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元淡淡地說道：“這是我前往大漠之前，無意中炒制的一道靈茶，趁熱喝了吧。”
青玉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眼下他的心思都在高月兒身上。
治病對他來說只是一樁小事，要治好高月兒的心病，才是一件麻煩的事情。
青玉眼見如此，也不多說什麼，捧著手裡的靈茶，一口一口地喝了起來。
高月兒眼見青玉喝得起勁，也跟著伸出空空的杯子：“還要喝。”
看著眼前這雙如星星一樣的眼睛，卻多了一些淡淡委屈和倔強，李修元忍不住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伸手拎起茶壺往她杯裡緩緩添上靈茶，小聲說道：“小心燙，慢慢喝，還有呢。”
“嗯，謝謝。”
高月兒點了點頭，輕輕地吹了一口氣，捧著杯子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因為她看到青玉也笑了起來。
青玉嘆了一口氣，幽幽地說道：“想不到小黑當年的因，卻要先生今日替償還。”
李修元卻不以為然，正色地回道：“小黑是我弟弟，他的事也便是我的。”
青玉想想也對，看著面前的高月兒說：“師妹別急，慢慢喝，喝完我們去睡覺。”
陽光悠悠，便是夏日，自山間吹來的風也是涼爽的。
三人安安靜靜地喝完三道靈茶，正當睜不開眼睛的青玉要去拉高月兒回屋的時候。
“哇……”的一聲。
卻是高月兒一口黑血吐了出來，落在門前的草叢裡。
青草瞬間枯萎，再沒有一點生機。
青玉嚇了一跳，趕緊拉著她的手問道：“先生，這是怎麼回事，為何我當初沒有咳血？”
李修元又倒了一杯靈茶，遞給高月兒：“乖乖喝了這杯茶，睡一覺，醒來就沒事了。”
高月兒乖乖地接過杯子，捧著“哦”了一聲，慢慢地喝了起來。
青玉掏出絲巾替師妹擦拭嘴角的血漬，扭頭望向李修元。
李修元搖搖頭：“她傷得比你重，治療的法子跟你也不同……她的事，你無須擔心。”
青玉摸著高月兒的一頭青絲，幽幽地說道：“師妹等你好了，我帶你去皇城逛街。”
揮揮手，李修元說道：“且去歇息吧，我也要睡一會兒。”
看著兩女往屋裡走去，李修元想了想跟山下四十七號的老人傳音。
說道：“前輩，後日讓秦湘玉帶著珝兒上來之時，先去山下找住持大師……山上的杏，可以摘了。”
老人點了點頭，問道：“要不要把小寶也帶來？”
李修元想想回道：“那就一併吧，讓他在山上玩上幾天，便安心去書院裡學習。”
老人淡淡一笑：“那成。”
……
躲在屋簷底下，望著面前熟悉而又陌生的園子。
李修元也沒想到，這一回自己會往大漠裡一走便是二十幾年，甚至比三藏去天竺取經，花的時間還要久。
木屋前後的參天古樹都被老人砍掉，只留下了紫竹和梅樹，以後屋後的茶葉。
這也是李修元喜歡的模樣，古樹太高，遮住在雲也遮住了陽光，但是種上青菜，也難得沐浴幾回陽光。
園子裡的菜畦已經荒蕪，看來明天就可以動手挖地種菜了。
這種久違的感覺，想不到一晃便是二十幾年。
若不是時間流速的原因，他都想回家了，畢竟杏花谷的爹孃還在等著自己。
還有弟弟妹妹，還有先生和師孃……
想想，自己跟遊子真的沒有什麼分別，從離了天山下的風雲城，便一直在外飄蕩。
便是後來回到皇城的國師府，也都是先生帶著師孃跟自己的爹孃一起生活。
自己哪裡認真在家過上哪怕一年的時光？
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直到一聲驚叫把他吵醒。
耳邊傳來高月兒的一聲尖叫：“小黑，你在哪裡……救命啊……”
還沒等李修元起身回話，又傳來了青玉的聲音：“師妹，我們已經回到皇城了，你醒了？你還認得我嗎？”
“師姐……你讓我去死啊……我不想活了……”
“說什麼蠢話，先生回來了，來我幫你梳頭……”
“先生……哪個先生……”
搖搖頭，李修元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起身去山間的泉水邊，用山上的雪水洗了一把臉。
望著天上飄過的白雲，喃喃自語道：“你這是看我閒得慌，過幾年，就折騰我一回？”
上回還是因為東方玉兒被秦千山所害，搞得人不人，鬼不鬼。
這回好的，又是一個被小道士害的高月兒，北齊的郡主大人……
還好，東海的青蛟來送死，有了龍魂和龍珠給兩人救命……否則，又得紛呈師父添麻煩了。
兩人在屋裡洗漱一番之後，高月兒才跟青玉走出房門。
怯生生地看著坐在桌前的李修元，腦子裡想了半天，卻問了一句：“小黑呢？”
眼下的高月兒，心裡只裝著青玉和小黑，一時記不清更多的人了，畢竟，她的神魂受損嚴重。
一身修為差一些便連元嬰之境都要跌落了。
李修元微笑著回道：“小黑是我弟弟，他當年帶著卿卿和嫣兒去找她們的母親了，我剛剛回來……”
看著面前皺著眉頭，努力回憶往事的女子，李修元心生憐惜之意，看著青玉嘆了一口氣。
和聲說道：“後天湘玉她們三人會上山，到時候你們一起去山間把那杏兒都摘回來。”
在他看來，讓高月兒忘記痛苦最好的辦法，便是讓她累了幾天。
高月兒一驚，這時才發現眼前的菜園和紫竹。
一陣山風吹來，帶著雪山上特有的一道風兒，卻是心頭一慟，抱著青玉哭泣了起來。
李修元曾經見過東方玉兒悲痛欲絕的模樣，一時也不想去勸說。
只想讓她一次哭過夠，傷心一回，傷透了，就夠了。
至少在自己的眼前，高月兒是沒有自盡的可能。
只要人還活著，他就有辦法讓她慢慢地好起來，畢竟這裡是大唐的皇城，不是蓬萊島上了。
哭了半晌，青玉小聲安慰了半晌。
高月兒抬起頭來，雙眼無神地看著李修元喃喃問道：“淑子姐姐和小虎呢？”
“她們兩人跟著我師父離開了大周。”
李修元很直接地回道：“大周已經成為了過去，這裡眼下是大唐皇城了，當年的故人只有酒肆的老掌櫃一人了。”
高月兒輕輕地點了點頭，指著園子外面的紫竹問道：“這些竹子……”
李修元緩緩搖了搖頭：“這是我後來種上的，還有從山下一路上來，我種了二百棵杏樹，可以摘了。”
高月兒鬆開青玉抱著頭，低聲抽泣道：“先生，月兒不想活了……”
李修元一聽，氣得罵道：“你說什麼胡話？當年的北齊亡國的時候，你怎麼不去死？後來大周不是也沒了？再後來的大隋也亡了……”
“你現在受了一點挫折跟我說想死，青玉跟你一樣，我找到她的時候，她也想死，你現在問問她，還想不想死？”
青玉拉著高月兒的手，靜靜地說道：“師妹，這一路上先生都在想辦法替你彌補生機，眼下你的，要不了多久就能恢復了。”
“你要是走了，丟下我一個人怎麼辦？你讓我一個人怎麼活下去？”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指著青玉說道：“在我尋到青玉的時候，她只剩下一口氣了，就跟一根枯枝一樣，你看看她眼下的模樣。”
“嗚嗚……師姐我好怕……”
高月兒伸出手，又抱著青玉哭了起來。
青玉拍著她的肩膀安慰道：“怕個屁，那個惡人已經被我千刀萬剮，斬得神魂俱滅了，我親手替你報了仇。”
搖搖頭，李修元輕聲說道：“你們慢慢聊，我去煮一鍋蘿蔔湯來吃。”
回到雪山之上，李修元沒什麼胃口，只想吃了頓青菜蘿蔔。
只可惜，自己不在老人要顧著山下，哪有精力上來種菜？秦湘玉嫁人之後，也顧著自己的小家，更沒心思上山來了。
還好，高月兒雖然精神依舊不振，有青玉看著，想來不會去想著自盡的事了。
解決了高月兒的麻煩，接下來，他又要頭疼將來到來的珝兒了。
一別便是二十幾年，當年的小姑娘已經嫁入宮中，做了太宗皇帝的才人。
為了修補兩女的生機，李修元把蘿蔔湯裡滴了二滴來自幽河的神泉，希望可以讓高月兒恢復往日的笑容。
青玉看著眼前這個如仙境一樣的地方，抱著高月兒說：“師妹，我們以後就在這裡安家，打死，也不離開了。”
高月兒吃了兩碗蘿蔔湯，精神明顯好了許多。
看著她淺淺地笑了笑：“師姐在哪裡，我就在哪裡。”
李修元聽完，只覺得無語，心想自己終究沒把師父的話聽進耳朵裡。
……
不知道哪天老和尚要來雪山之上看自己，李修元一大早起來，便拎起鋤頭挖園子裡的兩塊菜地。
地裡的落葉腐草很多，不用去山間找肥料，地就很肥。
直到他撒了菜種，又澆過雪水之後，後面那棟屋裡才響起了兩個女人的尖叫聲。
李修元淡淡一笑，心想這能讓天地萬物瘋狂的神泉，倘若恢復不了你們的生機，那才怪了。
當年淑子一場莫名其妙的大病，也是生機盡失。
眼看人就快沒了，最後還是他用一滴神泉，將她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
更別說眼前兩個還有修為的女人了。
直到他將煮上的白粥端上桌子，青玉才拉著滿臉通紅的高月兒走了出來。
只是一夜過去，青玉的修為便恢復得七七八八，高月兒一張蒼白的面容，直接恢復到當年李修元初見她時的模樣。
只是一身修為還停留在元嬰之境，看來只有等老和尚過來，替她煉化那顆龍珠了。
看著面前的李修元，高月兒不好意思地說道：“月兒給先生添麻煩了。”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看著她回道：“我的弟弟妹妹都已經離開，我能見到你和青玉，就已經非常開心了。”
“唉……”
高月兒一想到小黑，又忍不住幽幽地嘆了一口氣：“我有些想小黑和兩個妹妹了，先生你後來見過她們嗎？”
搖搖頭，李修元回道：“大唐之後，我才回來。”
青玉拉著高月兒的手，幽幽地說道：“師妹你又不是不知道，小黑離開的時候，先生還在夢裡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