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間聽到來看神海的聲音,痴坐桌前的老人一愣,脫口問道:“主人,小黑去了北齊邊關,會有危險嗎?”
神海里傳來了老道士的聲音,靜靜地回道:“人生於世,哪裡不會遇到危險?”
想了想,老道士接著說道:“便是我那徒兒也身化地藏,誓要度化深淵之中的怨魂。”
“這都過了四年多的時間,他還沒有完成在天山的涅槃嗎?”
老人一時震驚無語,這一坐數年,可不是一般修士能做到的事情。
轉眼想著跟青玉去了邊關的小黑,老人接著問道:“主人,要不要我帶著兩個小傢伙往邊關走上一回?”
老道士嘆了一口氣,悠悠地說道:“邊關事了,小黑已經跟那丫頭去了西汾州,我也沒想到,那傢伙竟然雙腿斷了。”
老人聞言嚇了一跳,忍不住問道:“這如何是好,都是我沒有看好他,早知不讓他跟那丫頭出門了。”
“那又如何,他多經歷一些風雨也好。”
老道士淡淡地說道:“這是他的劫數,也是他的命運,在他回到皇城之前,你都用不著去擔心了。”
“他兩人如時能回到皇城?”
老人輕聲問道:“小主人這一次涅槃花上數年的時候,怕是要連破數境吧?”
老道士笑了起來:“你不是答應那兩個小姑娘了嗎?差不多就是你說的那時吧,這兩個小姑娘你可得替我看好了。”
“你眼裡的四年,在深淵之下可不止十年,甚至是數十年,至少他能有什麼樣的成就,我也不知道。”
老道士嘆了一口氣道:“他跑得有些太快了。”
老人一驚,脫口問道:“難不成,她們跟小黑一樣,還是說她們是小主人的妹妹?”
老道士搖搖頭道:“不可說,這事自有明瞭的一天,入此俗世於你來說也是一場修行,好好享受吧。”
“記住了,看好那兩個小傢伙,在她們沒長大之前莫要受到世人的傷害。”
就在老人想要再出聲之際,老道士如往常一樣,消失得不影無蹤。
望著桌上的油燈,老人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這可如何是好,好不容易出一趟遠門,還把腿給弄斷了。”
在沒有看到小黑傷情之前,便是來自洪荒世界的老龜,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治好小黑的雙腿。
畢竟老道士壓根就沒提過這事,彷彿傷了雙腿的小黑,在他眼裡壓根就算不上什麼事。
反倒是眼前這兩個小丫頭,似乎比小黑還顯得重要了幾分。
初入人世的老龜,沒想到還要重新做一回爺爺。
小黑和青玉還晝伏夜出還沒有趕到西汾州,丹州的戰報已經八百里加急送到了大周皇城的武帝手中。
下朝之後武帝帶著戰報來到了未央宮裡見皇后。
還沒喝上一口李氏親手煮的熱茶,便激動地說道:“姐姐看看這戰報,我們的丹州守住了,北齊大軍已經撤離……”
李氏接過武帝手遞過來的戰報,反覆仔細地看了三遍,才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心道青玉和小黑果然沒有去丹州城,如此一來,這丹州城外的夜襲就成了一個謎了。
只要自己不說,估計青玉和小黑都不會說出去。
想想也不錯,自己無心在北齊皇城落下的一顆棋子,竟然給了她一個天大的驚喜。
大到她無法獎賞有功之臣,倘若那夜襲是青玉所為還好說,若換成了小黑,怕是隻能讓武帝封他一個大將軍了。
想到這裡,李氏幽幽地嘆了一口氣道:“如此一來,我們倒是有時間去面對更多的事情了。”
武帝哈哈大笑道:“北齊的國師雙眼已瞎,他們等於斷了一隻手臂,這往後數年之間怕是打不起大仗了,這回得封青玉一個女官才行。”
李氏臉上淡淡一笑:“這事不急,等青玉從北齊回來再說。”
青玉跟李氏於姐妹一樣,怎麼封賞都行,倒是倘若這事因為小黑的原因,李氏倒是要重新考慮一下了。
畢竟突然給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封賞,便是武帝不在乎,朝中在大臣們可不容易說服。
更不要說還有一個難纏的宰相大人了。
想到這裡,李氏接著說道:“皇上明日跟宰相大人商議一下如何獎賞邊關的將士,安撫好他們才是最要緊的事情。”
武帝點頭應道:“是該獎賞邊關的將士,朕明日便讓宰相大人拿個主意。”
……
長路有多長?長到小黑每天都不願意起床。
晝伏夜出的日子兩人堅持了整整七天。
靠著小黑強大的神識,靠著青玉靈敏的反應,兩人一路上躲過了無數次北齊大軍的追殺。
甚至連北齊的國師大人都以為兩人已經在夜襲軍營的當天,偷偷地躲進了丹州城。
老天這些日子也特別眷顧逃命中的兩人,便有春雨也是在日間嘩啦啦地持續半日。
到了夜幕降臨之時,總有一輪月亮掛在天空,靜靜地為兩人照亮前路。
連青玉也感到不可思議,按說往年這個時節,可是春雨綿綿,便是持續十天半月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百思不得其解的青玉只能將這一切歸結於老天的慈悲了。
小黑想了想沒吭聲,或許在他看來,老道士既然沒有降下一道神光醫治自己的雙腿,總得給自己一條逃生之路吧?
畢竟他不僅挽救丹州城的數萬大軍,往大里說,也是救了北齊數萬將士一命。
一戰功成萬骨枯,他相信便是北齊大軍拿下丹州城,也是以數萬將士生命為代價換來的。
畢竟他可是親身經歷了五域南疆大戰。
即便是哥哥出謀劃策,提前十年佈下了大陣,最後南疆大軍還是付出了上萬將士的生命。
晴朗的夜晚讓小黑因為傷腿而鬱悶的心情總算好了一些。
月色如洗的夜空,顯得浩瀚的星空更加高遠了一些。
這些夜裡一路落荒逃命之下,頂著這樣的星空,無論是黑還是青玉都有一種無形的對比,對比之下感覺到自己無比的渺小。
青玉跟小黑不同,面對這樣的星空,她唯有低下頭來默默地趕路。
因為她知道那裡怕是她窮其一世苦苦修行,也去不了的地方。
長路有多長?
就在長黑嚷嚷著不該繞路往西汾州而來的時候,兩人已經來到了那座在城不遠了。
青玉看了地圖,又跟路人打聽,兩人來到了西汾州外的子夏山腳下。
子夏山上有一座寒山寺,據說是附近香火最旺的寺院。
青玉看著馬背上的小黑笑道:“前面山上便是寒山寺,我們要不要去見佛上香?求菩薩保佑我們一路順利回到皇城?”
小黑聞言搖了搖頭,冷冷地說道:“我不去,青玉姐你也不要去,我們還是趕緊進城吧。”
青玉不知小黑從大周皇城一路而來,在梁州城外於白玉寺中的變故,小黑和老掌櫃也沒有將此事告訴她。
甚至連卿卿和嫣兒怕是都已經忘記了,這是他跟老掌櫃的秘密,不會告訴他人。
除了哥哥以外。
再遇佛寺,小黑已經有了戒備之心,打死他也不想入內了。
青玉眼見小黑臉上堅決的神形,自然不好勉強他,雖然她很想去看看。
從大周皇城來的她,自小在娘娘的薰陶之下,養成了逢寺必進的習慣,沒想到小黑卻直接選擇了無視。
只不過,世事如棋,有的時候並不是你不願意,便可以不去落子。
就像今日的青玉和小黑。
兩人騎在馬上,臉上圍了黑色的絲巾,頭上頂著竹笠,遇寺不進,一直往前。
本以為可以避開與此方佛土的因果,卻不料聽見了一道鈴聲。
春風拂面鈴聲急,在兩人的前方有一道銅鈴發出清脆的聲音,鈴聲清脆聽在小黑的耳中卻並不悅耳。
而是有一道無形的殺氣,迎面而來。
今日無風也無雨,風中只有一道迎面而來的鈴聲,帶著一絲肅殺,帶著一道橫掃一切的穿透力!
像一把刀,往馬背上的小黑斬來!
於剎那之間,小黑身畔的長劍如閃斬出,只聽“叮!”的一聲響起,劍氣被他一劍斬落於,發出的聲音比鈴聲還要刺耳。
小黑抬頭往前望去,前方有一座石橋,橋畔守著七個身著僧衣,手持刀劍的僧人。
鈴聲來自一中年僧人的禪杖之上,鈴聲所化的劍氣已被小黑斬落。
但禪杖上鈴聲依舊在發出一陣清鳴,如來自地獄的惡魔,來到了世間。
小黑的眉頭微微皺起,眼前有些麻煩將要發生。
無獨有偶,當年離開梁州白玉寺時,後有僧兵追殺,最後被一道神雷打落滔滔的河水之中。
今日顯然是複製了往年的一幕,春雨下了幾場,河水依舊滔滔。
而站在路中擋住去路的,依舊是七個他並不認識的僧兵。
小黑策馬上前,擋住在欲要開口呵斥的青玉。
手裡的長劍指向禪杖在手的中年僧人,冷冷喝道:“和尚何故擋住我的去路,何故出手傷人?我認識你嗎?”
青玉眼裡只有小黑,只看見到攔路的僧兵,卻沒有看到小黑在揮劍的一剎那,已經將捏在手裡的幾截竹枝扔了出去。
這一路上小黑都在準備細細的,比他的手掌還要短上一些的竹枝。
連青玉也不知道小黑為何喜歡玩竹枝,只是按他的要求一路而來給他摘了不少的青竹。
而路上的小黑時不時拿出竹劍,輕撫之下說自己想哥哥了。
攔路的中年僧人手拄禪杖,看著兩人說道:“這裡是寒山寺,山上山下皆是寺產,我們在此卻不是為了跟施主要過路的銀兩。”
小黑聞言一驚,只是剎那之間,讓他想起了當年趕車的車伕告訴他的道理。
梁州城外無論是大戶人家還是小小的百姓,都將自己的田地捐給了白玉寺,只是為了少給大周交納賦稅。
沒想到,換了一個王朝卻依舊是這個道理。
倘若李修元在此,他真的想問一聲:“究竟是官府的賦稅太重,還是這些靠近寺院的百姓商人太過貪婪?”
望著中年僧人禪杖上依舊旋轉的銅鈴,小黑冷冷說道:“我大概能猜到你們所為何事,只不過,我不信佛也不修佛。”
中年僧人眉頭緊皺,肅容說道:“跟佛門並沒有什麼關係。”
小黑搖了搖頭,說道:“如果跟佛門沒有關係,和尚你是白痴,擋住我的去路?這座石橋也是寒山寺的不成?”
中年僧人說道:“跟這座石橋也沒有關係。”
小黑神情漸冷,斷喝一聲道:“那你是故意來找我的麻煩?!”