只是粒宇宙塵埃的時候,這是想象力的超模。
“好了,本節課關於小冰河期,就此結束。”
季伯鷹呼了口氣,起身拿起鬥筆,在這宣紙上寫著的「小冰河期」四字之上,劃了一橫。
“接下來,是今天的實踐觀察課。”
「萬曆三大徵——大明最後的榮光」
“上課之前,休息一刻鐘。”
“吃塊瓜,降降火。”
抬手一點,在眾人的桌上,都出現一塊無籽西瓜。
大明國祚到1644年結束,而十七世紀的西瓜,基本上是沒有什麼甜味的,明朝更是把西瓜稱作寒瓜,一般都是拿來入藥作用。
三個朱高熾,率先開啃,眼神都是一亮。
“甜!”
其他人見狀,紛紛開吃。
接著,季伯鷹折身上了樓,也不管這幫吃瓜皇帝。
……………………
小半盞茶時間之後。
閣頂雅間。
臨窗之畔,季伯鷹手中夾著的菸捲靜靜燃燒著。
不知道為什麼,自從開始上課之後,季伯鷹就不大喜歡抽而是習慣將這煙作為時間鬧鐘,點燃了就讓它自己燒。
此刻在季伯鷹的對面,坐著一個人,永樂老朱棣。
“仙師有事吩咐請直言。”
“只要是朱棣能夠做到的,必定給仙師辦,就算是朱棣做不到的,赴湯蹈火也要給仙師辦妥。”
老朱棣和其他人不同。
他對季伯鷹,除卻對仙師的敬重之外,還有著無限感激。
畢竟,季伯鷹把他老婆從墳裡挖出來了。
“一樁小事而已。”
“過幾日,我需要你代我去一趟洪熙時空,以玄清教化天尊之名,詔令洪熙百官萬民,遵從天子新政,解決洪熙時空令行不一的問題。”
聞言,老朱棣爽朗一笑。
“仙師放心,此等不過小事爾,交予我手便是,必定為仙師辦的漂亮。”
老朱棣已經去過兩次洪熙時空了,輕車熟路。
“嗯。”
季伯鷹注視著老朱棣。
“你要記住。”
“這一次和之前兩次不同,這次你是以神使的身份,而不是以永樂帝的身份,你所要做的,是在洪熙時空構建百官萬民心中的神權。”
話音落,老朱棣也是深吸了一口氣。
“朱棣明白。”
話音落。
咿呀。
雅間的門,開了。
小朱四穿過半開的門縫,跟做賊一樣溜了進來。
“哎喲,老大你也在啊。”
小朱四看到老朱棣一愣,接著很是樂呵的打起了招呼。
在小朱四的稱呼中,大哥就是朱標,而老大則是老朱棣,自然而然,老二是朱老四了。
老朱棣看了眼小朱四,對於這個年輕的自己,他還是很樂意指點。
“小三,你找仙師何事?”
“小事小事。”
“仙師。”
小朱四走上前,給季伯鷹行了個禮,這才坐了下來。
接著,這小子拿出袖中珍藏的半截雪茄,以及大機率是從老朱那裡順來的火柴,劃拉點燃。
季伯鷹眼神微愣。
這雪茄,應該是半年前的了吧,不過雪茄這玩意,只要儲存得當,可以放很長時間。
季伯鷹不知道的是,這半年多來,小朱四去哪都帶著這根雪茄,尤其是重大場合,往那一坐,雪茄一叼,火柴一點,那叫一個杯王之王。
不過小朱四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愛裝杯,倒也能理解。
“什麼事。”
季伯鷹瞥了眼小朱四,無事不登三寶殿。
“仙師,我……”
小朱四深吸一口氣,抬頭看向季伯鷹,眼神認真了起來。
“仙師,我想退學。”
此話一出,季伯鷹沒有什麼表情變化,老朱棣則是眉頭一皺,頗有恨鐵不成鋼之意。
“小三,仙師在此,斷然不可胡言。”
“你我今生能得仙師授道,乃是天大的福分,豈能輕言退學。”
在老朱棣看來,這個洪武時空的自己還太年輕,思想不夠成熟,容易做出一些不明智的事情,比如竟然提出退學。
“原因。”
季伯鷹淡淡開口,看向小朱四。
小朱四放下手裡的雪茄。
“我是這樣想的,有仙師在,洪武時空的大哥必然不會再發生薨逝,既如此,我留在這裡繼續上課的價值也就不大。”
言語至此,老朱棣也是眉頭一皺。
因為,小朱四這話說的有道理。
只要阿標還活著,洪武小朱四就不可能成為儲君,更不可能成為未來的天子,那留在這天子儲君班的意義,自然也就不大。
“說實話。”
季伯鷹那雙眼,平靜注視著小朱四,似乎看透了一切。
被仙師這般盯著,小朱四頓時心裡發毛,接著尷尬的笑了笑,撓了撓頭。
“好吧。”
“仙師,我想為國遠征,我想為大明開闢大航海。”
“我深知父皇近日來為諸將掌兵之事為憂,而開闢大航海絕非一日之功,讓任何一位將領長期率領十數萬的精銳之師遠航,父皇都不會放心。”
“我更是知道,父皇心中一直在抉擇,大航海之帥,究竟是選將還是選王。”
季伯鷹微微一笑,這算是小朱四的實話了。
“你可知,遠航一途,很可能有去無回。”
這話,絕對不是開玩笑的。
大海之上,茫茫無際。
縱然是率領十數萬精銳之師,縱然是再雄威的鐵甲戰船,在一次龍吸水面前,屁都不是。
畢竟,大明即將開啟的大航海時代,和之前鄭和下西洋完全不同。
“我知道。”
小朱四凝重的點下了頭。
“為了大明,我願意一搏,縱死無悔。”
旁側的老朱棣聽到這裡,眼中精光閃爍,猛的一拍小朱四的肩膀。
“不愧是我!”
“老大支援你!”
季伯鷹聽的一愣,這話怎麼聽起來那麼繞。
而就在老朱棣的話剛落。
開了一條縫的門被推開,老朱和阿標都是大步入內。
看這樣子,偷聽有一陣子了。
“不愧是咱朱元璋的兒子,不愧是咱大明的燕王,有志氣!”
“父皇,大哥。”
小朱四略顯驚慌,連忙是站了起來。
老朱笑得很是開心,走上前拍了拍小朱四的肩膀。
他這些天的確一直在糾結大航海統帥的這個問題,大將肯定是要派的,但是主帥絕對不能是將,就算是徐達,他也不放心,必須要有個親兒子領統帥之位。
起初,老朱考慮的是從老二老三中選一個出來,畢竟老二老三在統兵上都有一定才能。
但是自從得知老二是個不折不扣的變態,老三則是性情殘暴之後,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而其他的藩王要不就是沒有將才,要不就是年齡太小。
若不然,老十七朱權也是個很好的選擇,只可惜現在的朱權才三歲,總不能讓個剛斷奶的三歲小娃統帥十數萬大軍出海。
“四弟,你有此番報國之心,大哥深感欣慰。”
“大哥相信你一定能披荊斬浪,為我大明開闢曠世海路,揚我大明國威於四海。”
朱標深吸一口氣,以手摁在小朱四肩膀,眼神中滿是鼓舞。
“大哥,你……你不生我氣了?”
小朱四有點激動,眼眶都紅了,這還是大哥這幾天來第一次主動和自己說話。
“都是自家兄弟,有什麼好生氣的,你大哥我豈是小肚雞腸之人。”
阿標大度一笑,重重拍了拍小朱四的肩。
“對對對,都是自家兄弟。”
老朱棣也是笑呵呵的站起身來,想要加入這個其樂融融的家庭大集體。
“滾。”
阿標瞪了眼老朱棣,讓老朱棣剛張開的手一滯。
不是說好的自家兄弟嗎?隔了個時空就不認血緣了?!
頓時間,氣氛略顯尷尬。
季伯鷹乾咳兩聲。
“既然老朱同意你前往,那你就去吧。”
“記住,若有危急之時,可搖動風鈴,我可救你一命。”
小朱四聞言,頓時神色激動越發激動,退後兩步,朝著季伯鷹撲通一聲就是跪了下去。
“仙師授道解惑之恩朱棣永生不忘!”
‘邦’。
結結實實的在地上磕了個響頭。
“走吧,下去上課了。”
季伯鷹拍了拍小朱四的肩膀,率先朝著門外走去,老朱和阿標都是緊隨其後。
剛走到雅間門檻,腳步一頓,瞥了眼身後的小朱四。
“對了,你要去開闢航線,與上課實則並不衝突,往後你若有空時,可繼續應風鈴之邀來上課,如果時間不湊巧,那便不需應風鈴之音。”
語閉,季伯鷹便是沿著紅木樓梯走下。
小朱四頓時一愣,接著大喜。
他當然也想繼續上課了,但如果能一邊開創功績,一邊上課,那自然是再好不過。
“謝仙師!”
原來魚與熊掌,皆可兼得!
下樓之後。
老朱率先喝了一聲,這幫正在自由活動的天子儲君,紛紛是反應過來,連忙是回到各自的座位。
阿標和大小朱棣也都是回到各自的座位,老朱和季伯鷹則是走上講臺。
“仙師,這個萬曆,可是翊鈞?”
朱載坖看著宣紙上的「萬曆三大徵」,嘗試性的開口問道。
“不錯。”
季伯鷹微微點頭。
“萬曆帝,朱翊鈞,大明第十三帝,亦是大明在位時間最長的天子,在位共計四十八年。”
“對於萬曆一朝,後世稱其為,萬曆中興。”
萬曆中興?!
小蜜蜂朱載坖聞言一喜,厲害啊!
自個不管事,可是這生的兒子可以啊!
這麼一算,自己也是有功於大明啊!
“既然翊鈞都做了四十八年,那我怎麼也有個十八年了。”
朱載坖露出滿意的笑容。
“你?”
季伯鷹瞥了眼朱載坖。
“如果我不加干預,你明年就崩了。”
咯噔。
朱載坖瞬間懵逼。
他突然感覺後背一陣發涼,突然也想通了一件事。
難怪萬曆做皇帝做的久!原來是我這個爹死的早!
“老規矩,觀察實踐課在實踐之前,去見萬曆之前,我們要先了解一下,這位萬曆皇帝,究竟是怎麼治國的。”
“以及,這萬曆三大徵,為何又是大明最後的榮光。”
“還有萬曆中興,究竟是怎樣的中興。”
“為了方便理解,我們要在這個命題之後,再加一行。”
言罷。
季伯鷹折身,拿起這筆架上的鬥筆,揮毫如墨,在這「萬曆三大徵——大明最後的榮光」後面又加了一行字。
「人生不擺爛,快樂少一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