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未至,一輛馬車已經出了皇城,往西邊而去。
小和尚時不時興奮地掀開簾子,往外探出頭去四下亂看一氣,這可是他頭一回離開皇城,而且還是往西邊的大漠而去。
靜靜地靠在軟軟車廂裡的軟榻,李修元依舊在回味山上的那些時光。
珝兒和秦湘玉跟小和尚三人摘了不知道多少筐的杏兒,最後大部分給送給了山下的老和尚。
這東西不能久放,摘下來就得趕緊吃掉。
只有李修元用從忘川靈山上帶回的蜂蜜醃了兩甕,一甕留在皇城的四十七號裡,給師徒三人時不時解饞。
一甕帶著身上,可以在往後的年年歲歲裡,讓眼前的小和尚記住雪山下的老和尚。
等了不知多少日子,也沒有等到大漠裡來尋仇的傢伙。
於是這些爛賬,只能扔給老人自己去處理了。
山上山下的法陣已經交給了老人,在他迴轉皇城之前,只能隨老人的心意去打理了。
只有小和尚捨不得如父親一樣的老和尚,師徒兩人為此糾結了好些日子,最後還是老和尚下了決心。
三藏得知李修元要提前離開,也按他的交代安心在皇城裡等著那一天的到來。
小珝兒眼見李修元要離開,紅著眼睛又哭了二回,死活要跟著一起去大漠裡看看。
沒辦法,李修元只好答應她,等她長大之後,再陪她去一回。
如此這般,只剩下紅塵客棧沒有完工,用秦湘玉的話說,怕是要等到深秋時節了。
趁著夏日的暴雨還沒有到來,李修元跟小和尚兩人啟程往大漠裡而去。
望著馬車外的風光,小和尚問道:“大哥哥,大漠裡有寺院嗎?”
李修元靜靜地回道:“那裡的大和尚不比你的師傅差上幾分,有可能,你那離開的師叔祖,也在大漠裡修行。”
小和尚這才滿意地笑了起來:“那就好,師傅也說我會遇上師叔祖的。”
李修元搖搖頭:“此去路途遙遙,你也得抽空會打坐行氣,莫要忘了老和尚教你的修行法門。”
小點和尚點頭應道:“哥哥放心,我記著呢。”
……
閒來無事的李修元帶著小和尚去大漠訪友,卻不知道皇城出了一件大事。
起因一條蛟龍跟遇到的算命先生打賭輸了,觸犯了天條,按律要問斬。
正好九天之上行刑的劊子手叫魏徵,魏徵在下界大唐是太宗皇帝的大臣。
於是,這條蛟龍便託夢向太宗皇帝求情,請他救命,阻止魏徵行刑。
太宗皇帝應了蛟龍,只是,九天之上的蛟龍還是被魏徵斬了。
於是,蛟龍的一縷冤魂便往大唐而來,纏住太宗皇帝索命,導致太宗這天夜裡一口氣沒喘上,一路往九幽之下而來。
一縷幽魂直下地府,太宗皇帝望著眼前的一幕哆嗦不已,一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前方。
一路行來,總是感覺到四周的氣氛不對,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盯著他一樣。
直到他大吼了三聲,想著自己也是皇帝,這才定下神來。
不管眼前來到了何處,都已經走到這裡了,是死是活都怎麼說也要進去看上一眼。
只是,望著腳步明顯沉重了許多。
沒過多久,他不得不停了下來,出現在他面前是一道緊閉著的大門,大門散發著一道陰寒的氣息。
但見大門上書寫著四個古樸的大字:“幽冥地府。”
只是看了一眼,太宗便感覺自己的魂已經被招進了大門之中,不得已,只好硬著頭皮試著去推門……
讓他想不明白的是,自己怎麼沒有過那道忘川橋?也沒有喝那碗孟婆湯,就直接來到了此地。
此處若是地府,豈不是要去見十殿閻王?還有傳說中的地藏菩薩?
吱呀一聲音,大門被他緩緩推開了一道縫隙,
他要進去看看,這道大門之後到底有些什麼。
等他側著身子進了大門,才發現這裡比外面更加陰森,待他想要退去之時,卻發現大門已經合上,再也推不開了。
眼前是一片混沌,天地一遍混沌,四下空無一物。
還未等是他邁動腳步,便看著不遠處有一隊無頭陰兵邁著整齊的步伐而來,陰兵很是駭人。
卻無視眼前的太宗皇帝,跟他錯身而過。
心裡暗自想著難不成這便是陰兵借道?倘若這些傢伙要衝他而他,他又要如何應對?眼見這隊陰兵離他越來越遠。
“朕究竟犯了什麼錯?”
嘆了一口氣,等著太宗再回頭時,發現身後大門早已消失,混沌一片只剩下他獨自一人在此徘徊。
突然間,一陣嗚嗚風聲響起。
又來了一隊握著手劍的骷髏兵,一時間殺聲震天,轉眼間往太宗而來。
面對如此詭異的一幕,太宗皇帝已經嚇得腳軟手軟,一時說不出半句話來。
見見骨髓兵手裡的刀劍就要往自己頭上落下,只好胡亂從懷裡摸出一個金光閃閃的牌子。
渾身哆嗦著喊道:“朕,受命於天……”
幸好,太宗手裡握著的是一太天子令牌,一道無比威嚴純正的帝王之氣衝出,瞬間將衝上來的骷髏兵喝退。
否則,否則只怕骷髏兵斬出一劍,就能讓他身首異處。
這些骷髏兵來得莫名其妙,散開也如潮水一般,瞬間就不見了蹤影。
於是太宗只好捏著手裡的金片,一路往前而去。
他不知道這些傢伙什麼時候會再次出現,更不清楚那一把刀劍何時會往自己頭上斬來。
只好舉著金牌,就像舉著燈籠一般。
正在徘徊不已的當下,前面來了一個黑衣人,看著他說道:“我家大王有請,跟我走吧。”
太宗一聽壞了,自己竟然真的來到了九幽之下,眼前還得去見閻王。
百般無奈之下,只在跟在後面一路往前而去。
還沒進到閻王殿,便在路上遇上了大哥李建成,弟弟李元吉的鬼魂。
兩人雖然喝了孟婆湯,已經認不出眼前的太宗皇帝。
可是心裡的執念便是喝了孟婆湯,也無法消除。
只見兩兄弟望著迎面面來的太宗,一聲聲地喊道:“世民還我命來,世民還我命來!”
渾身血衣的李建成、李元吉一邊喊叫著,一邊往太宗撲了過來。
太宗躲閃不及,一下被兩扯住了龍袍,嚇得他渾身哆嗦,眼見就要將手裡的金牌扔下。
嘴裡喃喃道:“我不是你們的世民……”
就在太宗驚魂不定之下,前面的崔姓判官迎面而來,喝退了李建成、李元吉兩人,太宗方得脫身。
今日的十殿閻王只有秦廣王有空,來見太宗。
其他九王如楚江王、宋帝王、仵官王、閻羅王、平等王、泰山王、都市王、卞城王、轉輪王統統有事脫不開身。
秦廣王讓判官帶著太宗皇帝進了森羅寶殿,於高臺之上跟太宗打了個招呼。
太宗一見之下,趕緊跟高臺上的秦廣王揖手見禮。
秦廣王問道:“太宗皇帝怎麼有空來我九幽之下?還是說你是前來尋訪親友?”
以秦廣王的脾氣對殺人如麻的太宗皇帝,算是十分客氣了。
太宗皇帝搖搖頭,苦笑道:“我正在夢裡……卻不知不覺來了此處……”
秦廣王呵呵一笑,看著一旁的崔判官說道:“取簿子來,抹仔細察看一下太宗的陽壽天祿應有幾許?”
崔判官迴轉司庫,取出天下萬國生死天祿總簿,逐一查閱起來。
只見上面清清楚楚記錄著:大唐太宗皇帝命殞於貞觀一十三年。
崔判官從桌上的硯臺取了狼毫,揮手之意思將一字上添了一筆,隨後這才將簿子呈給秦廣王。
秦廣王一看,見太宗名下陽壽於貞觀二十三年而止。
秦廣王皺眉問道:“太宗登何時登基,坐了多久皇位?”
太宗拱手回道:“朕剛剛即位,今年正是貞觀元年。”
秦廣王一聽,淡淡笑了起來:“太宗且放寬心,無須多慮,你還有幾十年的陽壽,你只是心有所感,被某些怨魂纏上,這才來了九幽之下。”
太宗聞言大驚,當下回道:“原來如此,還請大王明察,放我回大唐去……”
秦廣王淡淡一笑,想著這個時候李修元那傢伙去到大唐,竟然是為了看看眼見這傢伙,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心裡暗道:“我可為你感到不值啊。”
看來得託夢跟李修元說說,便是眼前之人,實在是不看也罷。
揮揮手,跟下面的差崔判官吩咐道:“趁著時辰尚早,送太宗皇帝回還陽間吧。”
“屬下領命。”崔判官看著太宗笑道:“請隨我來……”
太宗跟秦廣王再次道謝,跟著崔判官出了森羅寶殿。
出了大殿,崔判官還沒有著急帶太宗離開,而是帶著他往前一路行去。
但見地獄之下處處俱是悲聲不停,無數的怨魂發出聲聲喊叫,讓人驚心。
還沒等他回過神來,前面又走來了牛頭鬼、馬面鬼,一頓銅錘落下,打的一幫怨魂鬼哭喊天。
太宗看得心驚膽戰,一時間跟感到手軟腳軟,以為自己便是那道哭喊中的怨魂。
崔判官也不說話,帶著太宗一路行到了枉死城。
只聽有無數的怨魂嚷嚷道:“李世民來了,李世民來了!還我命來!”
太宗一聽嚇得差一些便跌倒地地,只見有無頭的怨魂紛紛湧來,攔住他喊叫道:“李世民還我命來,還我命來!”
這些數不清的怨魂,齊齊湧了上來要找太宗索命。
嚇得太宗不得不往崔判官的身後躲去。
崔判官嘆了氣,看著他回道:“陛下,那些人都是那六十四處煙塵,七十二處草寇,一眾王子、眾頭目的鬼魂。”
“這些枉死的冤魂無處收管,不得超生,又無錢鈔盤纏,陛下須要施捨一些銀兩,才能助你脫身。”
太宗摸了全身上下,找不出一兩銀錢,看著崔判官皺著眉頭,急得直搓手。
崔判官彷彿知道他身上無錢,便讓太宗立下契約,自九幽之下的內庫借了銀錢出來。
崔判官一邊讓手下與一眾怨魂散發銀錢,一邊喊道:“這些金銀是唐朝皇帝給你們的路費,且讓他早早離去。”
“太宗皇帝陽壽尚早,我等領了秦廣王的法旨送他還魂,待得太宗回到陽間辦一場水陸法會,超度汝等超生……”
一眾怨魂先是收了銀錢,又聽崔判官說要辦法會為眾人超生,便漸漸散去。
崔判官一路將太宗送到那道緊閉的大門外。
這才認真地交代道:“太宗皇帝回到陽間,千萬做個水陸大法會,超度那無主的冤魂,切勿忘了。”
“唯有九幽這下再無怨魂哭喊之聲,你在陽世方能享太平之年。凡不善之處,俱可將之改過。”
太宗嘆道:“謹遵大王法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