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朱九跟華玉,還有澹臺小雨三人喝了些酒。
華生滴酒未沾,他要保持絕對的清醒,漫長的黑夜,也是最危險的時刻。
一條妖狼的腿烤完,三人只吃了不到一半。
還沒到亥時,三人就鑽進了睡袋裡,打起了呼嚕。
跟朱九約好了,華生守上半夜,他甚至連睡袋都沒有拿出來,想著下半夜就找一塊石頭靠著將就歇息一會。
眼下的華生就跟這荒漠上的野狼一樣,有一種冰冷的直覺。
而這種直覺告訴他,今夜肯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連原本光照一方天地的月亮,也躲進了厚厚的雲層,長黑漫漫,連眼前這堆小小的火苗,也眼看就要熄滅。
換成是當年跟小黑在南疆的時候,像這樣的情形兩人肯定要喝一杯酒,管他下一刻會不會有危險來襲。
只是因為眼前的朱九太弱,一個澹臺小雨又因為失憶之後,變得膽小了許多。
這樣的情形之下,他只好自己一個人頂著。
想著到了鳳凰山,將妹妹三人留在鳳凰山,他獨自一人往王村而去,便是天塌下來,他也無所謂。
……
就在半個時辰之前,來自伽師城的禁軍大統領陳不凡,以及崑崙長老王遠才,帶著一百人馬已經殺進了荒漠之中。
並且一路往前,來到了華生四人之前屠狼之處。
就著火把,無論是禁軍還是崑崙的修士,看著黃沙裡數十匹妖狼的屍體,無不驚心動魄。
心裡在想象著之前曾經
發生過的恐怖一戰。
連陳不凡也忍不住看著王遠才說:“王長老,這些妖狼可不弱,從地上的屍體來看,只怕我們遇到也得費不少的工夫。”
王遠才何嘗不知道這些妖狼可怕,只是既然已經死了這麼多,估計逃掉的那些狼群,也暫時不會回來。
眼見夜已經深,有副將過來問要不要就地歇息。
在他們看來,倘若在這裡紮營,連吃的肉都省下來了。
生幾堆火,正好可以烤肉吃,等著天亮才趕路。
王遠才看著陳不凡搖搖頭,苦笑道:“這裡剛剛經歷過殺戮,不宜在此歇息,往前再走一個時辰,找一處有黃楊林的地方過夜。”
跟這些禁軍不同,身為崑崙長老的王遠才,自然要找一處安全的地方。
雖說春天荒漠不會有風暴,可是萬一突然刮來一道要命的黃沙呢?誰也不敢保證,還是小心為妙。
陳不凡聞言點了點頭,看著一幫手下吩咐道:“那傢伙肯定不知道我們會連夜趕路,沒準今天夜裡就能追上他們。”
他跟王遠才想的一樣,只盼著早點找到朱九,將那個殺人惡魔帶回伽師皇城。
於是一幫禁軍修士撿起地上的妖狼,繼續往前趕路。
跟華生一行四人不同,眼下這一隊人馬手裡舉著火把,浩浩蕩蕩,一路往前。
一隊人馬在荒漠上緩緩地行走,天邊,有一道黑霧滾滾而來。
時近子時,困得不行的華生拿出水袋喝了一口水,又給四匹馬
兒餵了些草,喝了些水,想著這樣的日子還得再熬幾天……
就在他抬頭的一瞬間,神識往荒漠上掃視而去之後,頓時嚇了一跳、
本能的反應,立刻衝到朱九的睡袋前,捏著耳朵喚醒了朱九。
沉聲說道:“趕緊起來,收好你的東西,他們來了……”
本來還是昏昏欲睡的朱九一聽嚇了一跳,嗖的一聲從睡袋裡鑽了出來:“離我們還有多遠,要不要我出手?”
搖搖頭,華生沉聲回道:“這回他們好像來了一百多人,有崑崙的修士,還有你們皇城的禁軍,”
說完也不再理會朱九,轉去你喚醒妹妹和澹臺小雨。
華玉一聽危險來了,趕緊叫醒了澹臺小雨,兩女嚇醒過來後趕緊收拾自己的物品。
朱九看著華玉問道:“華玉妹妹,你能看見皇城的禁軍嗎?”
華玉先後一愣,然後放出自己的神識往來時的路上探尋而去,少頃,緊緊地皺起了眉頭。
怒道:“朱九,你老爹是不是活糊塗了?竟然把禁軍都派了出來?”
澹臺小雨一聽,也學著華玉的模樣回頭望去,跟著嚇了一跳:“唐……朱九,他們離這裡不到一里路了。”
朱九一聽怒道:“他孃的,這些王八蛋竟敢來找老子的麻煩,一會來一個我殺一個!”
他才不管這是誰的主意,心想自己怎麼著也是看到分神之境的大修士了。
這回到了鳳凰山破境之後,乾脆就安心在鳳凰山上待上幾年,等自
己再厲害一點,就算回到皇城,誰的賬都不買。
就算是自己的老子都不行。
想想以前他就沒怕過誰,幸好華生回來,讓自己一夜之間連破二重境界,這以後只怕早晚會趕快華玉和小雨……
華生跟他起的不同,因為他的神識比妹妹和澹臺小雨更為強大……
強大到已經超越了他的師父了塵老和尚,他看到了更遠的地方,心裡忍不住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原以為只要自己離開伽師城,禁軍就會停止對自己追殺,看來是自己想多了。
無數個年頭過去,崑崙和皇城已經盤根錯節糾纏在了一起,一時間怕是誰也離不開誰。
更不要說,在當今晚上的眼裡,自己就是一個身懷煞氣的惡魔。
既然這樣,你們就跟那荒漠中的妖狼一樣,永遠地留在這漫漫黃沙之中吧。
想到這裡,華生看著妹妹說了一句:“別慌,你跟小雨去把馬兒拴好一些,就跟那馬兒待在一起,把你們的衣裳拿幾件出來……”
完了又看著朱九笑了笑:“我讓你在玉沙城買的絲巾呢?”
朱九一聽,趕緊將買的絲巾拿了出來,一人分了二條。
華生拿了兩條黑色的絲巾,收起一條,另一條剛是裹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只要往上一拉,就能將自己的鼻子眼睛完全遮住。
華玉接過絲巾,先將澹臺小雨的臉和脖子包了起來,然後又拿出一件衣裳罩在頭上,跟著咯咯笑了起來。
笑道:“師姐你
個烏鴉嘴,這下鬼來找你了,一會非得把你吹到天上去。”
澹臺小雨緊緊地拉著她的手,往不遠處的馬兒走去。
想了想,回頭看著朱九問了一句:“朱九,你不怕嗎……我好怕哦……你要不要來躲一躲,師父說會死人的……”
朱九看了華生一眼,華生跟他揮了揮手。
靜靜地說道:“有我在,你犯不著跟他們落下因果,所有的惡名就讓我一個人來承擔,管他孃的。”
說完手裡捏著弓箭,往前走去。
朱九想了想,也沒有吭聲,這個時候,不是兩人鬥嘴的時辰。
先前聽到華生說追兵來了,還不足以讓他感到害怕,他相信自己一身殺氣,崑崙的弟子不說,禁軍肯定不敢動自己。
然而華生接著又告訴他眼前這事,他在感覺到自己四人將在面臨的危險,絕對是能夠輕易抹殺自己。
甚至讓華玉和澹臺小雨這樣的傢伙,都生出了一種無力感。
跟人鬥,可不能跟天鬥啊……
想到這裡,只好溜去陪著華玉兩人,這個時候,三人要緊緊地待在一起,加上四匹馬兒,等著上天的判決。
立於風中,華生望著遠處漸漸靠近的那一道火光。
想著你們這樣就能嚇到我了?
當初跟小黑在南疆,在耶律王庭的埡口,自己一人曾獨自面對南海的三千將士,不知多少次從生死邊緣衝出來。
而如今的伽師皇城才派出一百來人的修士隊伍,竟然要在這漫漫黃沙之中襲
殺自己。
你們也太看不起我了。
澹臺小雨眼見華生竟然不來跟三人躲在一起,竟然又跟殺神似的,拿出弓箭往前方沙堆處走去……
當下忍不住看著華玉問道:“那個,他不是瘋了吧?”
華玉望著黑暗中的哥哥,她的腦海中便沒有絕望這兩個字,打從去到五域之後,她就沒有為哥哥的事情再去擔心。
想到這裡,華玉淡淡地笑了笑:“他想看看敵人是怎麼死的吧?”
朱九臉上裹著黑絲巾,又學著華玉二人的模樣,在頭上罩了一件長衫,心裡依舊緊張得不行。
看著華玉問道:“華玉妹妹,你怕不怕?”
華玉看著他搖搖頭,輕聲說道:“要怕的應該是他們,一會抓住你身邊的樹根,我們三人誰都不要鬆開……”
澹臺小雨重重地點了點頭,因為她知道要命的危險正在來臨。
朱九吸了一口氣,冷冷地說道:“好吧,我還沒經歷過這麼好玩的事情呢。”
然而,華玉的眉頭已經緊緊地皺了起來,她沒想到伽師皇城和崑崙竟然要對哥哥趕盡殺絕。
看來以後,她也要跟皇城裡的皇帝做一個切割了!
澹臺小雨輕輕地安撫著身邊的馬兒,輕聲說道:“別怕,只要你們乖乖地待在這樹林裡,就會沒事哦。”
朱九抬起頭,往沙堆上的華生望了過去。
黑暗中的華生已經跟茫茫的黑夜融為一體,就像是一個浴血的殺神。
一個足夠讓所有人絕望,甚至是絕
望到無法逃走的殺神,這樣的一幕,足以讓他一生銘記。
……
馬背上,陳不凡,王遠才帶著一隊人馬,靠著火把的光亮往前緩緩行進。
陳不凡看著王遠才說道:“再往前走一里地,不管有沒有追上那傢伙,我們都在這裡過夜吧,大家都需要休息。”
王遠才點了點頭,他跟陳不凡不同,他在大漠中待過多年,經歷過無數回危險。
這樣的夜晚確實不適合趕路,只是之前他沒有堅持自己的意見。
因為一路追來,竟然沒有追上朱九一行人,他還是不由得在心中暗歎他終究是小看了那個傢伙。
一個沒有靈氣的小人物,竟然能夠從伽師皇城一路殺到大漠裡。
皇城裡的鮮血染紅了一條長街道,據統計,不管是崑崙弟子還是皇城禁軍,死在華生手裡已經有數十人了。
由此而想,究竟擁有什麼樣的力量,才能夠支撐他一路殺過來?
這已經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徹底顛覆他對修行之道的認知。
就在他想得發神的當下,無邊的黑暗之中,突然響起了嗖的一聲輕響,跟著王遠才便大吼一聲,跌下馬背……
只見他身下的戰馬發出一聲悲鳴,重重地往黃沙之中直直地摔去……
一道鮮血瞬間沖天而起,嚇得一幫禁軍狂呼道:“不好,有敵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