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大佛毫無徵兆之間轟然崩塌,對於無數的僧人和一幫工匠來說,都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因為工匠用了最堅硬的青石,築下了五丈深地地基。
莫說地基有事,連著廣場上數尺高的三層佛臺卻沒有崩塌。
只是那白玉雕刻地蓮花受損,這顯然不是地基的問題。
而大佛是由一塊巨大地石雕堆砌而成,是無論如何不可能倒下的。
更不要說,午後的天空只是飄過幾朵陰雲,天空並沒有落下一道神雷。
就在聞訊而來的工匠們看著眼前的一幕,於目瞪口呆之下,紛紛議論不休的時候。
山上木屋裡的李修元已經揮手啟用山間的法陣,躺在床上做夢去了。
山下的大佛跟他有因果,也沒多大的干係。
那是深淵之下地藏的願力所為。
於心術不正之下修行的佛,在諸佛諸菩薩的眼裡並不是一段善緣,所以,地藏才會許下一句:“山下不可修佛!”的偈語。
眼下的他,心裡想的是自己斬出的一劍,究竟能不能如他的心願。
人說夢裡花落知多少?
夢裡的秋風,又將要吹向何方?
夢裡的李修元有一種穿越時間黑洞的錯覺,便如他當年在修羅戰場上破虛飛昇一般無二。
一時間天地一片荒涼,白茫茫看不到人煙。
一路繼續前行,自山間緩緩踏著厚厚的積雪往下走去。
一道淡淡的冷香隨風飄來,看著眼前奇異的景象,眼裡閃過一道驚歎的光芒。
遠處是不斷翻騰的雲海,幾乎遠離人間的雪山奇異至極。
走在白雪皚皚的山上,心中有一道難言的震撼。他心裡暗歎之下,眼前多麼讓人難以置信的事實。
於諸天遊蕩之中,他已見過諸多不可思議的事情,只是,當他再次看到這浩瀚的雲海,依舊還是難免震驚。
自上往下望去,不遠處有一白衣的人影坐默默地站在山崖邊上,一動不動,彷彿在等待離人的歸來。
山風吹雪,只見一片雪花往他迎面拂來。
於是李修元於剎那之間竹劍斬雪,卻又好像斬了個寂寞,低頭一看劍身,就像這些年劍法沒有絲毫進步一般無二。
殊不知,山崖邊上的那道身影也在靜靜地注視著他。
看到他的風中一劍,忍不住說了一句:“你練劍的日子應該不短吧?為何這些年過去,卻沒什麼進展?”
李修元一怔,忍不住苦笑道:“我也想知道原因啊?你能教我嗎?”
只有他自己知道,自當年跟著先生修行以來,他便從來沒有偷過懶,哪怕是後來失憶之下去了修羅天域。
那融入血肉記憶中的劍法,依舊沒有停止過修煉。
然而,就像他跟三藏和尚說的那番話,不是農夫在春天播下的種子,灑下了汗水,就一定會有收穫。
話一出口,他說後悔了,似乎太沖動了。
自己的劍法,連他都沒有琢磨明白,便是遇到眼前之人,又如何能為他開啟一個新的世界?
開闢出一條新的修煉之路?
果然,山崖前的白影眉頭輕皺,只見光芒閃耀,一時間雪花飛濺,一道劍氣憑空斬至他的身前三尺之地。
一剎那,李修元心頭升起一道死亡氣息,下意識側身閃過,手中的竹劍斬出一道劍氣往對方而去。
只聽“撕啦!”一聲,一道劍氣擦著手臂而過,劃出一道可怕的血痕。
轟的一聲,李修元不可思議地看著手臂上的傷痕。
要知道當下的他已經非佛門的無相金身,而是已經將涅槃之火燃燒了一回。
竟然為對手一劍所傷,這太可不思議了!
“這些年你的劍法是白練了,還好反應不算太慢!”
白影嘆了一口氣,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說道:“你要是我的弟子,看我不一天揍你三頓,方能消氣。”
李修元嘿嘿一笑拱手一禮,說道,“多謝前輩手下留情,我怎麼會來到了此處?”
任他想了又想,自己只是心有所思,也不至於瞬間穿越時間的黑洞,然後傻傻地站在這裡憑風迎雪。
“我怎麼知道?你去問他啊?”
白影手指天空,淡淡說道:“我也很奇怪,這風平浪靜的日子過得也未免有些無聊,還好你來了。”
雲天虹,梅山女聖!
於此山間,李修元心中的震驚無以復加,毫無疑問,當下的女聖只要揮手之間,便能斬落他的人頭。
更不要說自己那些可笑的劍法了。
雖然他曾仗著闖蕩了不少的地方,現在想想,其中怕是大多時都在神龍劍法和輪迴劍法的原因。
而這兩樣劍法,都不是他心目中終極一劍。
因為他已經失去了神龍之體和鳳凰之身,眼下只是靠著佛門肉身之力,在諸天中流浪。
苦笑之下,只好回道:“見過前輩,不知道紫衣跟那男孩可好?通天河邊的和尚呢?鳳凰城的小公主你有沒有收她為徒?”
嘮叨了一番,將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一一道來。
或許他也知道,眼下並不是兩人討論關於自己劍法的最好時機。
就是要問,也得見到歐陽家的那個小子情況,知道不離和尚的消失之後。
“你這些年都在做些什麼?”
看了山間的風雪,雲天虹轉身往山間的宮殿而去,淡淡地問了一句。
李修元搖了搖頭,回道:“這些年沒有修行,只是到處逛逛,我師父讓我修心……”
雲天虹目光收斂,帶著李修元一路往下,暫時不跟他討論關於劍法和修心一事。
她要跟這傢伙喝上一杯靈酒。
她想說的是:“既然你劍法沒有什麼進步,那麼釀的酒應該比當年更勝一籌吧?”
李修元跟在她的身後也不敢打擾,心裡想著,見到雲紫衣會不會還要給自己下毒。
看到歐陽夏雲,會不會嚇得躲在雲紫衣的身後。
梅山是一處極為特別的地方,如此風雪天,山上的弟子不是請假回家陪自己的爹孃,便是躲在家裡避寒。
只有女聖無視這一方風雪,來去自若。
轉悠了一會,兩人回到宮殿裡落坐,李修元看著桌上的物件,不由地嘆了一口氣。
笑了笑:“當年承蒙前輩賜了一套紫砂,這一回我卻是兩手空空,真的要讓你失望了。”
便是李修元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真的念念之下,又從天玉城,來到了玄武大陸的梅山之上。
這一切太神奇了。
怎知雲天虹根本沒有煮茶的意思,只是靜靜地燒了一壺雪水,又取了兩碟點心放在面前。
然後拿出一個銅缽,輕輕地敲打了一下。
隨著一聲清鳴,雲天虹笑了笑:“把你的酒拿出來,下雪天溫一壺酒,才不負了眼前的一樹寒梅。”
李修元聞言一笑,取了一壺杏花酒,又拿了一小盒在天山上種的靈茶。
指著小盒笑了笑:“這是我自己種的寒梅靈茶,只是好像沒多少了。”
雲天虹將火爐上的水倒在銅缽裡,這才小心將取了一個玉瓶,將靈酒緩緩倒了進去,隨後擱在銅缽之中。
拿起小盒輕輕地嗅了一下,問道:“這是在何處所種?”
“五域天山,千丈以上的雪山之上,也是我出生的地方……我上次離開這裡,回了一趟心心念唸的地方……”
嘆了一口氣,李修元笑了笑:“我也沒想到,自己也能種出靈茶。”
無論是李修元,還是清虛等人,甚至是他師父老道士也沒料到。
李修元竟然在千丈高的雪山之上,種出了獨一無二的寒梅靈茶。
雲天虹搖搖頭,伸手摸著李修元的腦袋笑了起來。
“若是你這模樣讓紫衣看見,她肯定又會忍不住想要欺負你,你都離開了這麼久,為何依舊一身修為盡無?”
“這些年,在你身上都發生了一些什麼樣可怕的事情,說來聽聽。”
在雲天虹的眼裡,眼前的少年是一個天地間難得的奇才,為何命運偏偏要跟他作對,讓他一次次地回到少年時光?
李修笑道:“要是讓不離和尚看見,只怕要打擊他的道心了。”
“話說,我回到出生之地一來是為了了結當年的心願,二來卻是為了有一天能跟前輩一樣……”
想著在天山上發生的一幕,讓李修元再次生出一種無力的感覺。
苦笑道:“奈何老天不如我的意,這天人五衰的小劫只渡到一半,便將我一腳踢去了一個我夢想去到的地方。”
“去了何處?”
雲天虹將溫了一會的靈酒倒在面前的玉杯之中,瞬間有一道淡淡的花香瀰漫開來。
輕輕地嗅了一下,淺淺地嚐了一口。
一道淡淡的花香合著濃郁,合著一點歲月之力的酒味,讓她有一種迷醉的感覺。
便是李修元當年教會了雲紫衣和不離和尚,可是這些傢伙釀出來的酒始終不能如她之意。
除了手裡這杯,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靈酒。
李修元沒有去端面前的靈酒,而是靜靜地回道:“去了過去……一段時間長河中的某個地方……”
“因為天地法則的限制,我在那裡只能一邊翻閱歷史長河中的故事,一邊安靜地打磨自己的心境……”
“我也想修煉劍法啊,可是我找不到對手。”
端起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口,李修元苦笑道:“我做過最多的事,就是釀酒了,用賣酒的錢來維持生計。”
便是在女聖面前,李修元也哭起窮來。
“噗嗤!”一聲。
雲天虹看著他忍不住笑罵道:“好些年沒見,你這劍法不咋地,臉皮倒是越來越厚了。”
看著一旁的茶具,雲天虹便想到當年在牛角鎮中,初見這傢伙的情形。
李修元也不跟她繞彎子,直接說道:“我師父說,估計我離開時間長河之時,估計會將那沒有渡完的天人五衰之劫繼續下去……”
即使如此,在李修元看來,自己真正的修行應該是從了結了須彌山上的因果之後。
難怪當年師父再三跟他強調,自己征服諸天的修行,得從化凡之後,才開始。
雲天虹顯然沒有想到李修元的修行這麼麻煩。
只是天人五小衰之劫,又不是聖人之劫。
居然還得經過無數的星空,往時間長河中走上一回,一個好好的劫分成兩回來渡。
這樣的情形,不光是她和老和尚。
只怕是通天河邊的不離和尚,宇文琉璃也無法經歷。
想到這裡,只好嘆了一口氣說道:“再怎麼說,你可是看見了大道法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