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寶跟在秦湘玉身後去山泉邊上接雪水，想了想問道：“湘玉姐姐，這個姐姐又是從哪裡鑽出來的？”
讓他想不到的是，來到皇城沒幾天，一下子又多出了兩個姐姐。
捏著手指頭數了一下：“小寶好像有四個姐姐了，不知道以後還會不會有？”
秦湘玉聞言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來：“據我所知，好像沒有了哦。”
小寶點了點頭，笑道：“青玉姐姐去山裡玩，也不等小寶一起，明天我得跟著她一起去。”
秦湘玉想了想：“想想我也好久沒去山裡玩了，明天我們一起去。”
“先生呢？”
小寶首先想到的還是自己的先生，想著要玩，肯定得叫上先生才行。
秦湘玉搖搖頭：“他要在家陪你這個珝兒姐姐，不能跟我們一起去。”
“哦，這個珝兒姐姐是怎麼回事？”
“她是我的師姐，你可不許亂說話哦？”
客堂裡，李修元眼見珝兒沒有說出寺裡的諸事，臉上也不像是心懷愁苦之人，當下也沒有再多問什麼。
在他看來，珝兒不想說的事，他這個做哥哥的自然也不會去問。
老人看著自己寶貝徒兒揭開頭上的紗巾，跟李修元一樣生著寸長的頭髮，不禁苦笑起來。
苦笑道：“你們倒是好，一個沒出家，一個真出了家。”
李修元卻不以為然，看著珝兒說道：“出家自然有出家的好處，只要守得住一份清靜，心裡也會自在。”
老人嘆了一口氣：“珝兒跟你不同，怕是難熬那一份清苦。”
珝兒卻不慌不忙，幽幽地嘆了一口氣道：“誰叫爹爹早早就扔下我呢……”
李修元沒有再接這話，而是看著老人說：“既然人都到齊了，我去煮一鍋肉湯，能不能破境，就看她們各自的造化了。”
珝兒聞言一喜，拍著手道：“哥哥不回家，珝兒好些年都不知道何為破境了。”
李修元呵呵一笑：“你是要修仙呢？還是要人間的榮華富貴，這可不是能做到兩全其美的事情。”
說完，搖搖頭往客堂外走去。
老人聞言一凜，李修元只是跟珝兒不經意的一句話，卻讓他想起了當年的洪荒世界。
有多少爭霸一方的絕世高人，甚至是遠古大妖。
最後還不一樣，消失在時間的長河之中？自己若不是遇上主人和李修元，怕也一樣，最後化作一捧黃土。
自己這個寶貝徒兒眼下的心神，未來的命運卻跟那遠古修士沒有多少分別，在意的分明還是朝堂之間的皇權富貴啊。
想到這裡，老人伸手給珝兒倒了一杯靈茶。
笑道：“此事古難全，你自己想明白就好。”
莫說珝兒，便是自己的小徒弟秦湘玉，守著一家生意不錯的客棧，心裡也是一副難分難捨的模樣。
珝兒看著老人嘆了一口氣：“弟子出家之後，便有了法號為明空……”
雖然明知在感業寺裡待不了多久，珝兒還是將自己的一些事情說了出來，只希望有一天老人不要怪自己。
“這事你師妹已經跟我說過，只要你過得好，在寺裡還是宮中，我都沒有意見。”
想了想，老人又補充道：“你哥哥回到皇城不過幾天，他是先處理了一些麻煩事情，這才讓你師妹去找你。”
珝兒淺淺一笑：“哥哥也真是，一入大漠竟然比那三藏和尚還要去得久，也不知道回家，更不知道還有一個妹妹替他牽掛。”
“他啊……他在大漠的石窟中，為了搞明白一些道理，閉關了十數年，這樣的修行，你和湘玉兩人怕是不成啊。”
老人嘆了一口氣：“便是為師當年，好像也沒有一次就枯坐十年以上的修行。”
想著當年在洪荒世界的情形，老人雖然久居山間，卻也沒有一坐數十年一動不動，只是為了想明白某些道理。
在他看來，這關於佛法的修行，果然不是所有人都能以此聞道。
“哥哥就是妖孽，還好，他最後還記住回到這裡。”
珝兒心裡嘆了又嘆，心想自己最苦最難的時候，哥哥卻在石窟之中面壁。
那樣的情形，只怕比自己要苦上十倍，百倍，心裡原本還有一些不樂意，聽了老人的一番話，頓時再也恨不起來。
正說話時，青玉帶著高月兒從山間回來。
看著老人嚷嚷道：“這過了季節想吃些筍也是一件難事，還好找到一些蘑菇，可以拿來煮湯了。”
老人笑道：“那你趕緊拿去洗乾淨，公子正準備煮湯。”
高月兒拎著籃子笑了笑：“我去吧。”
說完也不跟珝兒打招呼，自己轉身出了客堂，往灶房的方向而去。
老人搖搖頭，跟青玉介紹道：“這是我的大徒兒珝兒，眼下法號明空，珝兒這是青玉師姐，也是你哥哥舊友……”
青玉眼看著珝兒的模樣，不由一愣，脫口問道：“師妹在山下修行不成？”
珝兒搖搖頭：“明空在感業寺中修行，師姐是何時來到皇城的？”
“我啊，我跟月兒師妹差一些就死在某人的手裡，還好李修元將我們救下……我們帶著小寶，一起回到了這裡。”
青玉苦笑道：“剛才是我師妹月兒，她這些年的心情一直不好，這好不容易回到雪山，才有了一些笑容……”
珝兒一聽，忍不住看著老人問道：“師傅，為何哥哥身邊的盡是苦命之人？”
老人呵呵一笑，指著青玉說：“她的命可不苦，就算苦一些，也是值得的。”
青玉卻不以為然，抱怨道：“跟小黑和卿卿比起來，我跟師妹的命還是苦了一些。”
“小寶澆完水了，老爺爺這個漂亮姐姐又是誰？”
小寶跟在秦湘玉的身後進了客堂，拍著肚子喊道：“青玉姐姐，小寶好像又餓了。”
“就你個吃貨，你先生在煮飯了，等著啊。”
青玉拉著小寶挨著自己坐下，跟珝兒介紹道：“這是你哥哥的寶貝徒兒，還沒進書院讀書，已經先學會背誦佛經了。”
珝兒聞言一笑，看著小寶問道：“小寶，你先生教你背的那捲佛經，你已經背了多少？”
小寶搖搖頭：“佛經的名字我也不知道，先生說小寶眼下已經能背誦一半一的一半了。”
珝兒一愣，忍不住看著老人問道：“師傅，這一半的一半是什麼意思？”
老人嘆了一口氣，回道：“意思就是你哥哥得了半卷莫名其妙的佛經，眼下的小寶能記住這半卷的一半了。”
小寶點了點頭，眯著眼睛笑道：“對，哥哥說眼下小寶不需要知道這些道理，只需死記硬背就可以了。”
坐在一旁的青玉問道：“那你何時去書院裡上學？”
坐在一旁的秦湘玉接了過去：“再過幾天吧，讓他在山上玩個夠。”
這一天，高月兒和青玉喝了湯之後便一頭鑽進了屋裡，兩人沉沉睡入了夢中。
跟秦湘玉和珝兒兩人的驚天動地，一番破境的氣息相比，兩人顯得低調了許多。
只有李修元和小寶兩人不以為然，老人也一樣，喝完湯之後守著兩女連破兩境之後，自己也回屋去歇息。
加上破境之後的兩女也回屋去做夢，整個山間只剩下李修元跟小寶兩人。
山間的僧人早已經離去，師徒兩人散步山間，看著只是摘了一小半的杏樹，李修元心想這山下的和尚何時也變得如此矜持了？
小寶摘了一個杏拿在手裡玩，一邊說道：“先生，今天珝兒姐姐問了小寶背佛經的事。”
李修元點了點頭：“你怎麼回她的？”
“小寶說背了一半的一半啊？”
仰起腦袋，小寶不解地問道：“是不是不能隨便跟人說這事？要是這樣，小寶以後就不說了。”
李修針孔聞言笑了：“最好不說，畢竟眼下的你還是太弱了一些。”
小寶想了想又問道：“小寶去讀書後，先生會下山來看小寶嗎？”
李修元伸手摘了一顆杏放在鼻子下嗅了一下，笑道：“那是自然，到了明年的春天，還得去山下釀酒。”
小寶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嘿嘿笑道：“我還以為先生不要小寶了哩。”
師徒兩人抬著山路拾級而上，李修元卻想著當年帶著珝兒爬山的情形，一轉眼，當年的小女孩已經長大成人了。
要不了多久，他還將見證她登臨帝位的一刻。
又想到自己的往事，五域的大皇子和納蘭雨等人，於南疆北海的那些大戰……
只怕自己以後都不會再為某個皇朝而征戰了。
……
跟李修元久別重逢的明空，還沒來得及傾訴自己的思念之情，便一日之間連破兩境，跟秦湘玉一起去做夢了。
這一夜只有小寶安靜地陪在先生跟前，抄了一會佛經，又跟著先生將後面的經文讀了二遍。
這一刻，對小寶來說是幸福的。
遠離爹孃的小寶，從老人的身上，從李修元和青玉的身上，享受到了濃濃的關懷。
解決了身邊的麻煩事，李修元難得睡了一個懶覺。
當他一覺醒來已經是巳時，太陽照在菜園裡，剛剛撒下的種子已經露出了小小的芽尖。
來到客堂，只有明空獨自一人，手裡捏著一卷書冊在看。
細看之下，卻是當年自己從山下帶上來關於前朝的書文。
聽到腳步聲，明空展顏一笑。
輕聲說道：“哥哥這些年在大漠裡，可遇到什麼好玩的事情，說來給珝兒聽聽。”
“有什麼好玩的？當年我跟三藏和小和尚，走到八百里沙漠，差一些便渴死，化為一具乾屍扔在那裡了。”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說道：“你若想學佛法，就去弘福寺見三藏，他帶回了無數的經文寶藏。”
“後來我在碎葉城裡閒得無聊，就買了幾百頭羊，做了好些年的牧羊人，那些日子雖然自在，生活卻也清苦，不是你能想象的。”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心道也只有自己可以揮手天地間，什麼都不用去考慮。
莫說珝兒，便是三藏怕也做不到，畢竟三藏心在佛門，哪能如自己這般浪費寶貴的光陰？
“天啦，哥哥竟然去做了牧羊人，想來，那樣的天地一定很美。”
明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苦笑道：“早知如此，珝兒當初就該跟著哥哥一起去大漠裡闖蕩了。”
“人生沒有如果，也不可能重來一回。”
李修元看著她正色地說道：“便是有一天你站到了與天齊的高度，想要重來一回，也會發現身邊的人已經不在了。”
明空一聽，雙眼頓時一紅，差一些便要掉下眼淚。
李修元無心之言，卻瞬間撥動了她藏在心底的哀傷，想起了早逝的爹爹。
直到李修元煮了一壺靈茶，給她倒了一杯捧在手裡，才喃喃自語道：“哥哥，珝兒可否再回皇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