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元揮揮手,將烏鴉的話給攔了回去,因為他看到君不語從客堂外走了過來。
心裡忍不住幽幽地嘆了一口氣,想著還是兄弟情深啊。
楚風一見黑著臉進來的君不語一愣,嚷嚷道:「誰欠了你的錢,怎麼黑著一張臉,這是擺給誰看?」
君不語怔了怔,又看了看桌前的李修元,忍不住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輕聲說道:「我大哥今天沒有醒過來,臉上都是濃濃的黑氣,你幫我救救他吧,大不了我跟你去桃源。」
眾人一聽,幾乎同時失神。
除了李芸,誰也不知道君無憂的事情,眼見君不語如此神情,她們不驚訝才怪呢。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摸出一小壺燒酒放在桌上。
靜靜地說道:「我現在可以救他一命,我想問問你當年是誰救了我一命?還有,你若踏上登天路,誰來救你?」
只有仰望星空的時候,李修元才會感慨老道士一直跟自己說的那句話。
求人不如求自己。
一路走來,仔細想想,他又何時為了自己求過人?若是有求於人,那也是當日在雪山西林寺。
於佛殿之中,為了救嫣兒和卿卿一命,請地藏助自己燃起第一轉的涅槃之火。
而那次,也是因為他已經修行了佛門的涅槃之體。
君不語一見李修元放在桌上的小酒壺,先是一驚,然後心中暗自歡喜。
雙手捧起之下,想了想又收了起來:「這,就能救我哥哥一命?」
李修元淡淡地說道:「他身在桃源,自然是中了惡魔的煞氣,或者說那惡魔在用煞氣折磨他了。」
在李修元看來,君無憂沒有入魔道真是一個奇蹟,這也是他願意相救的原因。
君不語點了點頭,小心問道:「還需不需要再找一株靈藥?」
李修元呵呵一笑:「你以為呢?煞氣是至陰至寒的魔氣,豈是你一株靈藥就能去除?」
君不語拍了拍楚風的肩膀,苦笑道:「我先去救人了,晚上再跟你喝酒。」
說完,跟一旁的花天宇揮了揮手,往客堂外匆匆而去,人出了客堂才又說了一句。
「你幫我救回哥哥,我便欠你的一條命。」
李修元一愣,隨後脫口說道:「你也是一個白痴,我要你的命有何用,你在登天路上別來煩我,我便燒高香了。」
像一陣風,君不語來去匆匆,跟幾個女人話都沒有說。
氣得楚飛煙看著楚風嚷嚷道:「你看看,這傢伙一點禮節都不講,清月公主還坐在這裡呢。」
楚風看了她一眼,回道:「換成妹妹變成他大哥的模樣,你試試?」
楚飛煙氣得瞪了他一眼,罵道:「你是烏鴉嘴?」
李修元拍了拍手,看著眾人說道:「你們該吃就吃,該喝便喝,要打仗五天之後再說,這五天,別來煩我。」
說完站起來,往客堂外走去。
楚風一見這傢伙醒來沒說幾句話,又要出門,當下忍不住問道:「你這是又要去哪裡,等等我。」
李修元揮揮手:「別跟著我,我想一個人靜靜。」
烏鴉知道李修元要去哪裡,飛起來從楚風面前一劃而過,嚇得他怪叫一聲。
烏鴉嘎嘎笑道:「大殺神心情不好,你可不要跟上來,小心他揍你一頓。」
說完拍騰著翅膀往客堂外飛去,喊了一聲:「等等我。」
清月公主看了眾人一眼,嘆了一口氣說道:「既然李修元說了,那便先不著急,大家在這裡放鬆一下也好。」
花天宇看著楚飛煙皺起了眉頭,問道:
「你說我這兄弟打從離開了落霞山,就跟變了一個人似的……」
楚飛煙嘆了一口氣,苦笑道:「戓許,在我們眼裡的戰爭,原本就跟他沒有任何關係,他沒有義務來幫我們……」
清月公主搖搖頭,苦笑道:「他的家鄉便不在修羅天域,他對這裡沒有什麼歸屬感,你們不要逼他。」
花沉魚拍了拍手,笑道:「不打仗也好,我們就在百金城好好玩上幾天,再去想桃源的事情。」
剛剛走出城主府的大門,李修元就遇到了李芸跟楚若雨兩人。
李芸問了跟清月相同的話,李修元看著她搖搖頭:「不急,你先把百金城整頓好,桃源的事,過幾天再來問我。」
李芸點了點頭,她也知道桃源的事情光靠她們根本沒有一點辦法,她只能等李修元最後拿定主意。
倒是楚若雨不甘心地問道:「你要去逛街?要不要我陪你一起?」
「不用。」
李修元淡淡一笑:「我只是去買二件衣服,再買二雙布鞋,你去幹嘛?」
說完也不等兩女再說什麼,便帶著烏鴉一路往前,連馬兒也沒有牽上一匹。
李芸知道李修元的脾氣,拉著楚若雨的手說:「別去打擾他,我們去看看你哥哥,姐姐都在做什麼。」
離開城主府,李修元在路邊上了一輛馬車,讓車伕拉著他一路來到了百金城最熱鬧的一條商業街。
找了一家錦衣坊,看著掌櫃問道:「掌櫃,定做幾件衣裳需要幾天的時間?」
掌櫃一見生意上門,當即笑道:「公子若是著急,三天就好。」
李修元低頭想了想,不久後還得去一趟蠻荒的定安城,到時候可以在大姐的店裡多做幾套自己喜歡的服飾。
當下笑了笑:「按我的身高,用結實一些的麻布,黑白各做兩套,再買兩雙布鞋。」
年過五十的掌櫃一聽,趕緊讓夥計搬來了布匹,捏著面料說:「這是蠶絲加了細麻,又結實又耐看,公子你看如何?」
李修元伸手摸了一下,笑道:「就這布料吧,我四天後來取,多少錢,我先給你,麻煩給我再挑兩雙鞋子。」
掌櫃一邊讓師傅替李修元量身高胸圍,一邊從櫃檯裡拿出幾雙不同款式的鞋子。
指著其中一雙說:「這是獸皮麻布做的鞋子,公子應該會喜歡。」
李修元試了一下正好合腳,當即笑道:「來三雙吧,其中一雙稍大一點。」
不知道自己下一刻會不會長高變大,李修元挑選了一雙稍大的鞋子。
然後付了錢,帶著烏鴉出了門,繼續逛了起來。
烏鴉指著前面不遠處的鋪子說道:「我要吃牛肉乾,前面就要,多買一些,別小氣。」
李修元點了點頭:「買多少隨便你,只是這幾天夜裡,你不能睡覺,要陪我去一個地方,你能做到嗎?」
烏鴉嚇了一跳,問道:「去桃源挖坑,埋人?」
獨坐幽篁裡,彈琴復長嘯。
李修元眼裡的梨園,一直是一處不錯的去處,卻又感覺到這裡總是欠缺了一些什麼?
直到今日再來到梨園的外面,他才想起來。
無論是兒時風雲城中的紅袖樓,還是後來白玉城裡的花滿樓,以至於去了蠻荒望天城的四季樓。
樓前,都有那一灣不大不小的流水啊。
靜靜地站要梨園的門前,望著院子四周那鬱鬱蔥蔥的青竹,李修元摸著烏鴉的羽毛嘆了一口氣。
喃喃念道:「惟有樓前流水,應念我、終日凝眸。凝眸處,從今又添,一段新愁。」
「哎喲,想不到好些年不見,公子竟然
返老還童了?」
不等烏鴉出聲替李修元喝彩,梨園的掌櫃花無憂輕移蓮步走了出來,看著他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溫柔地說道:「老天真是不公平啊!」
李修元微微一笑,舉步往裡走去,一邊回道:「你若吃過我吃的苦,就不會站在這裡笑話我。」
烏鴉不知道李修元的過往,也沒吭聲,它只想著晚上的事情。
挖坑埋人的事情,也是它最喜歡做的事情,更不要說是去到桃源,去埋大魔王的人。
花無憂跟在他的身後,笑道:「這花園中的涼亭我可為你準備好了,只可惜,昨夜你沒來。」
李修元淡淡一笑:「其實我坐哪裡都無所謂,那天去坐,只是為了找事而已。」
烏鴉一聽,忍不住嘎嘎笑了起來:「沒錯,那天就是為了找城主大人的麻煩,今天隨便了,只要有好吃的。」
花無憂一聽,更是笑得花枝亂顫,咯咯笑道:「那不行,今天還得坐涼亭,你是百金城裡最大的爺。」
「不對,他是大殺神!」烏鴉糾正道。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笑道:「我來這裡只是想安安靜靜地吃一頓飯,掌櫃你要不要一起陪我喝一杯水酒?」
花無憂一聽,一時怔怔得說不出話來,喃喃自語道:「我等你這一杯酒,可是等了半生啊……」
李修元淺淺一笑,取了一小壺杏花靈酒放在桌上。
想了想,跟她輕聲回道:「若按時間來算,我釀的這一壺酒,卻是你生命長度的整整十倍都不止啊。」
一壺來自大唐的杏花靈酒,又豈是花無憂所能想象?
即便是清月公主和楚風等人,也無法明白李修元這一路經歷的風霜雨雪,以及無盡的寂寞。
烏鴉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而是緊緊地皺起了眉頭。
它在想,若是這傢伙說的話是真的,它要考慮一下,到底要不要化形成人?
花無憂聞言先是一愣,隨後張著纓唇怔怔地說不出話來,因為她知道眼前這個少年,根本沒有騙她的必要。
當年的少年給他喝了三杯靈酒,讓她一夜破境三重。
數十年過去,就在她絕望之際,當年的少年又回到了這裡,少年還是那個少年,可這裡的許多人,已經消失在時間的長河之中了。
緩緩的,往杯中倒了三杯靈酒。
李修元舉起酒杯笑了笑:「掌櫃也算是當年的故人,便讓我用這杯穿越了時間長河的酒,敬你一杯。」
花無憂端起酒杯,輕嗅著淡淡的花香,忍不住問道:「這酒裡的花香,是什麼花?」
「杏花。」
李修元笑了笑:「來自千年前的一杯杏花酒,希望可以助掌櫃紅顏不老,在梨園裡笑看世間的風雪。」
花無憂幽幽地嘆了一口氣,淺淺地嚐了一口杏花靈酒。
默默地感受酒香花香,以及那不可捉摸的歲月之力,輕嘆一聲道:「當年,跟在你身邊的那些少女呢?」
「她們啊,他們都去了那裡。」
李修元指了一下頭頂白雲悠悠的天空,笑道:「去了一個,眼下我還去不了的地方。」
烏鴉嚇了一跳,嘎嘎回道:「我也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