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急。
按說夏日急風應伴著暴雨,今日卻只有風沒有雨,也不知那一場暴雨落在了何處。
遠遠地,花無憂看到李修元獨自一人前來,當下有些疑惑,過來問道:「怎麼一個人就來了,那烏鴉呢?」
「今日無事,它不是睡覺不是去瘋了。」
李修元坐在涼亭中,望著夜色一寸一寸地降臨,不由悠悠地嘆了一口氣。
今日所做的一切,只是他心裡不好的預感,或者說是直覺。
即便如此,他依舊還是沒有偷懶,費了一些手腳,將一些有可能會發生的事情佈置了下去。
畢竟,眼下是戰時。
即便是面對桃源裡上萬的魔域大軍,他依舊不敢大意,畢竟黑色降臨以後,誰也不能做夜的主人。
花無憂眼見李修元興致不高,忍不住問道:「你想吃什麼,喝兩杯?」
李修元點了點頭:「菜隨便炒兩碟,酒我有。」
花無憂笑了笑,跟不遠處的夥計招了招手,吩咐下去炒幾樣梨園的招牌菜。
然後扭過頭來跟李修元淺淺地笑了笑:「你有心思,要不要說給我聽聽?」
李修元搖搖頭,苦笑道:「我的心思就是不得不回來,不得不面對一些我並不想面對的事情,眼下的我只想早日能離開。」
就像他剛剛去取了自己定做的幾套衣衫一樣。
原本,他可以用九天之上玉瓊閣裡買的天蠶絲織的布,後來想想不如拿給定安城的大姐李秋水做。
當他起這個心的時候,便想離開了。
落霞山他已經放下,交給了洞天境的張老頭,書院在他離開之前他會路過。
衛青的事情也已經解決,這方世界,其實並沒有什麼值得他眷戀的事情和人了。
花無憂給他倒了一杯熱茶,溫柔地笑了笑:「你走了,我以後怎麼辦?」
李修元一聽忍不住笑了起來:「我又不是你的師傅,修行只是你個人的事情,你總不成一直賴著我,不放手吧?」
花無憂嘆了一口氣,苦笑道:「我師傅已經去世多年了,我現在就像一個孤兒一樣,哪裡還找得到修行的方向?」
李修元一聽,不由得暗暗地嘆了一口氣。
直到杯中的茶水喝了一半,才說道:「你若有疑惑,可以去銀月王國的千佛寺,找圓真老和尚,他是我的舊友……」
於修行一道,便是李修元也無法給面前的花無憂好的建議。
便是大唐好不容易收下小寶做徒兒,最後也是扔給了小月兒的師公。
花無憂一聽忍不住眼睛一亮,回道:「如此,看來我以後要找一個時機去一趟銀月王國。」
李修元接著說道:「銀月王國的清月公主,便是老和尚的師傅,你跟他請教,肯定沒有問題。」
「只是,他們收我為徒嗎?」
花無憂喃喃自語道:「畢竟我只是一個平凡的女子,即便是跟清月公主也沒有那麼親近啊?」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回道:「等解決完魔域的麻煩,我要去一趟千佛寺,我們將你的事情告訴老和尚。」
「就算他不願再收弟子,也不妨礙他指點你修行吧。」
李修元想著怎麼說,自己離開之前還得見上老和尚一面,這事對他來說只是一句話的事情。
原本,他想勸花無憂將梨園搬去銀月王國,只是轉眼想想,這畢竟不是自己的因果,便沒有再吭聲。
從那片烏雲接近賀蘭城時,賀蘭城便關閉了城門,嚴禁任何人出入,他們所防範的便是那輛黑色馬車,怎麼可能給黑色馬車留下衝城
的機會。
戌時還差一刻,百金城四座城門便已經緊緊關閉。
城外的兩座軍營更外更是攔起了長長的二排拒馬樁,大軍沉默地將白天準備好的事物排在離軍營一百丈的地方。
天將夜,大軍來去如潮水,不一會兒又回到了軍營之中,四下絕對的安靜,甚至可說是死寂。
這一夜君不語沒有回城,而是跟著楚風呆在南城門外的軍營,等著未知的一刻來臨。
而楚飛煙終是在城門關上之前,來到東城門外的妖域軍營中,在這個未知的夜裡,她要跟花天宇在一起。
百金城的城牆之上,早有數以千計的將士靜靜地坐在城牆的石垛之下,等待著那一道煙火衝上夜空。
面對訓練有素的銀月大軍,跟妖域大軍,就算是桃源中的魔域大軍傾巢而出,也不可能在短時間攻破兩座大營。
更別說是破城了,這是李修元對危險的直覺。
告別花無憂,戰事與百金城中的商販無關,他也不想再讓花無憂踏進來,因為眼下並不缺少一個超凡境的修士。
原本想在梨園中坐到子夜的李修元,最後想想還是回到了城主府。
這個時候,李芸吃過晚飯已經去歇息,客堂裡只有清月公主獨自一人,連烏鴉也不知道跑去了何處。
看著李修元走了進來,清月公主問道:「今天夜裡,城外會有事情發生?」
的聲音並不大,卻清晰地表達了自己的擔憂,那意思分明是,如果需要我可以現在就出城應戰。
搖搖頭,李修元看著她說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他們總不可能一直等著我們打上門去。」
清月公主點了點頭,靜靜地問道:「所以,你都安排好了?」
「差不多了,但願我只是多慮了。」
李修元淡淡地笑了笑:「他們就算來,也只能算是騷擾,不敢傾巢而出,否則,倒省得我們去攻打了。」
清月公主想想也是這個道理,畢竟城外差不多有將近五萬大軍,就算桃源來犯,也不敢在夜裡發起大規模的進攻。
如此,李修元煮了一壺靈茶,強大的神識早就鎖定了城外的兩道將要面對桃源方向的城門。
清月公主看了看客堂外的月色,笑道:「今夜倒是有意思,有風無月,只是幾顆星星掛在天上。」
李修元給她倒上一杯靈茶,嘆了一口氣道:「但願他們別來找麻煩。」
亥時過半的時辰,城外兩座軍營的燈火俱已熄滅,天地一遍黑暗。
離百金城二里外,來自魔域的兩千鐵騎,戰馬鐵蹄裹上了黑布,今夜帶隊的是剛剛自黑巖城而來的公孫杰。
偷襲百金城外的兩座大營只是臨時決議,連山上的公孫驚羽都不知道,也沒有通知,兩千大軍便悄悄地離開了桃源。
沒過多久,公孫杰帶著一千將士來到離面城門外一里左右的地方,另一隊人馬也有一千人,卻由另一個副將帶領去了東城門外。
兩隊人馬都等著子時的來臨,只待時辰一到,就發起正面的偷襲。
坐在城主府中的清月公主眉頭漸漸皺了起來,看著面前捧著一卷經書的李修元,輕輕地敲了敲面前的桌子。
說道:「他們來了。」
「沒那麼快,我若是他們,肯定會等到子時,軍營裡的將士都已經睡死,才會動手,再等等,不急。」
收起手裡的佛經,李修元拿出一張鐵弓放在一旁,又拿出幾枝鐵箭擱在身邊的椅子上。
靜靜地說道:「看來,我的直覺沒錯,他們忍不住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黑影撲騰著飛了進來,落在桌上。
看著李修元說:「那些傢伙閒不住,來攻城了?」
李修元淡淡一笑,看著他說:「你要不要去湊熱鬧?正好你睡夠了,可以去搗亂。」
烏鴉想了想回道:「不去,城外那麼多大軍,輪不到我出手。」
清月公主生氣地說道:「想不到你也是一個怕死的傢伙。」
烏鴉笑了笑:「他們太弱,哪裡用得著大魔王出手?給我倒杯水吧,我要渴死了。」
李修元想了想,也沒有什麼事情讓烏鴉去做,畢竟,他跟君不語和楚風,花天宇等人已經交代過了。
如果連這些事都做不好,那麼這些傢伙跟白痴真的沒什麼分別了。
就在二人一番言語中,不知不覺已是子時。
就在烏鴉捧著一杯靈茶喝的時候,百金城外發出一道巨大的響聲,數以千計的鐵騎往兩座軍營發起了進攻。
兩道洪流一邊衝擊,一邊射出的上靠枝裹了火油的鐵箭。
驚天射出的箭雨,如同一神火自天降臨,摧垮拉朽般往兩座軍營的附近衝來,燃燒中的火箭旋即已經飛到的軍營……
眼看就要射中黑暗中的營帳,甚至營帳四周的糧草。
無邊的黑暗中突然飛出數以千計燃燒的火箭,如駭人的火流星在天空中咆哮。
遠遠望去無人能擋,這是一道能焚燒天地萬物的火光,往沉睡的軍營裡傾瀉而來。
值夜計程車兵大駭,立刻「嗚嗚」地吹響了號角,然而,已經晚了。
不過是百丈的距離,火雨轉眼已至,頃刻之間,漫天的燃燒中的火箭往軍營的天空飛了過來。
眼見,兩座分別位於城南,城東的軍營就要面臨死亡的掙扎,而夜空中的箭鳴淒厲異常,就算軍營裡睡夢中的將士們,將要面臨死亡的威脅。
督促眾軍發起進攻的公孫杰跟在大軍後面,一臉冷漠地看著面前的一幕,沒有任何神情,他在等軍營燃燒起熊熊大火。
只在這等大火燃燒起來,他的任務就算是完成了。
殺敵不是他的任務,他今夜的任務是放火燒燬軍營,打擊將在進攻桃源大軍計程車氣。
只要這些包裹著火油的箭落在軍營裡,那麼睡夢裡的傢伙,就等著下地獄吧。
眼見大軍發起衝鋒如無人之境,想必這些傢伙真的跟死豬一樣,沉沉睡死了。
他彷彿已經看到了大火沖天而起的一刻。
箭雨無情,如天降神火,將在吞沒夜色中的一切,在這樣的火災之前,任何阻礙都是徒然。
公孫杰忍不住仰天笑道:「真是天助我也!」
城主府的清月公主看著眼前的慘狀,一聲輕嘆,一臉憤怒的神情慾要喊醒沉睡中的楚風。
李修元的臉上閃過一抹慈悲之色,揮揮手,當即制止住清月公主欲要喊出來的那句話。
烏鴉嘆了一口氣,說道:「這些白痴啊,來找大魔王和大殺神的麻煩!」
就在這時,兩道軍營外自天而降的火雨,箭雨,卻沒有如偷襲中魔域將士的想象,發出一道熊熊燃燒的烈火。
而是如泥牛入海,就像那撲火的飛蛾一般,在離軍營還有一丈距離的時候,便消失在茫茫的黑暗之中。
城主府中,李修元的神情漸冷,靜靜地說道:「自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