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蛇陷進黑霧之中，不停在地上翻滾，不知壓斷了多少大樹。
李修元一劍斬去一黑蛇的尾巴，無異於瞬間將之的境界打落數重，更不要說他根本不在乎這傢伙喚來多少妖獸。
大不了一劍斬去，為海通和尚以後的修行，為不久後將要前面雕刻大佛的工匠們，還一個朗朗清明的世界。
面對黑蛇這樣的妖孽，李修元將沒有急著衝上去將其斬殺。
他在等，等這傢伙喚來更加大的幫手，等這傢伙露出自己最強大的底牌。
「嗷嗚！」
山峰間響起了一陣狼群的聲，未幾，便有一群狼群在黑蛇的呼喚之下應邀而來。
山間一時間嗚嗚，響起了陣陣吼叫，帶來陣陣腥臭的味道。
只是，還沒等李修元揮劍斬出……
這些聞聲而來的野狼，看到樹林裡黑霧中斷了尾巴的黑蛇，連山崖邊的李修元都沒來得及望上一眼……
便在一聲「嗷嗚！」的召喚聲中，紛紛掉頭離去！
山間的狼群顯然沒那麼笨，心想你都斷了尾巴還想著喊我們來，這是想叫我們去送死啊？
手握長劍的李修元一愣，隨後笑了起來。
連這裡狼群都知道柿子要揀軟的捏，你倒是繼續給我喊啊？
未幾，山間竟然傳來了一聲虎嘯，瞬間讓李修元皺起了眉頭。
神識鎖定了一隻自山間撲來的猛虎。
只見猛虎自山間來，直接無視了樹林裡黑霧中的黑蛇，而是爆發巨力，幾個縱躍之間，向著山崖邊的李修元撲來。
李修元直接收了長劍，於瞬間換了一張鐵弓！
他沒有興致跟老虎比力氣，他要一箭奪命！
咆哮聲中，老虎眼見李修元竟然拿弓箭瞄準了它，整個身子一縮，「轟！」的一聲衝上半空，往李修元撲了過來。
樹林裡的黑蛇發出一聲似蛟龍一樣的吼叫：「殺死他，來日我許你十個活食！」
「嗖！」的一聲響起，李修元可不會慣著這兩個傢伙！
就在猛虎自半空撲來的剎那之間，一枝閃電般的鐵箭已經刺破夜霧，刺進了它的心口！
「嗷！」的一聲，身在半空的猛虎發出一聲悽慘的吼叫，帶著一道血箭，自李修元的身邊撲了下去……
跟著夜空中傳來一陣更加悽慘的虎嘯。
卻是自半空撲下來的猛虎心口之箭之下，一個收勢不住，往百丈高的懸崖之下摔去，眼見是活不成了。
手握鐵弓的李修元再沒了多少耐心，望著隱於黑霧中的黑蛇喃喃自語道：「你死了！」
【鑑於大環境如此，
左手握著鐵弓拉成了滿月，右手卻悄悄搭了一枝符箭。
山間鬧出的動靜太大，他怕將海通和尚吵醒，影響到他修佛之心，要速戰速決！
「嗡！」的一聲鐵弓發出一聲清脆的鳴叫，一枝符箭如閃電一般刺破黑夜，刺破黑霧！
「一枝破箭也想傷我，我跟你拼了！」
樹林邊上的黑蛇眼見喚來的幫手不是被嚇跑，就是被李修元射下山崖，它怒了，拼著一死也要將李修元吞噬！
至少也要將他損失的修為補回來。
「噗嗤！」一聲輕響。
還沒等黑蛇回過神來，只覺得一道高溫在他面前「轟！」的一聲燃燒起來！
一道幾乎看不見的奪命之火，自黑蛇的脖子處，往它巨大的頭顱，往它結了鱗甲的身體蔓延而去！
只要李修元射出
符箭，於這一方世界他便無敵！
更不要說，眼下的他只是取了一張尋常的鐵弓，他的那張摘星木弓還沒有拿出來。
「啊……這不可能……」
脖子中箭，身上燃燒起一道熊熊烈火的黑蛇，終於怕了，發出了一陣驚恐的嘶吼！
收起了手裡的鐵弓，李修元取出了長劍，一步一步，往翻滾中的黑蛇走了過去。
靜靜地說道：「當你吞噬過往船家的時候，你就會想著會有這麼一天！」
「憑什麼，你一介凡人憑什麼決定一方生靈的生死？」
將死之下的黑蛇，喊出一心裡的不甘，或許在它心裡，自己吃人並沒有錯，一切都是為了修行。
妖獸也能修行。
「嗡！」的一聲響起，一道濃得化不開的金光在山崖前閃耀開來。
一道劍光斬出，將黑蛇的一截身體斬斷，而金光瀰漫中的李修元卻幻化成地藏的模樣。
手持錫杖的地藏看著將死的黑蛇，輕輕地搖搖頭。
靜靜地回道：「萬物有靈，皆可成佛……你卻不能殺害過往的船家，傷了無數船伕、夥計的性命……」
滿天的星光照耀在地藏身上，加上金光漫天，如在山崖間升起一輪紅日。
這一刻，黑蛇終於明白過來，為何一個凡人能嚇退山間的狼群，能一箭射虎了。
只不過，等它明白過來的瞬間，那一道熊熊火焰已經將它巨大的頭顱吞噬。
嘆了一口氣，地藏收起了法相，山崖上的金光也漸漸消失一空。
恢復了自己模樣的李修元往前走去，收起被他斬斷的一小截黑蛇的身體，這玩意他用不上，倒是可以給李白煮一鍋湯。
不能多做什麼，幫這傢伙淬體，改變一***質想來不會影響這一方天道的執行。
望著漸漸沒了聲息的黑蛇，李修元靜靜地說道：「莫說是你，便是九天之上的蛟龍，也不知被我斬了多少。」
「這……不可能……」
拼著最後一口氣，黑蛇發出了生命中最後一道不甘心的吼叫。
默默地，李修元嘆了一口氣，幽幽地說道：「我替那和尚謝謝菩薩。」
神海中的地藏悠悠地說道：「你說過菩薩也苦，眼前的和尚苦，卻是他一生的修行，以後，你不要再來煩我。」
說完一陣清風，捲起地上依舊燃燒中的黑蛇，往山下滾滾的江水而去。
塵歸塵，土歸土，但是一方妖獸，菩薩也要讓它歸於滔滔而去的江水之中。
李修元一愣，心道你說走便走啊？
坐下來待我煮一道茶，跟你聊聊天也行啊？這就揮揮手離開了，還不許我再打擾你。
收拾一番心情，一步一步往山間的寺廟而去。
收拾了江裡的妖孽，自此以後，只怕數百年間不會再有黑蛇這樣有妖物在此為害一方。
至於海通和尚心裡的大佛能不能在山間修起來，那就是人力之事了。
這一夜，李白和海通和尚早就沉沉入了夢中，只有李修元獨自一人漫步山間，沉浸在眼前這個小小的喜悅之中。
想著還是菩薩慈悲，否則自己哪裡知道這江底還藏著一條將要化蛟的黑蛇？
難怪上百年來，這處三江交匯之處災難不斷了。
這是他離開長安之後，最開心的一晚。
……
回到寺中，漸近午時，齋堂已經開始放飯。
李修元已經跟在寺裡僧人的後面排隊，等著進去吃飯。
看著走過來的李白，跟他招了招手，讓他乖乖地靠
在自己的身邊。
食無言，睡不語，這是寺院的規矩。
兩人頭一回安安靜靜地吃完了寺院中的齋飯。
出得齋堂，卻只見胖和尚正等在菩提樹下抬手。見兩人出來，淡淡笑道：「走吧，一起吃茶去
。」
李白一樂，笑著跟胖和尚打招呼：「大和尚師傅，你吃飽了嗎？」
「和尚自然要吃飽飯，如此才有力氣吃茶。」胖和尚哈哈大笑，上前拉著李白的小手，往佛堂走去。
吃飽飯才有力氣吃茶，這是什麼道理？李白邊走邊思量。
......
于山間盤桓了三日，其間再沒什麼古怪的事情發生。
海通和尚並不知道在菩薩的幫助下，李修元斬了盤踞在江底上百年的妖蛇。
倒是李白感到好玩，沒事就跟去山崖上看激流匯聚的三江交匯之處，看著眼前的一幕發呆。
惹得李修元忍不住問他：「你站在山頂看了幾天的江水，有什麼感想？」
「見天地之神奇，體會船家的疾苦。」李白想了想回道。
「好，說得太好了！」
海通和尚看著兩人讚歎道：「誰說少年無為，誰說只有修行佛法之後，才會心生慈悲滋？」
李修元淡淡地笑道：「他這是少年不知愁滋味，等他再大些，才會明白慈悲不是一句話的道理。」
海通和尚聞言怔了怔，一時間竟然無法回答這句話。
因為李修元這番話觸動了他心底的那一絲柔軟之處，只有他自己明白，要做一個心懷慈悲之人，有多麼不容易。
便是山下還鳳有動工的大佛，便差一些難倒了他。
還好，來自長安的李修元如雪中送炭，給他帶來了希望，更是為他指明瞭前行的方向。
過了好一會才悠悠地說道：「若將修佛比作地獄與天堂，究竟是修成之前是地獄？還是修成之後是天堂？」
李白一時沒有聽懂和尚話中的意思，也不敢插嘴，只好靜靜地看著先生如何回答。
李修元卻笑了笑，一手拈花，望向佛臺上的菩薩。
沉默了良久，才回道：「在我看來，和尚你修這座大佛沒有地獄與天堂一說。」
海通和尚聞言，抬起頭來靜靜地看著李修元，卻未能立刻回答。
李白低頭想了一會，笑道：「先生弟子認為，心裡歡喜的那一刻便是天堂，心裡悲苦的瞬間便是地獄！」
「世人在地獄裡受不了，都想做去往天堂；卻不知道他們前生今世犯下的過錯，讓他們身陷地獄。」
「先生我說得對嗎？」李白睜著眼睛，眼巴巴地看著李修元。
李白的一番話，聽得海通和尚目瞪口呆，聽得李修元哈哈大笑。
「在我的世界裡，於佛法來說並無對錯一說。」
李修元認真地回道：「在我看來，大佛修好之前不是地獄，大佛修好之後也不一定能去往天堂。」
「先生，這要作何解？」海通和尚皺起了眉頭，喃喃地問道。
李修元給二人倒上熱茶，自己捧了一杯在手上，淺淺地嚐了一口。
靜靜說道：「在我看來，修佛的路上才是天堂……無論你今生花了多少努力，流下多少血汗，哪怕你窮其一生，也沒能修完這座大佛。」
「難不成世人會懷疑和尚你的修佛之心，還是會責怪你沒能將這座大佛修好，便匆匆離去？」
李修元喃喃說道：「何為眾生之力？就算你修不成這佛，也會有後世之人化身今日的海通和尚……」
更多的話，
李修元不能說，也無法說出口來。
他只能在這一刻化身地藏，將一些道理說與眼前這個一心修佛的胖和尚。
海通和尚望著佛臺上的菩薩，久久無語。
過了一會，才喃喃道：「我若心中有佛，便是身在地獄也是天堂；我若心中無佛，便在天堂也仿若身陷地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