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十年,三月二八,風和日麗。
清水縣外五里坡,接官亭。
車伕一邊梳著馬兒的鬃毛,一邊警戒著四周。
亭外的清水河邊,一主一僕正在柳樹下小憩。
陽光透過柳葉兒灑在楊玄辰的身上,暖洋洋的,藉著伸懶腰的勁把手伸向了婢女小蓮。
“桃葉兒那尖上尖,柳葉兒就遮滿了天,在其位這個小蓮兒,細聽我來言吶……”
小蓮的俏臉上爬滿了紅霞,酥麻的感覺讓她的聲音都有些顫抖,“少……少爺,昨個不是摸……摸過了嘛。”
“昨個兒是昨個,今個兒還沒摸過。”
“自從少爺我中了探花後,那些人送來的銀子不是買了很多木瓜給你吃嘛。”
“這是一項偉大的科學實驗,我得每天給你檢查檢查身體。”
小蓮暗暗啐了一口,自從少爺說木瓜豐胸後,自己都快吃吐了。
望著他那色眯眯的眼神,小蓮不禁有些恍惚,自從殿試之後,少爺像似變了個人。
現在的少爺,人前溫潤如玉、風度翩翩,人後卻是像極了色中餓鬼。
她輕輕地把手推開,嬌嗔道:“少爺別鬧了,一會這清水縣的衙役就要來了,被人看到了不好。”
楊玄辰訕訕一笑,坐直了身子望向波光粼粼的河面,感受著徐徐的微風,思緒卻久久無法平靜。
回想起穿越至今的點點滴滴,心中不免直呼造化弄人。
這具身體的原主是個醫館家的獨子,從小才華橫溢,只是性格木訥些,一心只求聖賢書。
得了會元后,多飲了幾杯,不知是被奸佞所害還是身體原因,竟在殿試中死了。
生離死別的瞬間,恰巧自己穿越而來,頂替了原主。
作為知名金融業公司的高管,又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當時也不免緊張得直冒冷汗。
情急之下,寫了一篇白話文策論。
策論一出,引起朝中爭議,在翰林院夫子與國子監祭酒的力薦下,最終建文帝拍板賜了探花。
完全融合了原主的記憶後,才發現這大炎朝與前世記憶裡的朝代有太多太多的不同之處。
原本想著在京城混個一官半職,再娶幾房美嬌娘,憑著自己領先了幾千年的知識和經驗,小日子也能過得有滋有潤的。
怎料建文帝差了翰林院的夫子找自己談話,畫了好幾張大餅,給自己遣到這清水縣做縣令。
關鍵是這清水縣據說還很窮,前年更是死了一個縣令。
想到這,楊玄辰不免一陣唏噓。
見他情緒有些低落,小蓮疑惑道:“少爺,嘆啥氣呢?”
楊玄辰搖了搖頭,露出了一個微笑,“沒啥,隨便嘆嘆。”
小蓮哦了一聲,起身為他理了理髮髻,“老爺和夫人在天之靈肯定會保佑少爺的,別胡思亂想了。”
說著,她把楊玄辰扶了起來,又幫他理了理官服。
兩人說話間,就見著一群人朝他們這走來。
當頭者是一名眼神灼灼、渾身腱子肉的壯士,他攤開紅諭仔細審視再與楊玄辰仔細比對。
幾個呼吸後,他俯首一揖,“小的,清水縣衙典史,張彪。”
楊玄辰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張彪身側是個清瘦幹練的中年人,“老爺,小的韋君智。”
“是翰林院夫子劉青山劉大人派來的,今後小的就是您的師爺。”
楊玄辰眉毛一挑,什麼叼毛名字,偽君子?
仔細瞧了瞧露齒而笑的師爺,原來是少了顆門牙,說話漏風。
楊玄辰報以微笑:“劉大人真是有心了。韋師爺到的倒是比本官早了不少,辛苦了。”
隨後眾人齊聲喊道:“見過老爺。”
楊玄辰擺了擺手,微笑著打了聲招呼。
眾人寒暄過後,便向清水縣城行去。
路上。
師爺介紹了不少清水縣的情況,聽得楊玄辰心中五味陳雜。
破舊的城門後便是東倒西歪的房屋,街上髒亂不堪,犄角旮旯裡又是屎尿齊聚,臭氣熏天。
街上百姓也不多,臨街的商戶多的更是些閉門謝客的。
行至清水縣衙前,這路才算好了一些。
這一路的所見所聞,印證了夫子的提醒,這清水縣不僅窮而且破。
眉頭緊鎖的楊玄辰,讓韋君智有些忐忑,他訕訕一笑道。
“老爺,縣衙外邊看著破舊了點,但裡子咱幾個還是掃得乾乾淨淨的。”
楊玄辰瞥了一眼身旁的韋君智,淡淡地說道:“韋師爺,衙門修葺的事回頭再說。咱就別墨跡了,趕緊走完流程,該做事就做事了。”
大炎朝的禮制較為簡易,但也費了不少功夫,楊玄辰沒少跪地磕頭。
驗了委任狀接了印後,很快便把三班六房巡視了一遍。
衙役們隨後敲響了堂鼓,楊玄辰端坐於公堂之上,堂下吏胥列隊。
一聲慷慨激昂的“升堂”過後就進入了訓話環節。
楊玄辰深吸了一口氣,臉色一板,嚴肅地說道:“大傢伙辛苦了,本官只說兩點。”
“一,作為清水縣的父母官,咱得為百姓做事,而且要做好事。”
“二,誰若是欺上瞞下行那作奸犯科之事,本官定不輕饒。”
一上午的時間很快便過去了,對於楊玄辰來說,縣衙的賬目和整個清水縣的現狀才是他最關心的事情。
還沒來得及用膳,楊玄辰便來到賬房清點賬目。
“韋師爺,咱這清水縣的稅銀怎麼如此不堪?你清楚嗎?”
楊玄辰手上翻看著賬本,心中罵起了娘,這清水縣忒窮了吧,遠比想象中的還要差。
這狗皇帝和夫子忒坑人了,眼下這情況,看來要透過四年後的考課真是難如登天。
韋君智有些侷促不安,欲言又止。
楊玄辰瞪了他一眼,冷聲道:“說吧,彆扭扭捏捏、娘們嘰嘰的,本官喜歡有話直說,高效辦事。”
“回老爺,咱這清水縣耕地少,又無特產,所以這稅……”
在韋君智的一番解釋之下,楊玄辰對清水縣的窮,又有了新的認識。
缺地、無特色、人戶也少。
接著,韋君智從懷中掏出了幾錠銀子,“老爺,這是城北的錢大官人託小的給您的見禮。”
“錢大官人說是身體抱恙,沒法來迎老爺上任。”
楊玄辰瞥了瞥銀子,卻沒有收,“韋師爺,這銀子你留著,登記在冊,若是以後還有人送,你也都收著。”
“這些銀子都是從百姓身上來,自然要回到百姓身上去,你懂嗎?”
說到此處,韋君智有些明白夫子派自己來清水縣的用意了,年輕的楊玄辰是個好官苗子。
楊玄辰見著韋君智有些愣神,開口說道:“這賬冊也沒甚好看的了,去把輿圖拿來,咱邊看邊聊。”
片刻之後,韋君智取來輿圖一邊介紹一邊說起了清水縣的情況。
“咱清水縣共有四鄉十一村,寧清、威德、舊塘、新塘……”
“……”
楊玄辰指著北邊的山脈問道:“這便是嵐山了吧,底下是遠近聞名的紅楓川?”
韋君智點了點頭,接著指向東邊的一側,“老爺,咱清水縣東邊是海。”
“哦?地勢如何?”
“回老爺,東邊的劉家村地勢平坦,海岸線綿綿延長……”
楊玄辰擺了擺手,打斷了他的介紹,看著輿圖上的地勢,腦海中精光一閃。
想法有了,但還得實地調研後才能看看是否能落實。
輿圖看得差不多了後,楊玄辰萌發了去縣城逛逛的想法。
他拍了拍韋君智的肩膀,“韋師爺,一會咱去縣裡逛逛,順便看看晚上去哪家酒樓喝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