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你過去。”
顧清寒想了想，點頭道謝。
醫院那邊聽起來挺緊急的，他必須要快點趕過去，要是他自己打車的話，還需要花費不少時間。
見他有點慌，姜落也沒有拖什麼時間，很快就穿好了衣物，帶著他下樓去給司機大叔打了電話。
司機大叔來的很快，他是姜家給姜落特意安排的司機，24小時隨時都跟著她。
看到他家大小姐旁邊跟的是上次在醫院裡見到的那個男生，他微微蹙眉，看起來是有點擔心顧清寒對姜落做點什麼，但是又礙於姜落在場，他不好說什麼。
姜落注意力都在自家小白花身上，當然沒有注意到他的神色變化。
顧清寒倒是注意到了，也大概能猜得到他在想些什麼，頓了頓，還是什麼話都沒有說，微微抿緊了唇。
他想解釋，自己不是司機大叔想的那種人，但是想一想，還是算了。
可能過不了多久，他還真就變成了那種人。
顧清寒深吸了一口氣，撇開頭看向了窗外。
很快他們就到了醫院，醫生正站在病房門口等他，看到他來，什麼都顧不得了，連忙拉著他往辦公室裡走。
“是這樣的清寒，我不是之前跟你說過，清池的情況並不樂觀，最好的話，還是及時做個手術嗎？”
“他現在已經不能再拖了，他的情況每況愈下，這次的難關雖然已經渡過了，但是再來幾次這樣的搶救，真的，不是我們醫術不行，是真的就算是神仙來了都救不了他。”
顧清寒聽到“已經渡過”的時候猛的鬆了口氣，這才發現自己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溼了，但還沒等他心裡的慶幸浮現出來，心臟很快就又懸了起來。
醫生還在苦口婆心地勸他，“你先不要慌，清池這麼年輕，我們也不希望看到他年輕早夭。”
“這次讓你馬上來醫院，也不只是有壞訊息，也是有一個好訊息的，就是，我們找到了跟清池型號相匹配的心臟，他要是能換上，我不能打包票說以後完全能和正常人一樣，但也不會再因為這個整天命懸一線，起碼能活下來。”
“就是……這個費用，有點高，”醫生說到這兒都有些不忍心，閉了閉眼睛，“醫院需要你先繳納費用，你看……”
這還能怎麼看。
顧清寒心臟都緊了緊，開口的時候聲音已經啞了：“多少錢？”
醫生這兩年一直在跟他打招呼，是知道他家裡面的情況的，說話的時候都有些為難：“八，八十萬。”
“加上術後康復的費用，大概百多萬的樣子，你準備個一百一，基本上就夠了。”
說著倒是輕鬆，但顧清寒現在，是真的身上摸出個一千一出來都勉強，更別說一百一十萬。
天文數字。
“你要不……再考慮一下？”醫生看著也難受，搖了搖頭，沉默了片刻，還是選擇開口勸：“清寒。”
“你這兩年都是我看著過來的，我兒子跟你差不多大，你都可以叫我一聲叔叔，說實話……”
他口舌有些乾澀，沉沉地嘆了口氣，“叔叔還是勸你，如果實在不行，我們還是算了吧。”
“清池他雖然可惜，但是你這個做哥哥的已經付出了太多不屬於你這個哥哥應該做的，已經夠了。”
“叔叔我也知道你的家庭情況，百多萬，你怎麼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拿得出來，就算是拿得出來，你借得到，但是萬一……我是說萬一。”
“雖然我們評估過了，清池這個手術並不算很難，只要把心臟換掉活下去基本上就沒有很大的困難，風險也不是很大，但是，你也要知道，手術都是會有風險的。”
“清寒啊，”醫生再次搖了搖頭，“就算是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籌到了錢，要是你弟弟，他在手術檯上出了什麼意外，或者是術後發生排異反應。”
“你怎麼辦啊？你的人生也才剛剛開始，你很優秀，你可以自己打工供你自己讀書，你要不……放棄吧？”
“你弟弟要是心疼你，他也會這麼勸你的。”
聽到這話，姜落悄咪咪地翻了個白眼。
才不是。
顧清池那個小白眼狼才不會這麼說，他只會覺得，他哥哥沒有以前那麼愛他，不願意把命都給他。
小小年紀，跟條吸血蟲一樣，也是厲害。
姜落腦袋裡裝滿了吐槽，但當著顧清寒的面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
她家白月光這個世界是個眼瞎的弟控人設，還沒把人搞到手呢，還是順著他點。
說完，醫生又沉沉地嘆了口氣，然後伸手在顧清寒的肩膀上拍了拍，轉身出去的時候，他終於注意到了顧清寒身後站著的姜落。
他腳步一頓，半秒鐘之後，看向姜落的目光也跟著變了，像是在看某種倒黴蛋。
他應該是誤會了他們兩個人的關係，想了想，語氣有些沉重地對姜落說：“還是多勸勸他吧。”
“……？”
姜落眨了眨眼睛，沒太明白他話的意思，不過還是迷迷糊糊地點了頭。
辦公室裡又恢復了安靜。
姜落看了一眼面前的青年背影，估摸著後者現在心情可能不太美妙，頓了頓，先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來。
就在她都要忍不住搶先一步開口的時候，青年抿了抿唇，啞聲喊她的名字：“姜落。”
姜落“咻”一下回神，抬眸看他：“嗯？”
青年看起來好像難堪極了，花費了巨大的勇氣才終於開口：“你……”
他一句話在喉嚨裡轉了又轉，最後自己都覺得這副模樣難看，低聲苦笑了一聲，再開口，卻順口多了：“你之前說的話，還作數嗎？”
什麼話？
姜落都不用想腦袋裡就清楚了，她挑了挑眉，臉上多了點笑意：“作數呀，你同意啦哥哥？”
顧清寒閉了閉眼睛，再開口的時候卻沒有他想象中那樣，像是在吞刀般地開口：“是。”
原來答應下來，也就是這樣的感覺。
丟掉了那點尊嚴，他死不了，還可以換回來他弟弟顧清池的命。
不管怎麼算，這都是極其划算的。
而且。
他再次苦笑了一聲。
也就是姜大小姐出手這麼闊綽了，換做是別人，比如冷悠悠，為了這百多萬，他得扒下一層皮出來。
“清池的醫藥費。”
“我出。”姜落爽快答應。
百多萬對於現在的顧清寒來說，是個大數目，但對於她來說，也就是一個好一點的包的價錢。
姜落笑吟吟地撐著下巴看他，“那就這麼說好咯？現在去給你家便宜……不是，你家弟弟交費用？”
顧清寒頓了頓，話已經開了頭，後面的就好說多了，他的表情都跟著平靜下來……之前表面上看起來是這樣。
“不著急。”
他喉結微微滾了滾，“姜小姐，你還沒有說你的訴求。”
“沒什麼訴求，”好不容易得逞了的姜落這會兒十分好說話，豎了豎手指，比劃了一個“2”的手勢，“兩個要求，你搬過去和我住，包養期間解決我的生理需求，醬。”
這倒是不過分，甚至可以說是輕鬆得讓人震驚。
就連顧清寒都驚訝地蹙眉看向了她。
姜落歪了歪腦袋，“不可以嗎？”
“……可以，”這有什麼不可以的，他在KTV工作的時候也沒有少聽過這種跟著金主的事，那些金主那個不是一大堆條件，還不給錢的。
只有姜落，這條件寬鬆得都不像是包養小情兒的。
顧清寒深吸了一口氣，乾脆點頭。
“行，”姜落理了理裙子上的褶皺，臉頰上酒窩深深，站了起來，“你呢？”
女生清澈的亞麻色眼眸帶著笑意看他，那裡面好像都盛著他的倒影，“你呢，有什麼要求，你提。”
害怕顧清寒不知道行情，她還特地提醒：“可以說說你除了顧清池的醫療費，還需要我做什麼的。”
“比如說，一個月零花錢要多少呀，想買什麼東西呀。”
雖然是包養，但姜落提的要求實在是太過於簡單，她還出了那麼多錢給他弟弟治病，怎麼說都是他佔了不少便宜，他哪兒能有那麼多條件。
顧清寒搖頭。
“啊……好叭。”
姜落都還有些遺憾。
可惡呀，這就沒啦？
她是真的不太高興，小玫瑰就佔了她這麼點便宜，以後欺負小玫瑰的時候，都沒有保障。
試想一下，要是他欠了她的東西老多了，那以後欺負他的時候，他想反抗都沒有反抗的藉口。
她可是出了錢的！
貓貓驕傲挺胸！！
但就在她都準備帶著遺憾出去了的時候，她家小玫瑰就像是突然又想到了什麼，遲疑了一下，叫住了她：“姜……落。”
顧清寒喊完她的名字，倏地一愣。
很奇怪，他明明是才知道女生的名字，喊起來都還有些澀口，但是在喊的時候，莫名心裡面就有一種很難說的感覺。
他好像本應該對這個名字很熟悉。
顧清寒凝神想了想，卻還是實在想不起來是在那兒聽到過這個名字，決定先把它放下。
他頓了頓，說：“我想起來了，有一個條件。”
“在清池後面醒過來之後，你不能告訴他我們的關係。”
不能讓清池知道他……被人包養了。
清池被他和已經死去的爸媽寵著長大，顧家在前面裡面漸漸落魄，但他的心氣卻是從來很高。
他曾經是最看不上這種為了錢，出賣自己身體的人，他肯定，不能接受自己向來尊敬的兄長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雖然……這是事實。
但是在顧清池那兒，也還是能瞞著就瞞著吧。
如果有一天，實在瞞不住了……那就沒有辦法。
他總是應該面對的，不管是他，還是顧清池。
關於小白眼狼弟弟呀……
姜落彎了彎眉眼，基本上都沒怎麼猶豫就點頭同意了。
商量完了之後，他們兩個人很快就出去，一起去繳費視窗交了費用。
再次回到辦公室跟醫生說的時候，醫生都驚得瞪大了眼睛，視線不停地在姜落和顧清寒之間輪轉。
最後，他像是想通了什麼，恍然大悟，在顧清寒簽完字準備出去的時候，看了一眼姜落，把他給叫住了。
他看著姜落出去之後，才頗為感慨地再次拍了拍男生的肩膀：“清寒啊，你的好日子要來了！”
顧清寒眸色淡淡地看他。
醫生半點都沒覺得有什麼不對，繼續絮絮叨叨：“我早就看出來你這個女朋友家室不凡，但沒想到，百多萬誒，她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全給你出了！！”
“小夥子，叔叔作為過來人，真的算你，把握住機會，努力努力，少工作20年……不對，你女朋友格外有錢，少工作三五十年也不是問題。”
最後幾句話他雖然是開玩笑的，但也大概就是這麼個意思。
顧清寒知道他沒有什麼惡意，聽到這話也沒有往心裡面去。
倒是姜落，等他出來之後，半點沒有掩飾自己剛才在外面不小心“偷聽”的事，湊過來：“哥哥，聽到沒有。”
顧清寒垂眸看她。
女生臉頰邊上的酒窩淺淺：“抱緊我的大腿，少奮鬥二十年呢。”
顧清寒頓了頓，這會兒弟弟的醫療費解決了，就像是往常一直壓在他肩膀上的一塊大石頭被挪了開，他只整個人都覺得輕鬆了很多。
甚至，他都有閒話拉長了聲音回姜落，“知道了。”
姜落笑，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後者再垂眸看他：“那你要怎麼抱緊大腿呀？”
她本來眼睛就大，微微仰著頭的時候就顯得更大了，亞麻色看著透徹得不行，天真又爛漫，但微微上翹的睫毛和上揚的眼尾又帶著絲絲媚氣。
天真又妖嬈，兩種毫無關係的特質交織在一起，讓人完全挪不開眼睛。
就連顧清寒都看得微微失神，回過神來的一瞬間，他就帶著剋制斂了斂眸。
“姜小姐請講。”
“這有什麼好講的。”
女生突然往前面跑了兩步，拉開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之後才回眸看著他笑，“你不知道嗎？”
她意有所指。
顧清寒就算是剛才不知道，這會兒也一瞬間明白了。
他也不清楚在笑什麼，但莫名的，他就是低笑了一聲：“現在知道了。”
“我繼續努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