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聲弦響不是沙聲秋點兵,而是將軍征戰百死不悔。
此時的李修元想得不是已經死去的耶律齊,也不是當時在南雲城外急急撫弦殺敵的耶律明珠。
更不是已經離開了的妹妹月影。
他的心裡只想著無心和茉莉,心道我好不容易找到輪迴之後的師侄,好不容易眼看著他從一個平凡的先生。
一步一步往聖人之境而去,又豈容你紅蓮寺裡的魑魅魍魎來陷害?
悲憤之下,用神泉泡過的琴絃和琴臺,發出三道攝人心魄的聲音,直衝胖和尚捏著白字的右手,神海,和棋盤。
神海如被刀割,胖僧人壯若癲狂,大吼一聲……
“啪!”的一聲,響起,卻是他手裡的白子一分為兩,瞬間跌落指間往棋盤上而去。
如金似玉的棋盤被這鎮壓天地的琴聲襲擊,如被一把最薄的鋼刀,刺在它最薄弱之處。
“咔嚓!”一聲,一塊完整的棋盤,竟然從中元之處裂開,最後如蜘蛛網一樣往四面八方而去。
正好裂成兩瓣的棋子跌落棋盤,堪堪落在兩個白字的氣眼上……嗡的一聲,瞬間又有數十個白字從棋盤上飛出。棋枰有靈,瞬間兩兩粒黑字從黑字盒裡飛出,將本來將死的黑字大龍做了兩個活眼。
至此,便是胖僧人有回天之力,怕也再難敵失去江山之後的代價。
斬了三刀之後,李修元的琴聲換成了來自九幽之下深淵的幽怨之意,琴聲悽悽,如地藏呆坐山前有十萬怨魂各自訴說,各自細語。
而此時的胖僧人已經完會陷入了琴道的意境之中。
彷彿就在這一刻,他腳下的高臺變得了透明之色,讓他可以直視佛塔之下被鎮壓的冤魂。
已經變成白骨的怨魂一個個睜開眼睛,冷冷地望著他。
更多的則是在詛咒:“紅蓮寺中無佛,你們這些惡魔早晚都要下來陪我們!”
“和尚你虧心了,快下來陪我們啊!”
一聲聲吼叫如催命的鐘聲,在胖僧人的耳邊響起,不遠處趺坐蒲團上的李修元卻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他指間撥響的琴絃雖然不再是刀劍相撞,廝殺在一起的聲音,卻變成了無數如牛毛一樣的鋼針,不分先後往他的神海刺去。
“啊!”的一聲怒吼,胖僧人圓睜兩眼往趺坐角落的李修元望去,只是對手依舊眉頭緊急,雙手撫弦,不疾不徐。
“大膽妖孽,竟敢來此傷我!”
胖僧人暴怒之下,抓起一把白棋揮手之間,如一粒粒燃燒的流星,直取閉目撫琴中的李修元。
“嗡!”的一聲響起,只見流星將要轟在李修元身上的剎那,一道看不見的光幕升起。
應該說是一道看不見的火焰升起,焚燒萬物的火焰,讓流星在觸碰到它的瞬間燃燒起來。徹底變成了燃燒中的流星。
而此時的幾近癲狂的伴僧人已經顧不上矜持,而是直接衝下高臺,將自己化為一道流星往李修元衝了過去。
一邊怒吼道:“我還在這裡,你怎麼可以毀了我的棋局,我跟你拼了!”
直到此時,李修元依舊沒有醒來,陷入神曲意境中的他,可不能那麼容易清醒過來。
而這時,身化流星的胖和尚已經衝到了他的眼前,正待他將要一拳轟在李修元身上的時候……
他發現自己的雙眼突然冒出了兩道看不見的火焰!
此時,李修元周身早已燃起一道無明神火,胖和尚從高臺上飛身躍出的剎那,被註定了他的結局。神火自胖和尚的眼睛噴出,跟著便往他全身蔓延開來,只是電光石火之間,便倒在地上變成了一個燃燒中的火人。
不同的是,神火燃燒之下,他連化為黑霧的機會都沒有。
最後,一攤黑血出現在李修元的三尺之地,不過眨眼之間,神火再次往黑血蔓延而去。
欲以一局殘局鎮壓李修元的胖僧人,求仁得仁,化為了飛灰。
佛塔之內沒有日月,李修元便是彈出神曲也無法呼喚天地靈氣為他所動,他只是憑藉最純正的佛法,最莊嚴的琴聲贏了對手。
撫琴三轉,想著今日的紅蓮寺的種種,李修元忍不住呢喃道:
猶奉事殷,論敘其美。
齊桓之功,為霸之道。
九合諸侯,一匡天下。
……
睜開雙眼,眼前再無胖和尚的身影,高臺上的棋枰已經裂開。
黑白分明之下,一眼望去明顯是黑子過多白棋。
從未學過棋道的李修元,憑藉一典鎮魂神曲,打敗了紅蓮寺的棋道高僧。
悟了生死大道的李修元,再次彈奏鎮魂曲,終於不再忐忑不安,不用擔心一曲催老容顏。????????????????
佛塔之中無法調動這一方天地之地,否則便是這一方世界也禁不住神曲的洗刷之力。
默默地收起古琴,李修元卻不敢有絲毫的停頓。
他要趁著通道開未出現,將這一些的符文大陣銘刻在佛塔的四壁之上,他要跟爭分奪秒完成這一道工序。
只見他腳踩蓮花,身如閃電,彷彿這一刻的時間靜止了。
四下死寂一片,只見他手裡的銘刻小刀在四壁上發出的鏗鏘之聲,以及沙沙的粉塵灑落的聲音。
下一層,便是第七層了。
一邊默默地銘刻著一個個符文,李修元一邊在心裡呼喊:“等著我,就要殺上第九重了!”
……
當李修元一路上來到第八層佛塔的時候,守在這裡的一個面容乾枯的老和尚看著他怔怔地說不出話來。
不知道多少年過去,從來沒有人能透過第七層佛塔,便是無心的茉莉也不行。
兩人是紅蓮寺的老和尚無嗔直接拘上第九層的。
而李修元卻從闖半的通道里平靜地走了出來,這實在讓他感到震驚不已。
老和尚看著緩緩而來的李修元,忍不住問道:“施主可以告訴我,你是如何透過第七層佛塔的考驗?”
“我運氣比較好而已。”李修元淡淡地笑了笑。
在老和尚看來最不可能闖過的一關,他卻過得最輕鬆,甚至連架都不用打。
輕輕地應了一聲,老和尚伸手枯瘦的手指,撫著僅有的幾根鬍鬚說道:“可以說說嗎?”
李修元走到老和尚面對坐在,靠在椅子上說道:“那傢伙給我挑了一卷佛經要我背,正好這經書我曾經背過……”
任他如何想,也想不到自己將當年在修羅天域的一幕重演了一回。
那年小道士下山,被土匪抓住當成肥羊,最後被霸王陳救了下來。
為此,小道士跟銀月王國的使比試。
也是那個時候,李修元結識了千佛寺裡的老和尚,沒想到今日又有一個和尚要自己背佛經。
所挑選的恰恰是打小就融入了血肉記憶中的那捲佛經……
聽出了李修元話裡的意思,老和尚面露慈悲之容,靜靜地問道:“善哉,看來一切都是天意,這座佛塔早就不應該存在了。”
李修元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說道:“難不成老和尚不是紅蓮寺妖僧的同伴?”
老和尚露出一抹艱難的笑容,靜靜地說道:“貧僧無嗔,是為紅蓮寺的住持……”
“嗡!”的一聲,李修元只覺得自己頭冒金星,看著他不可思議地問道:“那個坑了我的妖僧是誰?難不成他是你的師弟?”
在他看來,只有兩種可能。
一種就是眼前的老尚才是紅蓮寺的住持,他所見的無嗔坑了紅蓮寺上下的僧人,把老和尚拘禁於此。
還有就是,眼前的老和尚在說謊。
可他實在想不到,老和尚有必要說話嗎?
老和尚輕嘆一聲,正想挪動身體,卻牽動了拴著他雙腳的鐵鏈,發出一陣叮咚之聲。
李修元低頭望去,只見老和尚的雙腳便是成了白骨,依舊被兩根寒鐵鎖鏈所禁錮,難怪想了挪動便會發出叮咚之聲。
沒有多說,拿出輪迴劍一劍斬出!
只見紫電纏繞斬去,便是萬年寒鐵所鑄的鐵蓮也聞聲而斷。
幫助老和尚恢復了自由之身之下,李修元又拿出半壺靈酒,摸出兩個酒杯擱在桌上。
淡淡地笑道:“還好你遇上我,否????????????????則便是天上地上,怕也難有靈藥替你恢復這死去的血肉。”
說完,也不管老尚信是不信,自己端起一杯一口喝了下去。
隨後又拿出一碟肉乾放在桌上,自己撿了一起啃了起來。一邊吃一邊說:“前輩可以多喝兩杯,再吃幾塊肉,且看我掀翻這座妖塔。”
說完起身,一手握劍,一手捏著銘刻的小刀。
便是最後一層佛塔,他也得在這裡銘刻下最後一道符文大陣,然後帶著老和尚去見無心和茉莉。
老和尚眼見李修元只是喝了一杯酒,吃了一塊肉之後便去操刀在佛塔上銘刻起來,自是不好過問。
而是伸出顫抖的雙手,端起面前這杯靈酒,放在嘴唇邊上輕輕地嗅了一下。
只是淺淺地嚐了一口,跟著便老淚縱橫……原本以為自己生機漸失,怕是最後一點修為也要被這妖塔煉化。
沒想到柳暗花明之下,等來了要去第九層救人的李修元。
當下老和尚的身體如同乾枯了千年的沙漠,終於迎來了一道靈泉。
漸漸地,老和尚發現自己的如枯枝一般的雙手漸漸有了一絲血色,然後漸漸了血肉之力。
於是他又倒了一杯靈酒,直到喝下第三杯靈酒之後,感覺到連乾枯的雙腿也漸漸有血肉生長出來。
默默地,拿起桌上的肉乾,一口一口咬了起來。
既然死不了,他就要跟著眼前的少年一起,殺出佛塔,去紅蓮寺裡消滅披著佛衣的魔鬼。
李修元知道老人需要的時候恢復,正好用來銘刻這道大陣,心裡卻在嘀咕好好的一個佛門清淨之地,竟然變成了這副模樣。
連住持大師都被外來的妖怪禁錮在佛塔之中,若不是遇上自己來救無心,最後只怕真的落個身死道消的結局。
雖說是最後一道法陣,他卻不敢絲毫大意,直到最後一筆落下,才閃身回到老和尚的面前。
望著恢復了些許生機和氣血之力的老和尚,李修元笑了起來:“沒錯,塔個那個妖僧無嗔也是這副模樣。”
老和尚雙手合十道謝,臉上依稀還有沒有拭淨的淚痕。
李修元搖搖頭,看著老和尚問道:“前輩,這一層要如何闖關?難不成我還要再寫一幅字不成?”
老和尚搖搖頭,冷冷地回道:“不用,你只需揮劍降魔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