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許久，神海中才傳來老道士的一聲嘆息。
靜靜地回道：“她不僅需要靈氣，還需要生機，若是在這道觀之中，便是三年也完不成這第二轉的鳳凰涅盤。”
“難不成，是魔域來的那妖怪傷了他不成？”
李修元非常清楚，當年東方玉兒在鳳凰涅盤之際，便已經補齊了所有的生機，這才過去了多少年？
怎麼會突然又變得生機缺失？除非受到了妖怪的傷害。
老道士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說道：“說到她的事，跟你也有幾分因果……眼下，你不用再理會她去了何處……”
“他是修羅天域桃源的主人啊……南宮如玉的母親當年可是將這裡交給了她，她這一走，桃源誰來管？”
想起南宮如玉，李修元忍不住多了一句嘴。
老道士一聽氣地罵道：“你怎麼知道現在桃源的處境？就算如此，難道她不能放下這一方世界，要守一輩子不成？”
李修元聞言苦笑道：“原來是師父帶走了她，這回我終於可以做一回甩手掌櫃，去修羅天域玩上幾年了……”
“你想多了，現在那地方亂成一團，等你去了之後就知道了……”
老道士靜靜地說道：“明天，便離開這裡吧，你那些朋友還在等著你回去拿主意呢。”
李修元聽到這裡，一時間怔怔得說不出話來。
過了半晌才問道：“難不成，從這裡逃出去的那個妖怪，又去禍害了整個修羅天域不成？”
老道士淡淡一笑：“趁著天路未開，一切都還來得及，趕緊將之前那些因果統統了結吧。”
老道士啥也沒說，只是給李修元留下一個懸念，便不再理會他的呼喚了。
李修元望著天空中飄過的朵朵白雲，忍不住苦笑了起來。
菜地裡的青菜剛剛生長，他還沒有吃過；村裡的王老頭請他下山做客，他還沒來得及去赴約。
這轉眼之間，就要離開了？
他想過自己不知何時會離開，卻沒想過這麼快……不靠譜的老道士跟每回一樣，揮揮手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邊從何處離開，也沒跟他說一聲。
看來，師父也認定他會從當年那條幽河離開。
想到這裡，忍不住嚷嚷道：“你倒是給我指條明路啊，你還是不是我師父？”
……
這一天，直到過了未時將盡時分，張老頭才帶著皇甫青玉自山下而來。
而這個時候，李修元已經躺在屋簷下睡了一覺。
就算明日離開，今天他也要在桃花源做一個白日夢，哪怕只是短暫的一個時辰。
看了躺椅上閉著眼睛的李修元一眼，皇甫青蓮先去屋裡看了一眼三隻小猴子，現在三個小傢伙依舊在沉睡之中，有些慌了。
出來看著李修元嚷嚷道：“李修元，我的小猴子們怎麼睡不醒了？”
李修元睜開眼睛笑道：“張老頭跟王村長吃了湯要破境渡劫，這三隻小猴子怕不得睡上三個月。”
完了又跟張老頭笑了笑：“你信不信，這道觀裡，會生出三隻妖猴，以後聽你們兩人指揮？”
張老頭哈哈一笑：“那正好，以後讓它們陪著丫頭去山裡找靈藥，肯定沒有妖獸敢惹它們。”
嘆了一口氣，李修元看著皇甫青蓮認真地說道：“你的修行我不懂，也教不了你，你以後遇到麻煩就跟村長和張老頭請教吧。”
“你要走了嗎？你不管那丫頭了？”
皇甫青蓮聞言一驚，脫口說道：“怎麼這麼著急，說走，就要走？你從哪裡走？路在何方？”
在她看來，李修元已經將那通往外界的通道炸燬，又將如何離開？
難不成，還有一條出路不成？
李修元看著她苦笑道：“我那朋友已經被一個老神仙帶走了，不再需要我替她操心。”
完了指著張老頭說：“至於我離開的路，張老頭知道在哪裡，我勸你不要去試，因為那也是一個死亡之地。”
從躺椅上坐了起來，李修元看著坐在桌邊的張老頭正色說道：“當年，我曾想從那條幽河進來這裡……”
張老頭聞言一哆嗦，半晌說不出話來。
收了躺椅，李修元開始將曬在屋簷下的肉乾收了起來。
一邊說道：“當時我一個朋友送我到一處叫做死亡廢墟的地方……說，幽河的盡頭便是世外桃源，只是從來沒有人能進來過……”
張老頭聞言皺了一下眉頭。
想了想說道：“原來我們一直想要出去，別一也一直要進來……這裡除了沒有戰亂，那有什麼好的？”
李修元笑了笑：“他們也想求一個修行的機緣啊，總以為這世外桃源是靈藥遍地，進來了就能成仙……”
皇甫青蓮一聽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來：“老孃還沒成仙呢……這山裡的靈藥連千年都難得見，真是的。”
淡淡一笑，李修元回道：“他們不知道啊，就像我當年也想進來一樣，世人總以為，得不到的東西才是最好的。”
張老頭嘆了一口氣，問道：“要不要把村長喊上來，晚上喝幾杯酒，給你送行？”
搖搖頭，李修元回道：“不用，我們喝二杯就好，明日我離開之後，你再告訴他吧，又不是生離死別，沒必要。”
眼前兩人老人既然已經踏過那道門檻，早晚都能得道飛昇，未必沒有重逢的一天。
再說李修元一向就不喜歡在自己離開的時候，讓別人相送。
當年自風雲城，跟先生和師孃，還有沐沐離開的那日，他已經看見母親哭幹了淚水，自那以後，他便再也沒讓人送過。
來到桃花源，也是一個道理。
看著兩人不甘心的模樣，李修元笑了笑：“明日就請前輩帶我去幽河邊上，順便讓這個傢伙試試，看她能不能招來幽船。”
皇甫青蓮點了點頭，輕聲說道：“那我也得試試，才甘心。”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苦笑道：“相信我，你不會想去試的，我上回在那河上被一蛟龍吞進了腹中……”
張老頭沒有經歷過此事，表示不可思議，也不相信。
但是皇甫青蓮不同，她剛剛從蛟龍的腹中死裡逃生，對於那種死亡的恐懼她有最深刻的體會和領悟。
望著李修元風輕雲淡的模樣，不由得一時怔怔地說不出話來。
過了許久，才伸手握住李修元的手，苦笑道：“來吧，給我再煮一壺靈茶。”
……
春天的花還在枝頭，喝了能讓村長破境渡劫的靈藥的三隻小猴子還沒醒來。
李修元還沒有來得及釀一缸來自世外桃源的桃花靈酒。
踏著薄薄的春霧，張老頭帶著他和皇甫青蓮兩人，一路繞過村莊，繞過二座山，來到一處古樹參天的河邊。
看著皇甫青蓮好奇的模樣，李修元嘆了一口氣。
說道：“你別看這綠水悠悠的，只要你敢放一隻手進去，我保證要不了一時半分就會化為白骨。”
張老頭點了點頭，苦笑道：“你沒見這附近沒有花兒，也沒有鳥兒？連野獸也不會過來這裡覓食。”
皇甫青蓮這才往四周望了過去，跟著喃喃自語道：“想不到，這還真是一條死亡的幽河。那麼，船來？”
張老頭苦笑道：“我們造的船放進去就會沉沒，幽河上的船要看命運的安排。”
“沒錯，你能不能離開，就要看這船會不會來……”
李修元跟兩人揮了揮手，靜靜地說道：“青蓮已經渡劫，往後十年、二十年都不需要太好的靈藥。”
“張老頭你和村長一樣，與其苦苦想著去山裡尋找靈藥，不如有村裡培育出一塊屬於自己的靈藥園，這樣對後人也好……”
說到這裡，李修元的神識已經看到一艘小船自迷霧中緩緩而來……
不由地嘆道：“修行到最後，就是一件孤獨的事情，還好，往後百年的時光，你們三人能在一起互相幫助。”
皇甫青蓮張了張嘴，說道：“這船不是沒來嗎？你急什麼，或許，你走不了呢，要陪著我們百年之後一起離開？”
搖搖頭，李修元取出兩甕杏花酒，給了張老頭兩甕，給他皇甫青蓮兩甕。
嘆道：“原本，我想用這村裡的桃花釀幾缸桃花酒，奈何計劃沒有變化的快，人生，總有不如意的時候……”
張老頭喝過李修元的靈酒，二話不說，靜靜地收了起來。
想了想問道：“你是想讓我替你照顧那三隻小猴子嗎？”
“它們啊……他們是青蓮的因果，跟我無關。”
李修元淡淡一笑：“我的因果是你們兩人，而我已經還清了你們的債，以後年年月月莫要再惦記著我了。”
想著初來桃花源時恐怖的一幕，李修元看著張老頭認真地說道：“以後去了諸天萬界，莫要再想著去爭別人的墓穴了……”
張老頭一哆嗦，望著前方茫茫的幽河，喃喃說道：“船來了。”
皇甫青蓮聞言一驚，順著他的目光望了過去，跟著驚叫了一聲：“這裡，真的有船啊？怎麼這麼小？”
李修元笑了笑：“這船自幽河來，每回只載一人，多一條狗都不行。”
張老頭望著緩緩而來的幽船嘆了一口氣，苦笑道：“老頭我活了一輩子，還是頭一回見到這船。”
皇甫青蓮想了想問道：“李修元，這船將會帶著你去往哪裡？”
“上一回，我是從妖域的死亡廢墟上的船，這一回，也不知道它要帶著我去往哪裡？”
李修元靜靜地說道：“不管去到何處，都是我註定要去的地方，這也是命運的安排。”
話還沒說完，小船已經靜靜地停靠在河邊，等著離人歸去。
皇甫青蓮欲人踏上小船試試，被張老頭一把拉住。
嚇得他哆嗦著說道：“這是公子招來的船，你要敢上小船立刻就會傾覆，你不要命了。”
“有沒有那麼恐怖？”皇甫青蓮看著李修元問道。
李修元跟兩人深深一揖，說道：“外面的世界很大，你們看到的星空太小，希望我們還有重逢的一刻。”
說話間，一腳踏上了小船。
小船像是有靈性一樣，無風自動，轉了一個彎，往來時的方向緩緩而去。
就在小船離岸的瞬間，李修元揮手間，三枚空間戒往二人而來。
只是眨眼之間，小船便隱於迷霧之中。
遠遠地傳來一句：“來無蹤影去無痕，諸天萬界覓知音。”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