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鳳山莊的羅小星一旦起心起念,便再也停不下來。
跟自己的老爹商量一番之下,決定動身前往藍田山莊,他要趕在王一跟金無銘動手之前,到達那裡。
百里如煙從羅小星做出這個決定開始,便後悔不迭。
她只恨自己嘴太快,什麼事都忍不住急著告訴了羅小星關於金無銘多了一個女人的事。
她甚至懷疑自己的男人這番前往是自找沒趣。
畢竟當年的劍十三已經死了十年,重要回來的金無銘非常低調,在斬殺了大掌櫃之後,便再也沒有出現在長安城裡。
看著羅小星雄心萬丈的樣子,她也沒辦法點明,只是嘆息了一聲,然後隨著他再次離開了棲鳳山莊。
回頭望向馬車後的棲鳳山莊,此時的百里如煙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夫妻倆一路上,羅小星興致都很高,但凡休息的時候,就會在客棧裡練上一個時辰的劍法,顯得格外努力。
眼見離棲鳳山莊越來,百里如煙越來越愁。
羅小星卻對此行很有信心,以為找到了金無銘的弱點。
馬車上,羅小星看著百里如煙笑道:“夫人不用如此擔憂,只要我打敗了金無銘,王一那小子自然知道我的厲害。”
百里如煙抬起頭來,看著他嘆了一口氣。
幽幽地說道:“我什麼時候嫌棄過你?你是大俠也好,是個尋常的劍客也罷,我們不是一樣要過日子?”
越往前走,百里如煙越想打退堂鼓。
羅小星搖搖頭,不以為然地說道:“那不成,我跟王一那一戰,雖然斷了他的劍,可我總覺得不對勁。”
從離開長安後,羅小星一直都在說服自己,流星劍王一被自己打敗了,連劍都被自己斬斷了……
只是一路上他卻始終無法說服自己。
以至於後來在夢裡也會不時地罵道:“那小子休走,吃我一劍。”
聽得百里雲煙一次次從夢裡醒來,卻又不好跟羅小星提起這事,她甚至後悔了,當初不該去招惹王一。
拿王一來氣羅小星,是她這輩子做得最傻的一件事。
前面的車伕說了一句:“公子夫人,再往前二十里,就是長安城和藍田山莊的路口了。”“這麼快?”百里如煙喃喃自語道。
“已經不算快了,再慢眼見就要立秋了。”
羅小星早就等不及了,心裡跟百里如煙想的完全就是兩件不同的心事。
百里雲煙心想也是,再晚上幾天,怕是連藍田山莊的門都進不去了,畢竟金無銘眼下全部的心思都在備戰。
換成自己,怕是也跟王一那般,啥人不見,什麼比試統統不理。
想了想,跟車伕吩咐道:“既然到了這裡,那就去藍田山莊吧。”
想著早去早些離開,因為百里如煙已經看到了自己男人被打敗的樣子,她不吭聲,也只是想讓羅小星再死心一回。
以後,就再也不用惦記著什麼王一,什麼藍田山莊了。
這也是她能想到的唯一辦法,對她和羅小星來說,都是一劑狠藥。
馬車一路賓士,來到了藍圖山莊外的酒家門口,百里如煙看到了坐在店裡的金掌櫃。
兩人上前跟金掌櫃見過禮:“我們來見金無銘。”
羅小星跟金掌櫃說道:“我來自棲鳳山莊,麻煩掌櫃通報一聲,好讓我們進山。”
山外擺著一個酒家,明顯就是用來接待客人,或者拒絕不速之客的,棲鳳山莊也是如此。
所以羅小星也知道其中的規矩。
金掌櫃看著夫妻兩人問道:“不知兩位找金無銘有何要事,若沒有莊主邀請,我可沒空進去,守著我這店鋪要緊。”
便是棲鳳山莊的名頭也嚇不倒金掌櫃,更何況眼下金無銘根本不見外人。
百里如煙嘆了一口氣,挨著桌前坐下沒有吭聲,到了這裡,她也懶得再替羅小星費嘴皮子了。
勸了又不聽,她煩了。
羅小星拱手說道:“我來見藍田山莊的金無銘,約戰。”
金掌櫃沒想到羅小星絲毫不客氣,一來就要挑戰自家的少爺,心煩之下就想了逐客。
只是看了一眼百里如煙,壓根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意思。
便忍不住問道:“什麼意思?我們少爺惹過你們?”
百里如煙搖搖頭,幽幽地嘆了一口氣,看著金掌櫃說道:“麻煩掌櫃看我們趕到十幾天的路,通報一下,謝謝。”
金掌櫃微微一怔,抬頭看著羅小星,沒有立刻回答。
羅小星指著不遠處的幽湖,說道:“王一說他的劍葬在這湖裡了,所以我想跟金無銘討教幾招,請掌櫃的成全我。”
金掌櫃沒想到羅小星竟然是為了王一的劍而來。
而當忍不住說道:“王一的劍在湖裡,你想要可以自己去撈,他也沒交代讓我阻止別人去打撈……”
羅小星搖搖頭,回道:“我在意的不是王一的劍,而是想看看金無銘的劍。”
百里如煙嘆了一口氣,說道:“請掌櫃通傳一聲,我們夫妻在此等候。”
金掌櫃沉默了片刻,揮手說道:“我進去問問老爺,你們在此稍等。”
說完揹著手出了門,上了馬車,往山裡緩緩而去。
……
金掌櫃沒有去打擾在菜地裡耕耘的金無銘,而是來到山莊裡找到了老爺,老夫人,將棲鳳山莊有客來訪一事稟告。
老莊主聞言之下眉頭皺了起來。
而老婦人心道自己兒子已經十年不在江湖,哪裡會讓金無銘再沾上江湖恩怨,當即否決了羅小星的請求。
坐在一旁煮茶的孟小蝶聞言之下,不禁有些好奇。
當年離開長安城來到藍田山莊後,這十年時間她可沒閒著,先是拜了莊主和夫人為師,然後拼了命地修煉劍法。
一門心思修行,只是為了給死去的母親報仇。
沒想到最後依然是金無銘替她了結了心願,如此一來,她一直不甘心就此默默無聞。
沒想到在金無銘跟王一決戰之前,竟然來了挑戰之人,她臉上的神情變得凝重起來。
“既然她們大老遠來了,只怕不會輕易離去。”
孟小蝶抬起頭來,看著兩老人說道:“有些傢伙永遠只想著踩在別人的頭上往上爬,只能用劍去解決。”
此時天時已是夏末最炎熱的時節,客堂外的陽光像一團火,從遠處的樹林吹來的風也是火辣辣的,門外的蟬鳴更是煩人。
老夫人聽明白了羅小蝶的意思,看著她那雙乾淨的雙眼,秀美的臉頰,忽然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跟自己的兒子有關。
老莊主聞言淡淡一笑:“當初你差一點就傷在大掌櫃的劍下了,難道你不怕?”
孟小蝶嘆了一口氣,揮揮手想要趕走這一山如火的熱氣,怎奈這些滿山的熱風無也不入,根本讓她找不到一處安生的地方。
想了想,倒是金無銘跟夜貓子那兩座墳場裡透著一絲陰涼之意。
只是那兩處地方,卻是她最不想去的地方。
嘆了一口氣,孟小蝶神情專注地看著兩位老人說:“我要是不抗爭,十年前就死了,總不能讓他擾亂阿珏眼下的心境。”
說到這裡,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拿起擱在一旁的劍,劍是一把女人用的秀劍,劍上透著一分古樸的氣息。
這把劍她用了十年,春夏秋冬從來沒有離開過她的身邊,他甚至睡覺的時候也會抱著這把劍。
這把劍,是老夫人當年用的劍,一把絲毫不弱於藍田山莊的那把傳奇之劍。
甚至可以說,陣小蝶手裡這把劍跟藍田山莊的傳世之劍,原本就是一對鴛鴦劍。
只是老夫人從來沒曾在世人面前出示過些劍,以至於後來的江湖之人只記住了老莊主的這把劍。
老夫人聞言笑了,一張如湖水般的臉上綻放出一朵春開的花兒。
看著面前這個在藍田山莊裡等了十年的少女,嘆了一氣,說道:“如此,便由你去會會棲鳳山莊的客人吧。”
棲鳳山莊的客人來找自己的兒子比試,而眼下的金無銘在養劍自然不能出鞘。
老夫人的這句話,分明就是讓羅小蝶代表藍田山莊,代表她和老莊主,代表自己的兒子,也等於承認孟小蝶便是自己的媳婦了。
孟小蝶一聽自然十分歡喜,拎著紫砂往兩位老人的杯中緩緩添上熱氣騰騰的茶水。
笑道:“無銘說這大熱天喝熱茶,去溼氣哩。”
聽到這句話,老莊主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那小子現在一門心思只要種出幾壠青菜來堵我們的嘴,哪裡會有這細小的心思?”
看著孟小蝶的反應和神情,老莊主並不意外,彷彿他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了。
藍田山莊終於等來一個硬氣的女主人,不用再像金無銘那樣動不動就逃逸,不願跟人去比試。
長此以往,只怕終將被江湖人士的一張嘴淹沒。
孟小蝶的劍法是他和夫人兩人費了十年的心血所鑄,雖然上一回在長安城沒能出鞘。
但是這回用棲風山莊的少莊主做磨刀石,在兩個老人心裡都是萬里難尋的一戰。
真是天降好人啊!
老夫人微微一笑,說道:“記住,莫要傷他人的性命。”
孟小蝶握著紫砂壺的纖纖小手微微一僵,然後擱在桌上的一瞬間,如同放下了一座大山。
跟兩位老人展顏一笑:“那是自然,又沒有生死大仇。”
等候在一旁的金掌櫃不再多說什麼。
在他看來,既然老莊主和夫人都對此事表達了默許,眼見要不了多久,藍田山莊也要喜事臨門了。
由藍田山莊的少夫人迎戰棲鳳山莊的少莊主,在他看來合情合理,一點都不算欺負人。
於是他也跟著微笑了起來,看著兩位老人說:“這可真是一個好主意。”
老夫人揮揮手道:“你們悄悄去,不要打擾到那兩個種菜的傢伙。”
孟小蝶嘻嘻一笑,從身後上架子上一把抓起秀劍,起身說了句:“等著小蝶回來,我們一會喝一杯。”
老莊主看著她嘆了一口氣:“你也算是養劍十年,怎麼還跟一個小孩子一樣激動?一會見人要有禮數。”
孟小蝶拍了拍手裡的秀劍,笑道:“那得看看那兩個傢伙了。”
老夫人提醒道:“你怎麼能跟她們比,你是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