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藏在第一烽燧停留了三天。
為守烽的王祥將軍講了三天的法,讓王祥明白了何為佛法的四諦法。
四諦是苦、集、滅、道四種。
諦是真實無虛假的道理,即真理,是聲聞。
四諦法包含兩種因果,一是世間因果,即苦、集二諦。苦諦是世間果,集是世間因。
二是出世因果,即滅、道二諦。滅諦是出世間果,道諦是出世間因。
若明白四諦之理,可知苦而斷集,慕滅而修道,而得滅諦涅槃的樂果。
苦諦有三苦、八苦。
三苦是指苦苦、壞苦、行苦。
八苦是指生、老、病、死苦,愛別離苦、冤憎會苦、求不得苦、五陰熾盛苦。
世人的種種諸苦,皆由自己的起惑造業之果。
集諦,是苦的因,是世間的一切煩惱而造作種種業,隨業感報,從而生種種苦。
滅諦,是出世的樂果。滅是寂滅,就是聲聞……滅諦就是滅除煩惱和生死負累,超出三界,從而解脫了六道輪迴生死。
道諦,是出世間的樂因。道是道品,就是三十七助道品。要解脫種種苦的方法就是修道,斷除、滅掉集這個苦因……
站在高高的烽燧之上,三藏眼裡有勃勃的生機,也有無盡的荒涼。
靜靜地說道:“於將軍看來,此地是囚禁了你七年的牢籠,於我來說卻是天堂。”
“當我在荒漠裡行走,喝光了最後一滴水,看見了死亡的之的時候,將軍所在的地方,便是我夢裡的天堂。”
王祥嘆了一口氣,苦笑道:“我這算是苦中作樂,白天盼著黑夜,夜裡一夢不想醒來。”
“聽了和尚這些天的講法,讓我心情稍抒些許,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既然暫時離開無望,於王祥來說,便只能將他鄉當作故鄉,繼續活在這裡了。
三藏搖搖頭,看著他說道:“聽聞邊關戰事將起,將軍守在此處,倒像是世外桃源,不用去征戰沙場了……”
王祥聞言一凜,頓時怔怔地說不出話來。
大唐將起戰事,他們早就收到了涼州發來的戰報,看來自己守在此處,倒是如和尚所說,同一處自在的地方了。
三藏喃喃念道:“心安處便是身安處,他鄉也可作故鄉。”
……
“心安處便是身安處,他鄉也可作故鄉?”
李修元收回望向烽燧上的神識,伸手將手裡的水壺遞給一旁的小和尚。
苦笑道:“我卻是身安處便是心安處,直將他鄉作故鄉……我跟三藏你可是截然不同的兩種心思啊。”
他不敢給小和尚喝多,一天只喝兩口用靈桃泡的水。
終於,在第二天,小和尚不再發燒了。
眼下是第三天,按李修元的預計,今夜小和尚便有機會破境到金丹之境。
這也是他為小和尚所做的最後一件事了,以後,就要靠他自己的修行了。
不再發燒,小和尚的精神也好了許多,一天裡也能跟李修元聊聊天,說上一會話了。
一路吃苦,這三天在他看來是最開心、幸福的時光。
因為有足夠的水,這種苦難是他從來沒有經歷過的,怕是寺裡的師傅也不曾感受過這種痛苦。
三藏在跟王祥講法,做最後的告別。
王祥看著指著前方說:“和尚你不要往第二烽燧了,不是每一個將軍都能放你過去,你往西面的方向繞過去。”
“繞道八百里莫賀延磧沙漠,只要你能找到那處野馬泉,你就能穿過那片死亡沙漠,走出去……”
三藏點了點頭,伸手指向前方:“我既然已經來了,便沒有再返回的道理。”
……
這一夜,荒漠上升起了一道佛光,匯聚著滿天的星光。
在李修元的面前閃閃發光。
離開了皇城,離開了師傅的小和尚終於在一場大病之後,在李修元的幫助之下,突破到了夢想中的金丹之境。
剛剛大病一場,接著又破境的小和尚終於不堪重負,一頭倒在睡袋裡做夢去了。
再次,留下李修元獨自看著兩匹馬兒發呆。
望著天空中的一輪明月,李修元嘆了一口氣。
倒了一杯靈酒,舉杯邀明月,嘴裡呢喃道:“秦時明月漢時關,眼見大唐的軍隊就要越過關山了……”
連他都沒想到,劉邦當年受的屈辱,將會由大唐的太宗皇帝替他討回來。
想想,忍不住罵了一句:“我說張良,你可真是一個白痴啊。”
三杯兩盞靈酒,將漫漫長夜看盡。
趁著天未亮,李修元來回走了兩趟,讓馬兒喝夠了水,又將所有的容器裝滿了水。
辰時過半,三藏牽著馬兒緩緩出了第一烽燧,往大漠裡而去。
李修元跟小和尚牽著兩匹馬兒,繞了一大圈,遠遠地跟在後面,等著到了前方跟三藏會合。
一夜之間,小和尚發生了蛻變,修為增長了不止一倍,終於能面對荒野中的狼群,和路上的土匪了。
感受著身上的變化,小和尚問道:“哥哥,我這身體是怎麼回事?”
李修元微微一笑,說道:“你這是一夜破境,已經是金丹二重修為的大修士了。”
小和尚嚇了一跳,喃喃說道:“要是師傅看到無量的模樣,肯定會歡喜。”
“他啊,他自然是歡喜不得了。”
嘆了一口氣,李修元認真地說道:“生了這場大病,讓你一夜之間又長大了幾分,以後長路漫漫,就要靠你倆自己了。”
“所以,哥哥不要無量了嗎?”
害怕李修元突然離開,小和尚緊張地說道,連牽著馬兒的韁繩也拉得緊了一些。
搖搖頭,李修元回道:“不會,前面還有八百里沙漠,我會一直陪你走到碎葉城,別怕。”
小和尚這才鬆了一口氣,笑了起來。
指著前面不遠處說:“看,三藏師兄已經走到我們前面了。”
李修元回道:“看來這裡的將軍不錯,居然放三藏離開,真是不可思議。”
走了兩裡地,兩個追上了前面的三藏。
小和尚看著三藏拍著胸口笑了起來:“師兄,無量病好了。”
三藏這些天一直在擔心小和尚的身體,眼見他活蹦亂跳的模樣,不由得跟李修元雙手合十。
說道:“感恩施主治好了無量。”
李修元點了點頭,問道:“這裡的守烽將軍有沒有給你指明前行之路?”
“王祥將軍讓我不要繼續前往後面的四烽,而是往西南方的莫賀延磧沙漠而去,說是八百里沙漠裡有一處野馬泉。”
三藏吸了一口氣,靜靜地說道:“說那處泉水是我的救命之處,只有找到那處神泉,才有可能走出莫賀延磧沙漠。”
“八百里漫漫黃沙啊……”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又看了小和尚一眼,看來,在三人走進莫賀延磧沙漠之前,要將老道給的靈藥用了。
至少讓兩人的身體再結實一些,讓小和尚再破一境。
甚至讓三匹馬兒也喝些靈藥湯,增加活下去的機會,八百里黃沙,便是他當年跟小黑在神龍大陸,也沒有經歷過。
那一年兩人進入漫漫的沙漠之中探險,還沒有走出數十里,便被一場風暴帶去了那個神秘的地方。
那一處萬里冥河的起始之地。
想想諸天萬界真是神奇,來到時間的長河之中,卻要自己跟三藏和小和尚一起,一步一步去征服這八百里的黃沙。
“阿木,你怕我和師兄走不出去嗎?”
雖然知道哥哥的本事大,但是小和尚一聽只有一處泉水,上回剛剛經歷了斷水的痛苦,他不禁嚇壞了。
李修元搖搖頭,取出羅盤看了方向。
指著前面說:“路在就在你腳下,佛也在你的心裡,相信自己。”
三藏一聽,伸手摸著小和尚的腦袋,面露慈悲說道:“這一跟風霜,讓無量師弟吃苦了。”
無量搖搖頭:“無量能跟三藏師兄一起去天竺取經,心裡很是喜歡,不苦。”
李修元看著兩人靜靜地說道:“莫說八百里莫賀延磧,便是千里,我們也要闖過去。”
三藏點頭應道:“施主慈悲。”
“八百里荒漠啊,還只有一處水源。”
大荒山上,老道看著面前的菩薩苦笑道:“那小和尚高燒之下快要死了,菩薩你也不慈悲出手救他一命。”
菩薩嘆了一口氣,靜靜地說道:“世人誰不苦?我只是想看看那少年如何創造奇蹟,沒想到啊……”
直到現在,菩薩也沒想明白李修元到底是如何治好了小和尚。
因為老道士並沒有出現,一路上,李修元甚至連那第一烽燧也不曾進入。
“這事也算是神奇了,那小子身上明明有我給他的靈藥,怎麼不知道給那小和尚煮成藥汁喝一口?”
老道埋怨道:“看來那小子的心,比菩薩你的還要硬上幾分。”
“又亂說話了,看你一急就發慌。”
菩薩喃喃說道:“你那靈藥的靈藥太猛,可不是一個生病的孩子能胡亂吃的,就算要吃,也得等他病好之後,才能用藥啊。”
……
三人在荒漠之中走了三天,眼見就要進入莫賀延磧沙漠。
入夜時分,李修元找到一處背後的黃楊樹叢裡紮營。
他決定今天夜裡,便煮一株靈藥,給兩人和三匹馬兒吃下,不管三藏能不能破境,不管小和尚能破幾境。
就算有一天三藏真的成了聖僧,那也不會影響大唐皇朝的國運。
小和尚聞著淡淡的藥香,忍不住湊過腦袋來問道:“阿木,這鍋裡是什麼寶貝東西,怎麼有藥香的味道?”
李修元摸著他的腦袋說:“你和三藏和尚還有幾匹馬兒都太弱了一些,我給你們熬一鍋靈藥,讓你們能活著走出莫賀延磧……”
三藏一聽,臉上露出慈悲莊嚴的神情。
看著兩人說道:“我佛慈悲,多謝施主一番心意,三藏和師弟銘記在心。”
李修元搖搖頭,淡淡地笑了笑:“相逢是緣,不管是一時還是一世,我只是你們前行路上的一個路人,不用銘記。”
小和尚嘿嘿一笑:“師兄,就聽阿木的吧,阿木也是無量的哥哥。”
“阿彌陀佛,善哉,這少年不入佛門,真是可惜了。”
菩薩看著面前的老道微笑著說道:“你何時,方能遇上這樣一個弟子?”
老道揮揮手,苦笑道:“我給了那小子機會,奈何他不理我啊?”
菩薩搖搖頭:“你們的路不同,你只是路過此處,而他要在這歲月長河之中,看盡大唐的風花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