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一看來,那傢伙當年裝死之下,還修書約自己上門決戰,便是算計了自己一回。
好嘛,自己當他真死了,連流星劍都葬在幽湖之中。
於江湖中游蕩了十年,雖說這十年王一每天都是琢磨李修元告訴跟他說的兩種劍法和劍意。
但是他卻沒有管住自己的嘴。
結果就是喝酒太多,喝得連握劍的手都會控制不住地顫抖。
然而藍田山莊的名氣實在太大,尤其是對普通人而言,有很多人不知道他王一是誰,卻都知道藍田山莊。
對修行者而言,藍田山莊在江湖上便是一個傳說,更不要說那一把傳奇之劍了。
想到這裡,王一忍不住嚷嚷道:“在我以為他已經死了十年之下,他竟然躲在這裡,悄悄地苦練了十年劍法。”
王一不像別人那麼矯情,他非常清楚,金無銘看似在紅塵客棧裡劈了十年柴,做了十年的夥計。
其實,他是化身為阿珏,躲在這裡安安靜靜地磨了十年劍。
不等阿木回話,王一繼續說道:“他這十年磨一劍,卻是算計我這雙喝了十年酒的手啊。”
依照王一的性格,他完全可以不用理會跟金無銘十年前的那場約會。
因為江湖人的人都知道,那是藍田山莊算計了流星劍王一。
利用王一前來應戰,然後將金無銘的死訊告知天下。
因為沒有人會懷疑如瘋子一樣的流星劍,那個時候的王一從來不會推掉挑戰。
正因為如何,他也得罪了許多人。
“既然他當年算計你在先,那你眼下完全可以不用理會跟他的約戰。”
阿木淡淡地笑著說道:“你也可以放他一回鴿子,一人一回,公平,江湖上的人士更不會笑話你。”
王一舉起杯子,喝了一口酒。
夾起一塊牛肉塞進嘴裡,淡淡地笑道:“然後跟金無銘說,本人眼下心情不好,十年之後再戰?”
說到這裡,連阿木聽了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想想,其實倒也無妨,就再約個十年又如何?”阿木也喝了一口酒,附和王一的主意。
王一搖搖頭:“我沒心思再陪他玩下去了,此戰之後,我再也不想見到金無銘,永遠都不想看到他。”
此話一出,頓時讓阿木眼前一亮。
但凡英雄無不惺惺相惜,誰知王一卻寧願跟故人相忘於江湖,也不願相次相見。
這樣的事情,他還是頭一回見到。
聽著這番話,阿木暗想不惹紅塵自然也不會貪圖那些虛名,大概眼前的王一,在這十年浪跡天涯的日子裡,早就厭倦了江湖。
再看之下,更是覺得眼前的王一看著比十年之前要乾淨一些,自然一些。
於是,忍不住溫和說道:“那就找一處避世之地,跟著你喜歡的人過上田園生活,生一個孩子,快活一生。”
眼前就有一個夜小倩,在阿木看來由夜小倩陪著王一,兩人當屬神仙眷侶。
由此看來,眼前的王一真心比阿珏要乾淨,簡單得許多。
至少金無銘還有一個頭痛的人要去面對,那就是小光跟他的母親,只怕這母子倆,比王一還要麻煩。
更不要說,藍田山莊還有一個女子在等著金無銘娶她為妻。
想到這裡,阿木他看著王一說道:“我把你跟阿珏一比,倒是覺得你比他更加自在啊,你可別身在福中不知福。”
王一聞言一愣,憨笑道:“此話怎說?”
阿木嘆了一口氣,回道:“他家裡有一個蒙面女子等了他十年,長安城有一個恨不得借你的手殺他的慕容漱玉,你自己想想吧。”
“哈哈,那也是他找的麻煩,可跟我沒有一文錢關係。”
王一拍了拍手笑道:“你也知道,我只有一個麻煩,其實仔細想想,她也算不上什麼麻煩,你說是不是?”
阿木一聽,禁不住淡淡地笑了起來:“那確實。”
“夜小倩看起來不錯,是一個好姑娘,中秋之後,就娶她為妻吧,我讓秦湘玉替你們操辦婚事,就在紅塵客棧。”
說到這裡,阿木無不感嘆地說了一句:“花堪折時直須折,莫待花落空折枝……好好珍惜你的眼前人。”
王一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地問了一句:“原來你對我這麼有信心,認為我能從金無銘的劍下活下來?”
阿木喝了一口酒,笑道:“你猜。”
……
日子如水一天一天過去,轉眼已經是夏末。
正是長安城裡最炎熱的天氣,連青玉和高月兒都關上了四十七號的大門,掛上一個牌子。
上面寫著:“主人外出避暑,十日之後再開市。”
老實和尚也躲在白馬寺裡不願出門,說是中秋之前再來紅塵客棧找王一商量對策。
只有夜小倩也不嫌天氣熱,不是躲在四十六號睡覺,就是來客棧裡看王一劈柴。
讓她感到驚喜的是,經過幾月的苦練,再加了王一戒了酒,他的一雙手顫抖的頻率越來越少。
阿木看在眼裡,卻沒有吭聲。
跟阿珏十年苦修比起來,眼下的王一實在不值一提。
若不是這傢伙也曾苦練了十年的劍法,他都想勸告王一趁早認輸算了。
反正打算娶妻歸隱山林,就算認輸也不丟人。
丟人又算什麼?比起丟命,阿木從來不認為認輸這事丟人,打小他的信條就是打不過就跑。
等厲害了再把場子找回來,來日方長,急什麼?
是日大暑,連小光都不知道躲去哪玩了。
王一依舊在後院裡劈柴,秦湘玉和夜小倩兩人躲在四十六號院子裡不想出門,阿木守在客棧充當臨時掌櫃。
一陣馬車聲響起,跟著便是一男一女下了馬車,往紅塵客棧而來。
“掌櫃的,給我開一間上房。”
開口說話的是走在前面的女子,讓人看了一眼就很難忘記的女子,阿木抬頭望去,卻忍不住搖搖頭。
回道:“客人請稍候,我這就讓人帶你去。”
直到客棧的侍女帶著兩人往後院裡走去,阿木這才想起來什麼,跟另一個端著盤子出來的侍女喊了一聲。
“小芳,過去四十六號把掌櫃喊過來。”
小芳一聽,抬起頭來問了一句:“阿木哥哥,有事找掌櫃啊?”
阿木點了點頭:“快去,讓她過來再說。”
小芳哦了一聲,快步推門,往街對面走去,一邊走一邊嘀咕,看得阿木皺起了眉頭。
沒過多久,秦湘玉急匆匆地趕了過來,看著阿木問道:“不就是來了兩個客人嘛,這麼急把我喊過來,熱死人了。”
說完,拿起櫃檯上的扇子拼命地搖晃起來。
阿木揮揮手讓小芳離開,跟秦湘玉輕聲嘀咕了幾句。
然後笑了笑:“這可是你又能掙錢,還能幫到客人的好事,你做不做?”
秦湘玉撇了一下嘴巴,笑道:“這年頭,誰能跟錢過不去啊?她人呢?”
“掌櫃的,我能跟你打聽一件事嗎?”
正說話時,一身綠裙的女子從後院走了出來,看著阿木問道。
阿木嘆了一口氣,指著櫃檯外面的秦湘玉笑了笑:“這才是我們客棧的秦掌櫃,夫人有事可以問她。”
秦湘玉看著綠裙女子點了點頭,問道:“何事,說來聽聽。”
綠裙女子嘆了一口氣,幽幽地說道:“我聽來自大漠的修士說,流星劍王一在這家客棧,不知掌櫃能不能讓他來見見我?”
阿木一愣,他沒想到這兩人是來找王一的。
秦湘玉呵呵一笑,看著綠裙女子說:“說說,你找他何事,我看能不能幫得上你?”
綠裙女子再嘆了一口氣,回道:“讓他替我想想辦法,我夫君……”
她的話沒說話,阿木便從櫃檯裡走了出來,轉身往後院走去,一邊回道:“掌櫃你看著,我去叫王一。”
秦湘玉拉著她的手,往靠窗邊的桌子走了過來,一邊喊了聲:“小芳,端一壺茶過來,再撿幾個果子吧。”
小芳一見掌櫃發話,趕緊去準備秦湘玉要的東西。
當阿木帶著一頭大汗,手裡捏著一塊毛巾的王一來到秦湘玉面前時,綠裙女子一下子哭了起來。
看著王一忍不住皺眉問道:“話說,我又不欠你錢,你老是來找我幹嘛?”
秦湘玉一見兩人認識,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坐下喝杯茶,你又不是夥計,成天待在後院幹嘛?”
王一嘆了一口氣,坐在秦湘玉的對面,拉著阿木挨著他坐下。
指著面對的女人苦笑道:“我怕她啊……你知道她是誰嗎?你問都沒問清楚,就敢讓她進門,回頭她男人過來會一劍斬死我……”
秦湘玉一聽,更是笑得花枝亂顫,咯咯地笑個不停。
拍著一邊的綠裙女子說:“別怕他,在這裡他也得聽我的。”
阿木嘆了一口氣,沒有理會兩人如何較勁。
而是認真地說道:“你若是想求靈藥,還不如問我們掌櫃,王一隻是一個夥計。”
王一聞言真有正事,這才給兩人介紹道:“她叫百里如煙,殺人不眨眼的女人,她的夫君是棲鳳山莊的少莊主……”
秦湘玉拍了拍胸口,笑道:“原來是你們兩位啊,我這客棧可是來了大人物哦。”
百里如煙看著王一幽幽地嘆了一口氣,轉身跟秦湘玉說道:“我夫君的手臂受了重傷,掌櫃能否給他找到靈藥?”
不等秦湘玉回話,阿木搶先回道:“我們掌櫃只有上好的金創藥,大唐只怕無人能讓斷片臂重生。”
王一聞言大吃一驚,看著百里如煙問道:“怎麼回事,你們招惹上誰?我離開的時候,羅小星不是好好的嗎?”
百里如煙哭哭啼啼地回了句:“都是我不好……掌櫃的,請給我療傷的靈藥吧,我不會少你的錢……嗚嗚……”
“唉,哭得我都難受……帶我去看看。”
秦湘玉說完站起來,拉著她往後院走,邊說邊說:“阿木泡茶,我去看看棲鳳山莊的少莊主。”
百里如煙跟在秦湘玉身後往裡走,一邊扭頭跟王一說:“我先去看看小星,回來再跟你細說。”
阿木一邊燒水準備煮茶,一邊拍了拍王一的肩膀笑道:“我說,你女人緣不錯啊,一會我得告訴夜小倩,讓她看好門了。”
王一嘆了一口氣,苦笑道:“我這一生,只被兩個女人算計過,一個是小光他娘,另一個就是這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