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打掃完戰場的西門孤星拉著皇甫青梅進到酒坊時,李修元正緩緩往杯中注入溫好的杏花酒。
嘿嘿一笑,楚風將一堆空間戒扔在櫃檯上。
伸手幫皇甫青梅拍落肩上,頭上的幾片雪花,從櫃檯上端起一杯酒喝了一口。
瞬間驚叫了起來:「這酒不錯,我怎麼沒想過把它溫一下再喝?」
皇甫青梅一聽,忍不住也端起了一杯淺淺地嚐了一口,只是一口,便微笑了起來。
西門孤星嘆了一口氣,說道:「這些傢伙運氣太差,來之前也不打聽一下,這條街可以隨便動手嗎?」
皇甫青梅指著櫃檯上的空間戒說道:「這些都給小蝶。」
李修元沉默片刻後說道:「這些在定安城用處,去了登天之路不知……登天之後,基本上就用不著了。」
「那你就多給她買些吃的,穿用,玩的物件啊。」
皇甫青梅嘆了一口氣,說道:「看了小蝶這些天突然間發作,我總算明白你的苦心,為何要將她帶在身邊了。」
肅殺過後,天地一片寂靜,長街雪落漸密,平添幾分淒冷的景色。
晚上喝醉的烏鴉睡得跟豬一樣,哪裡知道外面剛剛發生過一場廝殺。
而皇甫青梅卻在為即將到來的分別而感傷,西門孤星一見,只好安慰道:「小蝶跟著她乾爹,才會比我們有出息。」
李修元喝了一口酒,看著兩人淡淡地說道:「其實我想告訴你們,或許,這一方世界會迎來新的生機。」
皇甫青梅看著手裡捧著的半杯酒,喃喃說道:「只是我們,怕是等不到了。」
李修元看著夫妻兩人一時無語,他決定不再勸任何人留下。
是死是活,是去是留都是眾人自己的權利,他不能代替眼前的人決定未來的命運。
想到這裡,李修元說道:「如此,你們明天便跟我大姐商量一下,我估摸著,要不了十天半月,天路就要開啟。」
直到這個時候,李修元才跟兩人說道:「我說過,既然決定要去,你們最後一起踏進那道門,路上不管要花費多少時光,都不要分開。」
皇甫青梅點了點頭,一口喝光了杯裡的溫酒。
看著他笑了笑,問道:「你呢?你打算何時帶著小蝶和烏鴉出發?你不會拿我家小蝶當藉口,不跟我們同行吧?」
李修元呵呵一笑:「你果然是白痴一個,第一我想等到立春過後再走,畢竟那道門會開啟三個月。」
「第二,以我在修羅戰場上的經歷,就算跟你們一起出發,也不一定能踏上同一條路,你明白嗎?」
在他看來,沒準這回命運之神一腳將他踢回玄武大陸,讓他去完成之前沒有完成的那一段旅程。
難不成,讓自己幫著不離和尚,跟鳳凰城的小公主踏入化凡之境?
只是,算算日子,自己的師尊應該已經踏入聖人之境了啊?
想著玄武大陸的恩恩怨怨,李修元看著面前的兩人苦笑道:「你們的道路非常簡單,哪裡像我這般命苦?」
皇甫青梅一愣,忍不住說道:「如果真的這麼麻煩,我家小蝶豈不是成了你的負累?」
「你說呢?我連大姐都不帶……」
李修元看著兩人認真地說道:「踏上登天之路,就把我忘了吧,真的,我可是為了你們著想,這事當年就說過了。」
西門孤星搖搖頭,問道:「難不成,你還有更大的麻煩?」
皇甫青梅微微皺眉,卻沒有繼續往下說。
李修元看著她依舊清麗的容顏,彷彿看到多年前那個來自府城的少女,提劍要去城門府砍人的模樣。
不由得笑了笑:「話說當年我遇到你的時候,可不是這個模樣。」
皇甫青第依然沉默不語。
李修元說道:「我可以告訴你們,我前面的路非常麻煩,麻煩到你們不敢想象,即便如何,也不會影響我帶著小蝶,直到她化掉所有的魔血。」
聽到這番話,皇甫青梅捧著酒杯的手在微微顫抖。
她能預見眼下的李修元比當年的少年冷酷了許多,甚至變得不近人情。
可是因為自己的女兒入魔之事,卻讓他放下的心裡的冷漠,不惜花費無力的力氣,也要帶著自己的女兒一起。
她很清楚,帶著一個洞天境的修士,可能帶著自己等人要麻煩得多。
那純粹就是,從踏進那道門開始,李修元就得時時注意著西門夢蝶的安全,就跟眼下的自己一樣。
想著想著,忍不住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沒想到,李修元還得在登天路上,又做娘,又當爹。
李修元笑了笑,一邊往兩人的杯裡添上溫酒,轉身又人櫃檯裡倒了些花生米在碟子裡,放在兩人的面前。
靜靜地說道:「其實想想也不錯,我錯過了小蝶成長的那些年,眼下就當是盡一回做乾爹和師傅的責任好了。」
西門孤星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嘿嘿地笑了起來。
輕聲說道:「天下間我誰都不服,就服你……今日若不是你,我老爹跟大帥只怕都難逃那惡魔的毒手。」
說到這裡,皇甫青梅忍不住蛾眉一挑,說道:「小星說的是正事,我還沒感謝你出手救我爹爹一命。」
李修元看著兩人淡淡地回道:「其實,他們可以不用出手的。」
皇甫青梅的神情變了又變,最後有些落寞地說道:「看來你早就有了對策,是他們太魯莽了?」
李修元也沒有想到她如此敏感,只好說道:「畢竟蠻荒的大王,不是望天城外的老魔。他們出手,只會讓這一戰更快地結束。」
西門孤星一聽,自嘲地說道:「那說明,我們都沒有幫到你。」
「話不能這麼說。」
想著將要到來的分別,李修元靜靜地說道:「從今夜開始,你們都要習慣沒有我的日子,不管以後遇到什麼樣的困難。」
嘆了一口氣,李修元繼續說道:「這是我的錯,以前我總想著自己出手,替大家解決遇到的麻煩,卻沒想到這會害了你們。」
皇甫青梅聞言一驚,脫口問了一句:「難道,天路會有兩條不成?」
西門孤星也忍不住嚷嚷道:「難不成,你要跟我們分道揚鑣?帶著小蝶飛天?」
「你們真是兩個白痴!」
李修元苦笑道:「明天,我要把這個道理告訴我大姐李秋水,讓她明白,在天路上,有可能你們遇到死亡危險的時候,也等不到我。」
店裡店外一片寧靜,三人靜靜地聽著雪落下來的聲音。
長街的寒風一路而來,發出嗚嗚的低鳴,擾得人心煩,火爐裡的炭火在輕輕地燃燒,告訴眼前的三人,夜深了。
聽到李修元這番話,夫妻兩人沉默了良久。
過了好一會,皇甫青梅才幽幽說道:「聽了你一番解釋,好像從當年我們相識之後,就一直在依賴著你。」
西門孤星細細一想,如果不是當年他遇上李修元,便等不及一路破境,也無法跟公主一起前往修羅戰場。
那麼眼下的登天之路,對他們來說也就是一句空話,只能跟自己老爹一樣,眼睜睜看著別人去登天了。
更不要說,李修元在修羅戰場上還救了他們夫妻兩回。
想到這裡,他只好苦笑道:「
你這是管殺不管埋啊?」
李修元回道:「誰來埋我?」
三人沉默了良久,李修元才認真地說道。
「為了小蝶,我破例求了師父一回……而我師父一直告誡我,求人不如求己,希望你在登天路上,學會這個道理。」
夫妻兩人喝了三杯酒,一直坐到子時,才攜手往風雪裡而去。
李修元關上店門,回到後院的客堂坐下,怔怔地望著桌上的油燈,問了一句:「師父,我是不是太狠心了?」
客堂光影變幻,老道士靜靜地坐在他的面前。
看著他說道:「你不止求了為師一回,你不是說為師一直不靠譜嗎?今天夜裡,又受了什麼刺激?」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說道:「弟子可以不理會他們,也可以斷念,只是,我想讓他們踏進天路之後,甚至能互相守望,而不是天各一方……」
老道士搖搖頭,說道:「話說,這樣的要求其實也算不了什麼。」
「不如,師傅幫幫我?讓他們多一分踏過天路的生機,如何?」
說道:「師父你上回走得匆忙,也不知道弟子這天路何時開啟,搞得弟子只能等到開春以後,再帶著烏鴉的小蝶。」
老道士瞪了他一眼說道:「你不是求人不如求己嗎?他便用你自己的方法解決這個麻煩吧……」
李修元一驚,趕緊掏出黃紙硃砂,看著老道士問道:「平安符還是驅邪符?」
老道士嘆了一口氣,伸手往幾疊黃紙落下一道金光,微微挑眉說道:「廢話,自然是平安符了。」
李修元點了點頭,當下在幾張黃紙上筆走龍蛇,將當年在落霞山上,最拿手的平安符用硃砂烙印在黃紙上面。
一邊笑著說道:「好不容易回到這裡,想要安靜地待上幾天,沒想到這蠻荒的大王也做了惡魔的僕人,真是麻煩。」
「你為何不說,這是你的機緣呢?」老道士看著,得意地笑了起來。
李修元被師父看得心慌,忍不住問道:「難得見師父一回,你能不能跟弟子透露一下,那一爐消失的靈丹,最後都去了何處?」
老道士笑了笑,說道:「這事,你應該問蠻荒的老天,他管這事。」
李修元想著修羅天域的變化,低聲說道:「算了,弟子還是在這裡等著立春之後,再去踏上那道登天之門。」
老道士撫須微笑:「你既然想明白了這個道理,這時候跟我討論又有什麼意義?」
李修元心裡先是一驚,跟著便有幾分竊喜,心道自己的猜想果然有幾分道理。
畢竟這冬日漫漫,這老天也沒辦法下一場靈雨滋潤這一方天地,更不要說這一方天地的諸多修士了。
想明白這件事,李修元終於鬆了一口氣,笑著說道:「如此說來,弟子當真有自豪的道理。」
老道士嘆了一口氣,伸手輕撫著桌上的平安符,就像是撫摸著李修元臉上的黑布一樣。
看著他喃喃地說道:「你只想著他們,不想想自己的眼睛何時能恢復?」
李修元淡淡地回道:「弟子債多不愁,可以慢慢地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