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之人,王一嘆了一口道:“你來幹嘛?”
說完開啟捏在手裡的錢袋看了一眼,淡淡地笑道:“還行,給你。”說完隨手扔給了一旁的小光。
“哎喲!”一聲響起,卻是小光伸手去接錢袋,卻驚叫了一聲。
“叮鈴鈴……”
卻是錢袋掉在地上,裡面的銀幣、金秈骨碌碌地滾出來,滾得一地都是。
“怎麼回事?”
王一上前一步,一下子捏住了小光的手臂,拉起他的袖子跟著驚叫了起來:“誰傷了你?說來聽聽?”
龍虎幫的大掌櫃已經死了,大王一看來長安城只怕沒有人能傷到小光,畢竟這傢伙也不是一盞省油的燈。
更不要說,屋裡還坐著一個讓他討厭的女人。
小光嘿嘿一笑,彎腰繼續去撿地上的金佷幣,一邊問道:“這錢哪來的,你又殺人發財了?”
王一嘆了一口氣,苦笑道:“這是阿珏在這裡做了十年夥計的工錢,他走的時候沒要,我替他跟掌櫃的要了回來。”
小光一聽,忍不住抬頭看了面前的女人一眼。
這才跟王一問道:“這都是給我的?”按說他是非常討厭阿珏,而且一門心思就想殺了他。
可是他不討厭這白花花的銀幣,總不成跟錢過不去吧?
坐在一旁的慕容漱玉看著小光的模樣,無法忍受之下罵了一句:“看看你那沒出息的樣子,你很缺錢花?”
還沒罵完,小光便暈了過去。
王一眼見不好一把抱住了他,抱著他往床上走去,將小光放好之後,才發現他的胸口還有一個傷口。
傷口已經包好,只是還在往外滲血。
而慕容漱玉手裡捏著一個劍尖,王一伸手接了過來,放在鼻子下聞了一下,還好沒有毒。
想了想,忍不住抱怨道:“你怎麼看孩子的,這要是出了什麼意外?”
他沒有再往下說,因為他發現自己好像沒有道理教訓眼前這個女人,誰知道這傢伙會不會又想著法子算計自己?
胸口的痛,估計也只有小光這樣的孩子才能忍受,反正他肯定忍受不了。
慕容漱玉嘆了一口氣,幽幽地問道:“你去見了他?”
“那又如何?他不是把十年的工錢給了小光?”
想了想又說了一句:“他當年仇家太多,怕連累你才想著用假死來瞞天過海,他也沒想到你竟然有了孩子。”
王一說到這裡,突然生氣地吼了一句:“這些事情關我屁事,你當初算計了我,我本來打算砍你一劍的。”
說到這裡,他才發現慕容漱玉的手在顫抖。
想了想,也懶得再說什麼了,畢竟這是劍十三的家事,他也不想摻和。
慕容漱玉看著王一嘆了一口氣:“小光今天去龍虎幫的山莊……沒想到出了一些意外,所以才會這樣。”
王一搖搖頭:“你們慕容世家很窮啊?窮到要打劫龍虎幫的地盤?窮到了建立一個幫派在江湖上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別人害怕眼前這個惡婆娘,王一不怕。
當年他有可能接下來慕容漱玉的那一劍,可是轉眼過去了十年,他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血氣方剛的王一了。
想到這裡,王一忍不住苦笑道:“想想當年,我也只比現在的小光大了兩歲。”
慕容漱玉走到床頭凝視著暈倒過去的小光,伸手摸著小光緊緊皺著的額頭,看著王一嘆了一口氣。
淡淡地回道:“以後會怎麼樣我不知道,既然龍虎幫的大掌櫃已經死了,我為什麼不順便收了他的地盤?”
王一想了想,沒有理她。
在他看來,眼前的女人十年前就是一個瘋子,苦苦地等了十年,只怕很難原諒劍十三。
就算做出再瘋狂的事情,在他看來也沒有什麼。
跟眼前這個瘋女人比起來,他倒是有一絲淡淡的落寞,贏了劍十三之後,自己的路在哪裡?
找一個女人成親,好像這一路走來,他還沒遇到一個能喜歡上自己的女人。
被劍十三殺死在雪山之巔,好像這是一個不錯的歸宿,至少以後的年年歲歲,他再也不用跟江湖上來找他決戰的瘋子拼命了。
沉默了很久才,王一才問了一句:“你就不怕他知道你就是夜雨樓的樓主,一個殺手組織的老大?”
這話他一直想問小光,卻沒能問出口來。
既然慕容漱玉找上門來,他也不介意多一句嘴。
他王一看來劍十三金無銘怎麼說也是一個世家的少爺,就算揮劍殺人,那也是站在陽光底下,光明正大地跟人決戰。
倘若讓他知道眼前女人竟然是一個殺手組織的老大,那跟龍虎幫的大掌櫃又有什麼分別?
劍十三可以一劍殺了龍虎幫的老大,難道不會再一劍砍了夜雨樓的主人?
慕容漱玉搖搖頭:“我沒有想過這事,我最好的青春給了那個騙子,我現在只想讓他死在我的面前。”
靜靜地,慕容漱玉從視窗往外望去,看到了院子裡的桃花樹。
當年泰湘玉本來想在紅塵客棧裡種上杏樹的,後來想想四十六號院子已經有了杏樹,於是這裡就改種了桃花。
桃花依然還有枝頭綻放,雖然地上已是一地落紅,眼見春將去也。
人間時光匆匆,紅顏易老。
她這一轉眼是多久?小光多大,她便煎熬了多久!
從那一年在桃花樹下偶遇同樣是青春年少,年少輕狂的金無銘之後。
從金無銘假死隱匿江湖之後,轉眼間已經十六……十七年了。
一個女人,一個如花的少女有幾個十七年……
當年有多愛,後來就有多恨。
她不管劍十三是否知道自己已經懷上了他的孩子,她也不管金十三隱匿江湖是為不是為了她和孩子好。
在她心裡,藍田山莊的少爺,就是一個騙子。
王一看著眼前的女人突然間發起呆來,於是只好坐在一旁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捧著一杯酒,試著把自己想成那個負心之人。
那個在紅塵客棧裡躲了十年的金無銘,然後試著用金無銘的心境去凝視眼前的女人。
於是,他發現自己的心裡突然非常凌亂,他發現自己不是金無銘,因為他王一就沒有接觸過女人。
沒有喝過的酒,他不知道其中的滋味如何?
就像他沒有被女人愛過,或是愛過女人,也無法試著體會眼下慕容漱玉的心情。
沒有人能瞭解慕容漱玉對金無銘的感情,也沒有人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
若是對金無銘沒有感情,她就不會生下小光。
可是倘若真的愛金無銘愛到要死,當年也不會教自己一招金無劍的劍法,然後逼著自己去殺了藍田山莊的少爺。
嘆了一口氣,王一笑了起來:“你當年讓我去殺他,是不是知道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你讓我用他的劍法去殺他,只是想告訴他你心裡只有他?我後來在藍田山莊裡跟老莊主聊了一番之後,才發現自己就是一個傻瓜。”
喝了一口酒,王一苦笑道:“你倆都是瘋子。”
一陣春風進客堂,慕容漱玉抬起手將額前一縷被風吹亂的青絲往耳後理去,笑了笑。
看在王一的眼中,眼前這個瘋女人的笑容卻如春風般溫柔。
慕容漱玉都忘記有多久沒有笑過了,不管別人說他是人間的仙子,還是地獄的魔鬼,她從來就沒在乎過。
因為她喜歡的男人死了,從她聽到劍十三死訊的那一天起,她就決定要讓藍田山莊的莊主後悔一輩子。
直到他再次從小光的嘴裡得知,死了十年的人竟然又活了回來。
氣得她坐也不是,睡她不香,只好來找王一的麻煩。
想到這裡,慕容漱玉看著王一溫柔地笑了笑:“等了十年,你打算何時兌現當年對我的承諾?”
王一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子喝了一口氣。
又多倒了一杯酒放在桌上,靜靜地說了一句:“嚐嚐這酒的滋味如何?”
慕容漱玉喝了一口,撇著嘴回道:“這酒我喝過,都是小光買回來的,味道也就這樣了,說啊,別繞我的彎子。”
王一嘆了一口氣,看著慕容漱玉突然笑了起來,笑得慕容漱玉都莫名其妙,氣得她輕聲地罵了起來。
王一嘆道:“我跟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你又何必天天盼著我去死?”
“你想多了,我只是想借你的劍殺了那傢伙。”
慕容漱玉抬起頭盯著他,幽幽地說了句:“你也知道,我只要一見到他只怕又要被他欺負,哪裡下得了手?”
“我呸,你跟那傢伙一樣不要臉!”
王一笑了,笑得很燦爛很陽光,就像窗外桃花一樣肆意。
看著慕容漱玉笑著說道:“當年你是欺負我少年不懂事,讓我去死送;現在你換了一種花樣,用我的同情心來替你去送死……”
笑著笑著,王一的聲音變得冷漠起來。
望著窗外的桃花,一如阿珏那天站在映月樓裡呆呆地望著頭上的桃花一樣。
冷冷地說道:“你怎麼知道我十年之後一定會跟他決戰?你又怎麼知道我能不能打贏他?”
慕容漱玉搖搖頭,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因為你是王一,流星劍王一,你從來沒有怕過,也沒有迴避過他人的挑戰!”
回過頭,看著王一靜靜地問道:“別說我逼著你去送死,江湖中不知有多少眼睛盯著你們的一舉一動呢。”
王一喝了一口酒,望著院子裡的桃花眼睛不知不覺中眯了起來。
默默地伸出手,恍若下一刻,那枝頭上的花瓣就要飄過來,跌落他指尖似的。
跟裡卻喃喃自語道:“當年的王一已經死在藍田山莊了,死在劍十三的那座墳前,我的流星劍也葬在那幽湖裡了。”
說到耍無賴,王一可不輸於眼前這個女人。
心道我手中無劍,你總不成讓我去送死吧?雖然他已經跟金無銘約定了決戰的時間。
關於王一棄劍一事卻不是什麼秘密,早在十年前就在江湖上傳開了。
慕容漱玉早料到他會如此回答,於是冷冷地回道:“沒事,你可以用我的劍,或者我去幫你找一把劍。”
王一搖搖頭,端著酒杯的手有些顫抖。
嘆了一口氣,幽幽地說道:“你看,我這手都在發抖,如何握住你給我的寶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