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寶等人在山上住了五天,便跟著老人回了皇城。
秦湘玉讓客棧的夥計上山摘了幾十筐春杏,說是送給住店的客人。
連青玉也帶著高月兒一起下山去皇城逛街,山上終於只剩下李修元獨自一人,望山而居,享受這片刻的清靜。
五月中旬的一天清晨,一行宮女侍衛入了感業寺接走了明空。
至此,在太宗皇帝歸天三年之後,身為才人的明空終於回到了皇宮內院,開始了她新的人生旅程。
皇宮內院紅燈高照,明空坐在鏡臺之前,殿內的宮女太監都已退去。
皇帝望著眼裡的女子,唇角浮起一絲微笑:“等過些日子安定下來,得給你改一個名號才對,總不能還頂著感業寺的法號。”
明空淺淺一笑:“這事,可得皇上費心了。”
皇帝想了想,皺眉問道:“聽說你前些日子往雪山去了一趟,是見你的師傅和師妹去了?還是……”
明空撲哧一笑道:“陛下忘記了,我還有一個異姓的哥哥,當年去了大漠,近日才回,我都二十幾年沒見過他了。”
皇帝嘆了一口氣,悠悠地問道:“要不要朕封一個官職給他?”
“切切不可,我那哥哥可是出世之人,哪會在意紅塵裡的富貴?”
明空跟著嘆了一口氣,幽幽地說道:“要不是當年我爹爹還沒去世,只怕我也跟著哥哥去大漠裡修行去了。”
皇帝一愣,心想你要去了大漠,我怎麼辦?
紅燭高照夜未央,眼珠子一轉,嘿嘿笑了兩聲,伸手握住了明空的雙手。
溫柔地說道:“這一回,朕可再不會放開你的手了?”
被皇帝握著雙手,明空羞得不行,忽然想到進宮的因由,於是說了一句:“臣妾明日得去跟皇后娘娘請安才行。”
“那些倒沒什麼。”皇帝微笑說道:“你先安定好了,再去見她,她自會替你堵上那些傢伙的嘴巴。”
“是嗎?”明空滿頭霧水,不知道皇帝說的那些傢伙是誰。
再入皇宮,君臣已變,一時間她根本不知道誰是自己的朋友,誰會是自己的敵人。
至少從眼前看來,皇后娘娘是可以相信的。
否則,也不會給皇后出主意,將自己從感業寺裡接回宮中了。
她清楚,就算皇帝可以不在乎後宮嬪妃的嘴巴,但是朝中大臣們的嘴皇上還是要聽上一些。
有了皇后娘娘做主,連著大臣們怕也不好再說些什麼?
跟李修元說的不同,眼下的明空既想修仙,又想抓住皇宮裡的榮華富貴。
畢竟在她看來,當年太宗皇帝應該給她的,卻一直沒有兌現。
眼下好不容易換了皇帝,吃了這些年的苦,她也是時候拿出屬於自己的東西了。
哥哥沒有反對他回宮,還許了她以後年年歲歲不再會有危險,那她還要害怕什麼?
“你在想什麼?”
皇帝溫柔伸出手指觸控明空含羞的玉頜,明空微翹的鼻尖動了動,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
溫柔地回道:“我在想,要是臣妾有了自己的孩子,終能圓做母親的夢了。”
紅燭輕晃,皇帝只覺自己的心便跟眼前這紅燭一樣搖晃個不停。
少頃,淡淡地笑了起來:“要不?等你誕下龍子之後,再冊封如何?”
……
這一夜,皇宮內院有許多人難以入眠,但肯定不是皇后娘娘。
知道高宗皇帝喜歡武媚娘,而她爭寵又鬥不過蕭淑妃,眼下將已經出家的武媚娘接回宮中,自己無形中倒是多了一個隊友。
如果武媚娘沒有笨到要死,懂得感恩的話,自然會跟她站在同一條戰線上了。
倒是得到訊息的蕭淑妃氣得半死,自己好不容易得到了皇帝的寵愛,沒想到這好日子沒過多久,竟然又來了一個武媚娘。
她雖然心裡不樂意,但是也拿高宗皇帝沒辦法。
畢竟當年太宗皇帝就娶了其親弟弟的夫人楊氏,這事根本輪不到她去反對。
想來想去,只能認定這是皇后娘娘出的主意了。
而這個時候,李修元已經關上了所有的法陣,在雪山上自由自在,過一個人安靜清閒的日子。
明空的路早有定數,他也不關心眼下大唐發生的諸事。
要等的人還沒出現,如此一來,他倒是可以安心修煉自己那半卷《涅槃經》了。
想著老道士要帶著耶律明珠來大唐,自己的佛經只得到上半卷,倒是可以跟他討要下捲了。
原來這事,他想落在三藏的身上。
可轉眼一想,三藏自天竺帶回的佛經皆是梵文,沒有十年八年,怕是無法轉譯過來。
這些年過去,他已經將當年羊皮捲上的佛經重新抄了一遍,連著山下的小寶,也能背誦一大半了。
一個人山中獨居,李修元也沒有那麼多講究。
拖了一張躺椅擱在屋簷底下。捧著一卷半卷佛經,有一句沒一句地讀了起來。
未幾入了夢中,卻是當年玄武門外的茶肆之中,跟洪元海兩人於窗前靜看城頭變幻大王旗。
忍看新人變舊鬼,看兄弟相殘只是為了宮中的一張椅子。
氣急之下不免吼了一聲道:“若是換了一個人間,我只需要一箭便要了你的人頭,哪容你殺兄殺弟奪人妻……什麼玩意!”
正如他所說的那樣,想當年在五域皇朝,便是先帝的親生兒子又如何?
只要你敢勾結外邦危險臣民,我一劍就砍了你,哪裡容你帶著北海有使者在朝堂之上耀武揚威!
從大秦到大周,再到大唐,看了又看的李修元一路憋委不已。
奈何他只是一個遊客而已,便是當年的小黑,也拿青玉和高月兒沒辦法,否則也不會讓兩女跟著老道士去了蓬萊。
夢裡的李修元想到這裡,忍不住罵道:“老道士你個老渾蛋,不會教人就不要收徒啊!”
從天上到地上,李修元挨個罵了一通,還不解氣。
正當他欲要再罵的時候,卻發現臉上癢癢的,跟就有小蟲子在爬一樣。
氣得他睜眼罵道:“連你一個小爬蟲也要來找我的麻煩!”
還沒等他清醒過來,耳邊卻傳來了一陣咯咯的笑聲:“師傅,我師父又在夢裡罵人了。”
“明珠,你怎麼來了……”
還沒罵夠的李修元突然間發現一身紅裙的少女坐在自己的跟前,忍不住拉著她的手問道:“我師父呢?”
“老道士要是知道你在背後罵他,不知道會不會氣個半死?”
坐在不遠處的老和尚哈哈笑道:“你這是在心裡積攢了多少年的怨氣啊?”
“呵呵……”
李修元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看著兩人笑了笑:“我說的老道卻是當年在大周遇到的老傢伙,收處徒兒到處害人。”
耶律明珠這才滿意地笑了笑:“我就說嘛,師父怎麼可能亂罵人?”
李修元坐了起來,嘿嘿笑道:“師父說要給我一個驚喜,沒想到是前輩帶著明珠來了大唐。”
老和尚搖搖頭說道:“受這一方天地的約束,我們師徒兩人也不能在此多待,最多三天就要離開。”
耶律明珠聞言一驚:“這麼快啊?”
“不然呢?”
老和尚淡淡地笑了笑:“難不成你還想逆天不成?你師父在這方世界也無法修行,更別說你了。”
耶律明珠伸手捏著李修元的手探尋了半晌,才撇了撇小嘴。
嚷嚷道:“師父為何你已經離開了天山,為何還是沒有一點靈氣啊?”
李修元看著她苦笑道:“我來這方世界只是一個心願,只想看看這裡的風雲變幻,雲捲雲舒,跟你們自然不同。”
“沒有修為會不會很痛苦?”
耶律明珠想了想問道:“師父要是遇到妖怪和厲害的修士怎麼辦?”
“修士啊?我是能不惹他們儘量不惹……至於妖獸嘛,你倒是來得正好,我有個寶貝讓你帶回去……”
青蛟一身都是寶貝,於這方世界他不敢拿出去出售,倒是可以讓耶律明珠帶回去。
畢竟那裡人多,連著淑子和小虎兩人也能嚐嚐。
耶律明珠一聽驚叫了起來,看著一旁的老和尚問道:“師傅,明珠吃了這蛟龍也會破境嗎?”
老和尚哈哈一笑:“這對於你和小菊,還有你母親他們來說,倒是好寶貝了。”
李修元二話不說,看著兩人笑道:“正好,我當年種的蘿蔔乾還有一點,就燉一鍋肉湯,給你們嚐嚐。”
說完便起身往灶房裡而去,連茶也懶得煮給老和尚。
耶律明珠聞言一愣,隨後咯咯笑道:“師傅,我師父種的蘿蔔也是寶貝嗎?”
老和尚點了點頭,嘆了一口氣,拉著她的手往屋後而去。
少頃,指著眼前的一遍茶樹感嘆道:“你茶樹只是這方世界最尋常的種子,卻也被你師父種成了靈茶。”
“明天你去摘一些,讓你師父炒制之後,帶回家給你母親和小菊他們嚐嚐。”
耶律明珠看著眼前綠油油的嫩芽,忍不住嘆道:“真是不可思議啊,這次回家可以給小菊和母親他們一個驚喜了。”
“現在,你去山間摘一盆杏回來,我還沒嘗過他種的靈杏呢。”
老和尚嘆了一口氣,笑道:“我們要是再晚來幾天,只怕就吃不到那樹上的杏兒了。”
“師傅等著我啊……”
耶律明珠歡呼一聲,往山間跑了過去,她早就嗅到了淡淡的果香,沒想到這一山的杏村也是師父所種。
老和尚望著虛空,笑道:“怎麼樣?你這寶貝徒兒便是在這一方不可能有龍的世界,也能屠龍。”
青梨樹下的老道士搖搖頭:“那不正好,你可以一飽口福了?”
“那裡吃得完,我過幾天就回去,他說要統統扔給山上的那些孩子們……”
老和尚嘆了一口氣,淡淡地回道:“說不得,我還能帶一筐靈杏回去,這最是最後的一些果實了。”
老道士笑道:“這山上的靈杏估計跟天山上的不同,說不得還有一些靈氣,你得多帶些回來。”
“那就全摘了帶回去,我看他早就吃夠了。”
老尚想了想苦笑道:“估計眼下的他也是一個窮鬼,這山上的靈杏怕是最好的禮物了。”
老道士呵呵一笑:“當年他不是從菩薩手裡得到了個寶貝嗎?只是他轉手就送給和尚了。”
就在這時,山間傳來了耶律明珠的一聲驚呼:“師傅快來,這杏太好吃了。”
老和尚抬腳往前院走去,一邊走,一邊回道:“聽到明珠的喊叫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